林川已經在藏雲山住了半個月, 他越來越適應在這裏的生活,每天清晨就會上山,直到傍晚才回來。
客棧老板一開始還好奇林川不帶吃的在山上怎麽生活, 後來見識到林川竟然會自己抓野雞、抓魚烤著吃, 就佩服地不再過問了。
林川也會幫客棧老板幹活, 他力氣大,搬東西很輕鬆, 客棧老板見他這麽勤勞能幹,主動免了他大半的房費,說他隻要願意, 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所以這十天來,林川的身形又變得精瘦了不少,每天充足的運動讓他的肌肉變得更加漂亮, 爬起山來輕車熟路, 兩個小時的腳程被他壓縮到一個小時就能到。
不過今天他不打算上山, 而是準備下山。
林川那把木劍磨損的厲害,已經不能再用了,他前幾天聯係市區一家鐵鋪幫忙購買一柄鐵劍,今天就能到貨。
收拾好行李,林川把牌位背在身上, 朝著山下走去。
藏雲山上遊客不多, 山道空曠安靜,林川走著走著,手機突然響了,低頭一看, 微博圖標右上角冒出了一個小紅點,有些紮眼。
他隨手點開, 看清上麵的內容時,卻瞳孔緊縮,猛然停住了腳步。
一向安靜的和謝停洲的私信框裏,此刻卻有一條內容:[林川,是你嗎?]
林川不敢置信地看著對話框,反複看了幾遍,終於確認,是謝停洲又回複了他。
……怎麽可能?
謝停洲怎麽做得到在那麽多條信息裏看到他這一條,而且認出來是他?
林川腳步僵硬,一瞬間有些難以邁步,鬼使神差地,他點開了回複框。
這時,對方又發來一句:[你在哪兒?]
“……”林川看了看自己那一串亂碼般的名字,隻覺得不可思議。
謝停洲的消息接二連三地發來:[林川?]
[是不是你?]
猶豫了半天,林川還是回複了一句:[是我。]
然而,在林川這句話發出去後,對話就突然中斷了,像是沒了信號一般。
林川一愣,扭頭看看四周,藏雲山裏有居民,山上信號覆蓋的很好,怎麽會突然沒信號了?
然而下一秒,手機開始瘋狂地震動起來。
謝停洲那邊的消息一條條不斷發來,震得林川手都有些發麻。
[果然是你!]
[為什麽要走?]
[你去哪兒了?]
[給我打個電話。]
[林川,回複我。]
[告訴我你在哪兒,我去找你,我有話和你說。]
[林川,說話!]
[……]
……林川愣愣地看著屏幕上飛快閃過的內容,直到看到最後一條信息。
[你在飛羽市?]
林川突然一驚,手心都開始發燙。
……謝停洲怎麽知道他在飛羽市?
突然意識到什麽,林川返回界麵看了眼自己的主頁——IP屬地:飛羽市。
糟了。
林川心跳開始加快,心慌到幾乎握不住手機。
謝停洲說……他要過來。
可是,怎麽會呢?他的戲明明還沒有殺青,按照時間來算,他還要半個月才能結束。
林川幾乎想轉身上山逃跑了,剛轉身卻又停了下來:飛羽市這麽大,就算謝停洲來了也未必找得到自己,他怎麽可能知道自己在藏雲山?
也許……也許隻是氣不過自己突然離開,要個說法,如果他找不到,可能就會回去了。
而且……他那麽忙,拍戲的日程排的滿滿當當,怎麽會真的有時間過來呢?
這麽想著,林川卻邁不動腳,僵立很久,才下定決心般邁開腳步,繼續朝著山下走去。
鐵鋪是客棧老板幫忙聯係的,知道林川要訂做一把長劍時,老板還笑嗬嗬的說林川算是找對人了,他和市裏一家很有名的鐵鋪老板是好兄弟,正好能做林川要求的那種劍。
順著定位找到鐵鋪已經是中午了,林川走進店內,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要的東西。
店中央的長桌上躺著一柄長劍,劍鞘藍白相間,劍柄上綴著漂亮的彩色寶石,劍身也是銀白色的。
這柄劍要價一萬六,幾乎花完了林川身上全部的現金。
鐵鋪老板叫馬和,正在試那把長劍,劍還沒開刃,但從劍身反射出的光芒就能看出用料很好,揮劍時冷光閃爍,十分驚豔。
馬和笑眯眯地看著林川:“帥哥品位不錯,這劍可真漂亮。”
林川是畫了圖給他的,看到圖的瞬間馬和就覺得這把劍做出來一定漂亮,果然,實物沒有讓他失望。
林川伸手摸了摸劍柄,冰涼的觸感卻讓他十分興奮:這劍和自己曾經那把九星劍,已經有八成相似了。
不過,當舉起劍時,林川才意識到有哪裏奇怪:“這劍沒有開刃?”
