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 鄧嬌第一次聽說陸讓塵有個曾經傷他很深的前任,還是從他那幾個關係不錯的好兄弟嘴裏。
大概一年前吧。
李鐵和周槿剛談戀愛沒多久,一起來參加陸讓塵俱樂部聚會。
那陣子陸讓塵手裏幾個金牌運動員連贏幾場比賽, 賺得盆滿缽滿不說, 還給俱樂部的名聲打了出去,大家夥都挺高興,就一起出去吃燒烤慶祝,就那天晚上,鄧哲把鄧嬌帶了過去。
小姑娘性子歡脫, 不怕生, 很快就成了當晚的團寵。
大家說什麽她都能跟著聽兩句,聊兩句。
後來也不知怎麽,忽然就聊到陸讓塵的終身大事上,說最近有個姑娘追陸讓塵追得特猛, 辦了俱樂部的年卡,天天找機會見陸讓塵。
這種事兒放別人身上鄧嬌不在意。
但放陸讓塵身上,她就恨不得多長幾隻耳朵聽。
畢竟陸讓塵這人太惹眼了。
188的身高, 肩寬腿長衣品好,臉長得也絕, 那樣貌稍微收拾一下扔娛樂圈裏絕對能當頂流, 弄得鄧嬌見他的第一眼就心花怒放,恨不得認陸讓塵當親哥。
可誰又能想到呢,就這麽一個行走的撩機,她從18年認識他那會兒就沒見過他處對象,這麽多年, 追他的女的一個接一個,什麽樣的都有, 他愣是沒一個看得上。
甚至鄧嬌有陣子還懷疑過陸讓塵的性取向。
特怕他是個gay,更害怕鄧哲跟他是一對。
當然,這疑惑沒持續太久,因為她橫看豎看都覺得這倆人一身直男氣息很重,最主要的是,她有次聽鄧哲說,說之前有個gay臭不要臉地追過陸讓塵,讓陸讓塵給揍了。
鄧哲笑得那叫一個來勁。
後來全俱樂部人都知道了。
就連俱樂部的保安大爺都說,哎呀這陸老板,眼光也不要太高了,找個差不多的姑娘趕緊成家立業多好。
陸讓塵當然是油鹽不進的。
這種屁話他連聽都懶得聽。
所以鄧嬌也一直沒機會打探到他感情方麵的事,直到這次聚會。
這群成年人,一喝多就愛胡扯,也不管陸讓塵樂不樂意,直接把他過去那點兒破事給抖落出來。
說好多年前他處過一個,挺深刻的,還是初戀。
對方是那種巨清純又清冷的白月光類型,倆人高中就看對眼,到大學才在一塊兒。
陸讓塵為她消沉好長一段時間。
可人家呢,拍拍屁股出國了,還在那邊處了個富二代。
那個叫李鐵的,應該是當時的見證人,說起那些往事的時候還替陸讓塵不值。
他叼著跟煙挺諷刺地說,“那姑娘,看著挺乖的,結果是真不戀愛腦,你說多牛逼,就陸讓塵那級別的,她說拿起來就拿起來,說放下就立馬能放。”
話說完,桌上的人都跟著安靜下來,麵麵相覷地看向靠坐在那兒沉默的陸讓塵。
陸讓塵指尖夾著根煙,狠狠抽了口,掐滅,說,“我那點兒陳芝麻爛穀子你是真他媽嚼不爛。”
說完就哼笑著起身。
那神色有幾分平時少有的掛臉,薄薄的戾氣壓在濃眉間。
他抬抬下巴,說,“我去結個賬,你們繼續。”
這架勢,一般人是不敢惹的。
就連鄧哲也閉了嘴。
但李鐵不當回事,這些人裏,數他年紀最大,陸讓塵心情好的時候也得叫他一聲鐵子哥。
李鐵最恨他那前任了。
他說倆人分手前,他還幫著勸過,那姑娘應得好好的,回頭就翻臉。
可就那樣,陸讓塵還舍不得她。
憋了半年也還是去澳洲找她。
為這事兒,他和家裏鬧得天崩地裂,和他媽媽也鬧僵得不行。
好幾個月連銀行卡都是凍結的。
就那樣陸讓塵還硬撐著,自己打比賽賺錢,養活自己。
結果呢,什麽都沒換回來。
那姑娘連他麵都沒給他見,讓她新對象跟陸讓塵見的麵。
