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吃完飯回去, 祝雲雀便聯係上之前的一家中介。
那中介是個年輕姑娘,說話辦事兒很利索,給祝雲雀留下的印象不錯。
聽說她要十二號樓一單元的房子, 她沒像其他中介一樣慫恿她要別的樓棟, 很痛快便答應了。
隻是這種事還需要慢慢碰,並不是說她今天要,明天就能有。
所以她隻能等。
祝雲雀反應全程都挺淡定的,通話結束前還不忘說謝謝,麻煩您了。
她打電話的時候, 許琳達就在旁邊邊開車邊聽著。
剛掛斷電話, 這姑娘就挺有樂地揶揄祝雲雀,說,“我是真發現了,你這人, 但凡想要到什麽,就沒你得不到的。”
就說當年,別人看到陸讓塵還都隻有花癡偷看的份兒呢, 祝雲雀就已經和他加了微信好友。
到後來,誰又能想到, 陸讓塵能為她去京大, 最後又被她分手。
那可是陸讓塵啊。
從小到大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子,被那麽多女生仰慕喜歡的少年,就算再好看的姑娘主動他都無動於衷,可祝雲雀就是這麽不動聲色地拿下了。
多少人羨慕嫉妒,多少人不甘心, 又多少人嗤之以鼻。
可那些人也不得不承認,祝雲雀是優秀的。
身材高挑纖細, 皮膚又白又好,長相也是那種白月光的類型,加之學習好,無論誰見了都不會討厭,平時雖然沒什麽存在感,但你要拿她和那些明豔惹眼的漂亮女生相比,她又好像完全不遜色。
而隨著她和陸讓塵在一起的消息,她的名聲也在南城三中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當然這些祝雲雀全然不知,也不在意。
她隻是低眸給中介加著備注,漫不經心道,“也沒那麽神的。”
如果真那麽神,當初就不會分手,還分得那樣狼狽。
當然許琳達說著也是一樂嗬,她轉移話題道,“對了,你還沒跟我說呢,去年生重病是什麽病啊,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急性心肌炎。”
祝雲雀目光平靜地望著前方,“病毒感染引起的,當時在醫院住了快十天。”
她挺雲淡風輕的,“發病那天我還以為我要死了。”
心悸,休克,從講台上直接摔倒,嚇得全班同學都懵了,多虧當時的班長急忙叫了教導主任,才用最短時間把她送上救護車。
送去得及時,治療得也及時,就沒留下任何的負麵影響和後遺症。
許琳達瞪大眼睛,驚訝看她,“我靠,這麽嚴重啊,然後呢,你就想通了?”
好姐妹彼此間就是更了解。
祝雲雀寡淡地扯了下嘴角,“嗯,突然就想通了。”
像是憋在心裏,那麽多年的一處黑暗,突然開了一扇窗,天光落了進來。
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見他。
祝雲雀單手撐頭,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眸光淺淡。
默然須臾,她說,“就是忽然覺得,如果我那會兒死了,還挺遺憾的。”
遺憾沒有和陸讓塵解釋什麽。
遺憾沒有和他說一句抱歉。
也遺憾沒有再見他一麵。
祝雲雀不想這樣,所以就來了。
哪怕陸讓塵根本不會回頭看,她也隻是,不想讓自己這輩子抱有缺憾。
相比這些,許琳達還是更好奇她以後的打算,她撇過頭挺認真地問她,“那你打算怎麽辦?以後一直和他創造偶遇,搞個追夫火葬場唄?”
祝雲雀卻全然不在她預判的範圍之內。
她說,“不追。”
傍晚微風拂動著發絲。
祝雲雀口吻隨意,隨意到語氣裏似乎還有幾分傲嬌意味,她說,“我不喜歡追人。”
話音落下。
許琳達頓時就無語凝噎了。
當時她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在搞對象方麵,這姐們兒真他媽是個天才。
可就算是“天才”,也不事事如意。
就好比接下來的幾天,祝雲雀依舊住在學校宿舍,過著兩點一線的平靜生活。
日子也並沒有因為和陸讓塵的偶遇變得不一樣,兩人仍像兩條平行線,沒有任何交點。
直到周四那天,中介給她打來電話,說實在找不到合適的房子,問她13棟行不行。
祝雲雀當時就在辦公室批改試卷。
辦公室裏還有一個叫肖傾宇的男老師,那老師一直對祝雲雀隱約有點兒意思,以至於祝雲雀電話剛掛斷,他就過來問,“你要租房子?”
祝雲雀抬頭看他,語調微微遲疑,說是啊,怎麽了。
肖傾宇推推眼鏡說,“你想租哪裏的啊,怎麽這麽久還沒租到合適的。”
“新悅祥府。”
祝雲雀隨口說,“想租特定的樓棟,沒遇到合適的。”
肖傾宇意外抬眉,“新悅祥府啊,我就住那兒,你怎麽不早說,我家還有兩套房子都是那兒的,一套14棟,一套12棟,你要不嫌棄,我可以租你一套。”
聽到12,祝雲雀書寫的動作停下,稍顯詫異地看他。
還沒等肖傾宇再往下說,祝雲雀就開口,“幾樓。”
肖傾宇說,“樓層有點兒高,17樓呢。”
“……”
祝雲雀心口倏地咯噔一下。
有時候,人不得不相信緣分這東西。
該斷的時候,怎麽努力都沒用。
可當它在來的路上,就算你找不到方向,它也會給你指引。
按捺著起伏的心緒,祝雲雀說,“12棟的那套,能租給我麽?”