馬和一臉詫異:“什麽?你要開刃?……帥哥,開了刃可就是管製刀具了,不讓賣的。”
林川這才反應過來:“……抱歉,我忘了。”
馬和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你的想法,寶劍就是要開刃才漂亮嘛,不過我這裏是不行了,這樣,我推薦你個人,你去他那裏看看。”
馬和推薦的店離自家店不遠,店主是個自己開鐵鋪的老頭,聽了林川的要求後沒有多話,利索地動手,不過一個小時,劍就開好刃了。
“謝謝您。”
老頭卻問道:“這劍有名字嗎?”
“……”林川接過劍,沉默了幾秒,笑道,“叫七星劍吧。”
“七星劍,”老頭笑了,“北鬥七星?好名字。”
……林川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不把“不如九星劍,但也還行,就叫七星劍”這個事實說出來了。
長劍有些惹眼,老頭送了他一個細長的黑布袋,正好將劍裝進去,背在身上時看起來像是背著個樂器,倒是也不突兀。
林川順著來時的路走,想要坐公交回去,路過飛羽市中心廣場時,卻看到攢動的人群,似乎前麵很熱鬧。
有幾個女生正激動地從林川身邊跑過,熱切的討論正好被林川聽見。
“是謝停洲!他竟然來了飛羽市!”
“有宣傳活動嗎?怎麽沒有預告?”
“不知道啊,快去快去,謝停洲就在廣場那裏!”
……
無聲的驚雷在耳邊響起,林川怔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向廣場的方向。
謝停洲……這就來了?!
即使是他看到定位就立刻訂票,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過來,他……怎麽做到的?
人群還在朝著那邊擁擠,林川被擁簇著前進,他明明有輕易掙脫的力量,此刻卻難以移動分毫,就那麽被裹挾著到了廣場邊緣。
依舊是那一輛眼熟的商務車,此刻正停在廣場邊緣,林川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個挺拔修長的身影,穿著一身西裝,像是剛從某個活動下來,臉上還帶著妝,眉目俊朗、輪廓分明,不過他此刻正皺著眉被人圍堵在車門前,上不去車、也無法離開。
尖叫聲此起彼伏,娜娜和王海青艱難地擋在謝停洲麵前,喊著請大家不要擠,然而收效甚微,周圍的人太過熱情,他們兩個都快被擠變形了。
林川在人群外靜靜地看著謝停洲,那張熟悉的臉上此刻卻滿是疲憊、失落,謝停洲竟然比之前在醫院看到的時候還要瘦,原本合身的西裝都顯得有些空**,他看著麵前的人群,目光不斷掃過麵前一張張麵孔,像是在找人。
知道林川在飛羽市的瞬間,謝停洲立刻打開定位,離他所在的城市不遠,他拉著王海青直接從宴會離開,上車就來了飛羽市。
可到了這裏,謝停洲才發現另一個問題:他並不知道林川具體在哪兒,靠微博IP定位一個人需要時間,但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車開到中心廣場時,謝停洲下車透了口氣,卻沒想到摘下口罩的瞬間就被人認了出來,然後就被堵在這裏無法移動。
王海青和娜娜也著急的不行,周圍拍攝的人太多了,而且再這麽擠下去,他們根本就走不了。
“海青哥,怎麽辦啊!”娜娜都快哭了,“車動不了!”
“我們先離開這裏!”王海青喊道,“我們走了人群也會跟著走,到時候讓司機再來接!”
……
林川看著那些過分熱切的人群,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人太多了,廣場都要擠滿了,這樣下去很容易出事,謝停洲必須盡快離開這裏。
他四處看了看,在不遠處看到了一個應急警報器,但上麵鎖著一個鐵鎖,沒有鑰匙很難打開。
“……”林川轉頭看了一眼自己背著的七星劍,猶豫了幾秒。
沒想到第一次用劍,卻是用來幹這種事。
長劍出鞘,銀光一閃,鎖應聲被劈開,紅色的按鈕露了出來。
林川快速收劍,按下按鈕,朝著旁邊撤去,他的動作很快,短短幾秒就完成了這些事情。
警報聲突然在廣場上空響徹,人群猛地安靜了一瞬,紛紛轉頭看向警報響起的地方,不再朝著謝停洲的方向擠去。
王海青拉住謝停洲:“老板,我們先走!”