陸讓塵從澳洲回來後就消沉得不像話,後來好長一段時間才緩過來,從那之後,他身上那種肆意朝氣就不見了,像是被磋磨得換了個人。
說起那些,李鐵無疑是恨的。
咬著串聽入迷的鄧嬌卻在這時開口,一臉單純道,“那讓塵哥再處個對象不就得了,再處一個很快就能忘掉那個渣女的。”
不得不說,小姑娘就是更可愛。
一下把李鐵旁邊的周槿逗笑,她說,“嗯,你這主意挺好的,要不回頭你勸勸。”
鄧嬌懵懵懂懂的。
鄧哲歎了口氣,給鄧嬌拿了個烤大蝦放盤子裏,說,“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說完這話陸讓塵就又拎著一打酒回來了。
幾個隊員都有眼力見兒。
也不知道誰起的頭,很快場麵就再度嘻嘻哈哈起來。
隻有鄧嬌,一整晚都琢磨陸讓塵那事兒。
到最後鄧哲實在磨不過她,她才從鄧哲嘴裏知道,陸讓塵這麽多年來,就談過那麽一次。
就那一次。
幾乎耗光陸讓塵所有愛人的能力。
從那以後,鄧嬌看陸讓塵就一個感想:艸,純愛戰神!
她也怎麽都沒想到。
李鐵口中的渣女,鄧哲口中陸讓塵唯一的女朋友,白月光,就是她們新來的英語老師。
鄧嬌看祝雲雀的眼神都變得肅然起敬了。
她這人別的毛病沒有,單純慕強。
那麽多人都追不上的大帥比陸讓塵能被祝雲雀輕而易舉地捏在手裏,她肯定有點子東西,鄧嬌想想就覺得牛逼。
隻是那眼睛放光得實在有點兒明顯。
祝雲雀都禁不住笑了,說,“你那什麽眼神。”
“……”
鄧嬌咽咽口水,心說崇拜的眼神。
但轉念一想,不對,這他媽是來找自己麻煩的英語老師。
於是立馬又慫起來。
小姑娘晴一陣雨一陣。
也說不上自己這會兒抱著什麽期待,祝雲雀聲音挺淡地問,“你怎麽確定你沒認錯人。”
鄧嬌眨眨眼,“啊,這不是你自己說的麽。”
“我說什麽了。”
“你說你跟他談過。”
“跟他談過的又不止我——”
話沒說完,鄧嬌就打斷她,她說,“不不,跟他談過的就你一個。”
小姑娘斬釘截鐵的眼神不會騙人。
祝雲雀愣是和她對視好幾秒,湧動的心緒才平複下來。
鄧嬌試探著問,“你以為我讓塵哥還有過別人?”
“……”
祝雲雀眼神閃了下,拿起桌上的保溫杯。
蓋子很鬆。
她無意識地擰緊幾分,說,“聊正事。”
再度看向鄧嬌,祝雲雀語氣恢複老師的嚴肅,說,“你就打算讓陸讓塵一直幫你蒙混過關,是麽。”
鄧反應幾秒表情又生動起來,她好無辜道,“沒有啊老師,我沒蒙混過關,是我哥讓讓塵哥替他來的。”
祝雲雀看起來並不相信。
鄧嬌就解釋,說鄧哲因為小超市生意走不開,她這一年多的家長會什麽的,都是陸讓塵過來的。
“我讓塵哥住的地方離這兒近啊。”
“就咱們學校後身沒多遠的那個樓盤,他開車不到五分鍾就過來了,我哥不找他還能找誰。”
“而且他比我哥靠譜多了。”
“我哥那人,現在滿腦子裏就隻有錢。”
“當然你放心,我去酒吧打工這事兒他知道,昨晚還給我好頓訓,”說到這,鄧嬌挺心虛地瞧著祝雲雀,說,“我以後再也不會去了。”
小姑娘聲音緊巴巴的。
看起來倒是比昨晚聽話。
奈何她話裏的信息量太大,祝雲雀消化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陸讓塵就住在育華中學後身的樓盤。
……原來兩個人竟離得那麽近。
短暫的失神,祝雲雀又問,“你哥,現在在開超市?”