肖傾宇一下樂了,說,“當然可以,但12棟那套是兩室的,14棟那套是一室的,你不是自己住麽。”
祝雲雀點了下頭,又說,“可我想要兩室的。”
肖傾宇麵色有點兒為難,說,“兩室的有點兒貴啊,你一個人多不合算。”
“沒關係。”
祝雲雀很篤定地看他,“麻煩你租給我,年付也行。”
肖傾宇想想也隻能點頭說好,又說那今晚下班你跟我回去看看吧。
其實沒什麽好看的。
那些樓棟的格局都大差不差,要說差別,就隻有家具。
可祝雲雀還是跟著肖傾宇去了。
房子挺不錯的,朝向好,該有的家具也都有,祝雲雀隻需要把自己的行李搬過去就行。
肖傾宇對她挺實在,笑說這房子是家裏給他買來當婚房裝的,設施都不錯,讓她放心住,租金也可以給她來個熟人價。
祝雲雀為了謝他,在樓下找了個小飯館,請他吃飯。
那頓飯吃得時間不短。
肖傾宇也能聊,聊得天上地下的,恨不得連家裏的狗是什麽時候買的都要告訴她。
祝雲雀卻隻是淡淡應著。
一顆心根本就不在那兒。
後來結了賬,也沒看到那天的身影,就這麽被肖傾宇開車送回了學校。
肖傾宇還說,等她要搬的時候,叫他過去,他幫著一起。
憑心而論,祝雲雀和他不算太熟,也不好意思麻煩他。
可偏偏搬家的那天下了場雨,祝雲雀買的幾樣快遞也都是大件,實在沒辦法,她隻能接受肖傾宇的好意。
於是那個周六。
兩人就這麽忙上忙下了好一會兒。
沒多久祝雲雀的快遞都到了。
肖傾宇就陪她一起下樓去取。
都是一些日用品,還有台燈,穿衣鏡,收納箱之類的,屬於那種物品不小,但快遞也懶得給送上樓的類型。
好在12棟的對麵就是驛站。
兩人走了沒幾步就到了。
驛站要上二樓,有專業的取貨窗口,窗口裏的空間擺著好多貨架子,滿滿的快遞箱,還有幾個來往取快遞的人。
祝雲雀進去後,沒多想,也沒多看,直接拿出手機對著窗口喊了聲取快遞,再報取貨碼。
清清軟軟的聲線,還是和以前那樣柔和乖順。
熟悉到倚在窗口另一邊短牆上,等快遞的陸讓塵指尖猝不及防的一頓。
微信那頭的鄧哲還在給他嗖嗖嗖發消息,說鄧嬌他們班主任老柳晚上過生日,叫他一起去家裏吃個飯。
老柳似乎挺喜歡陸讓塵的,特意說了,不用他幹什麽,過去就行,就當熱鬧熱鬧。
鄧哲那叫一個沒轍又犯難。
他又不傻,他當然知道老柳想見的是陸讓塵。
於是隻能跟陸讓塵說,讓陸讓塵晚上替他過去。
陸讓塵掃了眼信息,悶出一嗓子笑,也懶得打字,幹脆用語音回複,說鄧哲,我是你爹麽,你未來媳婦用不用我幫你娶。
吊兒郎當的語氣,揶揄起人惡劣得要命。
就是那個瞬間。
祝雲雀心口突地一下,稍一別過頭,就撞進陸讓塵那雙眼。
陸讓塵就這麽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像是早就守株待兔了好一陣。
眸光也漆深清邃的,有種過了輕狂年紀故意斂著鋒芒的沉冽,直直迎著她的視線,不躲也不閃。
心跳在那瞬仿佛漏電般停跳一拍。
也不記不清距離兩人上次見麵,隔了多少天,祝雲雀隻覺得他的樣子,在記憶中又鮮活了一點。
即便還是那樣倨傲冷漠,慵懶散漫,看她沒有一點意外。
就這麽對視著,窗口工作人員忽然叫了他一聲,把快遞給他。
陸讓塵這才循循收回目光,慢條斯理地接過來,低眸看了眼。
工作人員跟他核對信息,他就懶懶地應,“陸,12棟1606。”
磁沉清凜的嗓音,有股傲勁兒,就隻是聽著,都覺得酥麻撩人,就連裏頭那兩個年紀小的姑娘都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朝他身上撇。
祝雲雀這邊的工作人員也把她的那些快遞找出來,跟她核對信息。
祝雲雀也收回視線,淡定道,“陳先生,12棟,1707。”
信息核對無誤,工作人員把快遞一樣一樣放在機器上驗證。
就這麽過了會兒,身後倏地掠過一陣淡淡的木質香。
衣料很輕地摩擦,很短的一秒。
祝雲雀微微哽住,偏頭就見陸讓塵不知何時擦過她,長腿闊步姿態瀟灑地下樓。
與此同時,肖傾宇上來了。
就在和陸讓塵錯身的瞬間,他問祝雲雀,“快遞取完了嗎?沉嗎?”
祝雲雀死死盯著那道身影。
然而那身影卻走得太快,一拐彎就消失不見。
以她的角度,根本窺探不到任何,隻能輕吸一口氣,提高音量說,“還沒取完,快了。”
那句話說完的刹那。
走到樓下的陸讓塵腳步終於頓了瞬。
心思不知飄到哪裏。
隻聽到樓上兩人隱隱的說話聲。
她說東西好沉,怕他拿那麽多扛不動,他說沒事,大不了多來幾次,反正不能讓她挨累。
也不知道具體聽了幾秒。
陸讓塵驀地自嘲般嗤笑一聲。
像是忽然清醒般,他推開驛站的大門,雨後濕冷的風狠狠灌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