這一下卻沒能拉動,王海青抬頭一看,謝停洲盯著某個方向入了神,竟然半天都沒有回神。
“老板!”王海青又狠狠拽了他一下,拽的謝停洲踉蹌了一下,“我們得走了!這裏人太多了!”
“我好像……我好像看到他了……就是他!”謝停洲說了一句,隨後猛地掙脫王海青的手,朝著那個方向擠去。
王海青臉色頓時一變:“謝停洲!!!”
謝停洲跑的很快,周圍的人群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甩開了一大截,他剛才看到一個酷似林川的背影在朝著廣場邊緣走去,隻是短短的一眼就被人群淹沒,但謝停洲那瞬間立刻反應過來,那是林川!
娜娜突然發現身邊的人散去了不少,愣了一下,抬頭一看才看到不遠處急的跳腳的王海青:“海青哥,謝哥呢?”
“他跑了!”王海青滿頭是汗,“連手機都沒帶,跑的連影子都沒了!”
“什麽?!他生病還沒好啊,這、這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找啊!”王海青抹了把頭上的冷汗,“快,你聯係司機,他往東邊去了!”
……
林川很快就避開了人群,走到人少的角落,按住胸口,閉上眼緩了口氣。
他沒想到謝停洲真的會來,而且來的……這麽快。
再回頭看向廣場那邊,人群似乎已經開始散開了,謝停洲那輛商務車也不見了,看來……謝停洲已經順利離開了。
林川揉了揉剛才用力過猛有點發酸的肩膀,重新背上劍,走到了公交站台,幾乎是同時,一輛公交緩緩駛來。
看清上麵的字時,林川鬆了口氣,去藏雲山的公交一天隻有三輛,錯過這一輛他就去不了了。
這時,他突然聽到身後有人驚呼:“那邊那個人好像是謝停洲!”
林川瞬間僵直了背影,連頭都不敢回。
“謝停洲不是在廣場上嗎,怎麽過來了!”
“謝停洲!!”
……
公交緩緩駛入車站,林川閉上眼,快速上了車,走到最後一排坐下,直到公交開始發動,才敢轉頭看向不遠處那個身影。
真的是謝停洲,他正在朝著這邊跑來,大概是突然發現林川不見了,腳步一停,開始四處張望。
林川猛地握緊胸前的帶子,扭過頭不敢再看,心跳的很快,雙手有些發抖,神情都快要失控。
好在公交車上隻有他一個乘客,沒有人能發現他的異常。
“謝停洲……”林川的聲音很低,每個字都在顫抖,“為什麽……要來找我呢……”
你明明都發現了,都知道了一切不是嗎……
林川閉上眼,竭力放平呼吸,沒有注意到公交車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等公交車再啟動時,林川才意識到奇怪,睜眼抬頭,朝著前方看了一眼。
這一眼就讓他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謝停洲立在車門旁邊,正大口喘著粗氣,西裝外套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裏麵的襯衣被汗浸透了大半,原本精心打理的劉海也在跑動中垂下來貼在額前,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而這些他本人仿佛都察覺不到,謝停洲雙眼通紅,正死死瞪著後排的林川,邁開腳步,朝他一步步走了過來。
林川幾乎失去了反應能力,僵在原地眼看著謝停洲離自己越來越近,直到走到自己麵前,自己不得不抬頭看著他。
“林川……”謝停洲的聲音很輕,像是已經用完了力氣,連說話都很費力,“為什麽要走?”
“……”林川徒勞地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麽、該說什麽。
“為什麽見到我要跑?”謝停洲盯著他,每一個字都咬的很重,“你還要……跑到哪兒去?”
“你怎麽會來這……”林川說著說著,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眼前的人臉色太蒼白了,額頭的汗似乎也不是跑動出的,更像是冷汗,謝停洲現在的狀態……看起來很痛苦。
“謝停洲,你怎麽了?”
謝停洲卻隻是直直地看著他,眼眸深沉,不舍得挪開哪怕一點目光:“你知道嗎?在醫院醒來以後,我才明白了一切……”
“我找了你很久……但都找不到你,小川,別再走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神不再聚焦,身體也開始搖晃。
林川臉色一變,立刻站了起來:“謝停洲?!!”
下一秒,謝停洲猝然向前一栽,倒在了林川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