鄧嬌點頭說,“自從家裏破產後,他就在讓塵哥的俱樂部裏開超市了,平時挺忙的,根本出不來。”
祝雲雀沉默下來。
忽然挺感慨的。
明明就幾年而已,好好的公子哥,也縱深掉入這煙火市井中。
或許是因為鄧哲的情分。
祝雲雀看鄧嬌多了幾分縱容。
到後來也沒忍心再說什麽嚴厲的話,隻讓她好好學習,別讓鄧哲跟她操心了。
鄧嬌也是懂事的。
她老實巴交說不會的,還說從今以後要好好學習了。
祝雲雀衝她寬慰地笑笑,又從抽屜裏拿出一條進口巧克力,細長白皙的手遞給她,說,“別上課偷吃啊。”
那瞬間,鄧嬌眼眶一下就熱了。
忽然就明白,為什麽班上那麽多學生,都喜歡她。
也明白陸讓塵為什麽會對她念念不忘了。
看著那麽冷調的一個人,骨子裏卻是溫熱的,那種反差對比下,很難不讓人著迷吧。
鄧嬌把巧克力揣起來,吸吸鼻子說,“謝謝老師。”
本該要走的,可轉身的功夫,又停下來。
她眨著眼睛,真誠地問她,說,“那你會和他複合麽?”
像是怕被別人聽到。
鄧嬌把聲音壓得很低,有種心照不宣之感充盈在彼此間。
祝雲雀捏著圓珠筆的手一頓,心跳也在恍惚間漏掉一拍。
僵持幾秒。
祝雲雀聽到自己發澀的嗓音,有些壓抑道,“看緣分吧。”
其實這種問題,按照她以前的性子,多半會回答一句不清楚,不知道,抑或是幹脆轉移話題。
她從不願別人窺探到她的內心。
可那一瞬,說不清為什麽,或許是出於直覺,又或許是出於別的什麽,她就是回答了。
她想著,鄧嬌或許會把這話說給陸讓塵,又或許不會。
她不知道陸讓塵會有什麽反應,會怎麽看待她。
也許他早就已經不在意,也許會嗤之以鼻。
但不管是什麽,她說了就是說了。
她不後悔。
那天雨就這麽淅淅瀝瀝地下著,一直到晚上八九點。
這個時間,南城的夜生活才剛開始。
陸讓塵忙完俱樂部那邊的事沒一會兒,就被一個電話叫到周槿身邊。
是李鐵給他打的電話。
李鐵在加班,沒時間陪周槿選婚紗,就拜托陸讓塵過去陪著,陸讓塵審美好,又單身一個,在家也一個人待著。
陸讓塵挺無語的,笑罵了他一句,回頭還是陪周槿去了。
也就是周槿翻來覆去試婚紗那會兒。
陸讓塵收到鄧嬌的微信。
鄧嬌隻有在晚上放學後才能拿手機。
她這人心直口快,直接把白天祝雲雀找她談話的事情告訴他,也不管陸讓塵樂不樂意看見。
信息跟炸.彈似的,砸得陸讓塵手機接連亮了好半天。
那會兒周槿正在陸讓塵麵前轉圈,問他這身好不好看。
陸讓塵挺敷衍地瞥了眼,喉嚨裏滾出一句還成,順便幫李鐵拍了張照,正準備發過去,就看到鄧嬌承成堆的信息。
這小姑娘每次找他都嘰嘰喳喳的。
可說不上為什麽,那天陸讓塵就是有耐心地瞥了眼,然後就看到最後那幾行。
鄧嬌:【我問她會和你複合嗎,她說看緣分!!!】
鄧嬌:【你說她這是什麽意思!!!!!!】
鄧嬌:【她是不是想勾引你!!!!】
三句話,感歎號刺眼得跟刀子似的。
刺得陸讓塵喉頭一滾,濃眉也不由自主地蹙起來。
談不上為什麽。
忽然就很煩。
那股煩勁兒從早上一直纏著他纏到現在,扯不清理不亂的,這會兒似乎更甚。
夾著的半截煙被他狠狠按到煙灰缸裏,連帶著火星的灼熱都燙到指尖,陸讓塵卻絲毫沒感知,直接把手機屏熄滅,扔到一邊。
對麵的周槿看到他掛臉,愣了下,說怎麽了。
陸讓塵沒吭聲,從桌上拿了塊糖,撕開包裝送到嘴裏,說了句沒事,又起身,出去透口氣。
高眉深目的俊朗長相,似乎連來起脾氣都比別人更顯眼。
這幾年陰沉起來的那股勁兒,也遠比少年時更壓人。
周槿沒敢惹他,就這麽隨他去。
後來也沒試到合適的,沒多久就換好衣服出去找他。
李鐵那會兒已經下班了。
提議一起出去吃頓飯。
沒想到陸讓塵拒絕,他挺沒心情的,說想回俱樂部看看。
李鐵瞧著他那樣子,感覺又和頭幾年的某些時候有些類似,就笑著來了句,“你丫的怎麽了,怎麽搞的跟前女友回來找你似的。”
挺玩笑的一句話。
沒想到陸讓塵半生不吭。
不止不開腔,神色也更沉鬱幾分。
那會兒是李鐵在開車。
坐副駕上的周槿和他對視一眼,使了個眼神。
李鐵清清嗓子,試探道,“到底怎麽了。”
這一句是真關心了。
陸讓塵卻隻是鬆鬆垮垮地坐在那兒,看著車窗外濃稠的夜色,不知所想,神色冷淡。
沉默了好半天,他忽然開腔,“這兩天幫我照看一下貓,我回帝都陪我媽待兩天。”
陸讓塵那性子,從來都是隨性灑脫雷厲風行。
說走他當晚就真走。
連行李都沒收拾,就這麽孤身一人去了機場。
淩晨剛過就到了帝都,也沒吭聲,就這麽進屋洗澡睡覺。
等第二天醒來,程麗茹看見他,還挺高興,噓寒問暖的,問他怎麽忽然回來。
陸讓塵說不上為什麽,挺倦的。
坐在沙發上,談不上笑地扯了下唇,他說沒事兒,就是想回來看看。
看看自己的根,看看自己的心。
也看看,有些人有些事,到底還值不值得自己回頭看。
總之,那幾天陸讓塵過得挺瀟灑恣意,也挺充實的。
程麗茹和陸鼎忠離婚後的沒幾年,遇到了個合適的富商,兩人情投意合的,又重新戀愛了。
雖然沒結婚領證,但倆人住在一起,過得比夫妻還和睦。
那富商對陸讓塵也不錯,知道他回來,三個人在家聚了好幾頓飯。
眼見程麗茹過得好,過得開心,陸讓塵也就放心,後頭又陪著程麗茹去了趟寺廟,是程麗茹堅持給他求姻緣。
她說,“你都這麽大歲數了,不能總單著不是,家裏人都為你操心著急,我倒是不逼你相親,但你也別攔著我使勁。”
陸讓塵被她弄得是真挺無奈的,想想也隻能笑著點頭,說成,你今天把這寺廟買下來我都不吭聲。
程麗茹沒好氣地嗔他一眼,後來帶著他拜了幾個菩薩,見了月老,往功德箱裏投了好多錢,才甘心。
陸讓塵始終抄兜在她身後默默地跟,一路上吸引不少姑娘的目光。
卻不知為何,腦中隻蹦出那張臉。
陽光灑落在她身上,清晨的風撩動她的發絲,皮膚白得像牛奶一樣,眼睫也是又翹又長,精致得每個角度都那麽好看。
明明已經28歲了。
可那副清純的樣子,卻和從前一模一樣,從未改變。
他甚至忍不住想,是不是會有很多男人,和他一樣,被她傷透了心,卻又甘願花很多時間被她禁錮。
陸讓塵低了低眸,嘴角無力地一勾,忽然覺得挺沒意思。
就是躲到海角天邊又怎樣。
她占領的地方,從來都是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