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新婚燕爾。
祝雲雀從前對這個詞全然沒概念, 也是當晚,她才終於切身體會。
首當其衝的,就是陸讓塵這人, 是真言出必行。
他說讓她見識見識自己有多強, 就真讓她見識,各種花樣,地方,最後還是祝雲雀吃不消,服了軟, 陸讓塵才見好就收。
但話說回來。
陸讓塵也的確舍不得她疼, 更舍不得她哭,更想著和她的生活才開始,犯不著那麽急得慌。
於是事後,他把祝雲雀抱進浴室後衝了個澡, 幫她吹幹頭發。
帝都夏夜不似南城那般悶熱泛潮。
兩人就這麽躺在一個被窩裏,祝雲雀枕著陸讓塵的胳膊,躺在他的臂彎, 被他摟得很緊。
這還是八以來,她第一次感覺這麽踏實。
隻是這男人的心跳聲始終在她耳邊**著, 強而有力, 過了好久,她睡意還是沒來,索性在黑漆漆的夜色裏,就著一點清冷月光,專注地盯著他看。
盯著盯著。
陸讓塵也精神了。
黯淡夜色下, 男人低眸睨著她懶笑,“這麽有精神, 還沒折騰夠是吧。”
祝雲雀纖瘦的指尖在他高聳的鼻尖上順著線條滑下,說,“我在想明天。”
陸讓塵嗯了聲,聲音溫柔,“明天怎麽。”
祝雲雀頓了下,實話實說,“怕你明天回不來。”
她表情莫名正經,“再被人關起來。”
挺不吉利的話。
陸讓塵直接嘖了聲,“瞎說什麽呢。”
祝雲雀眨巴著剔透水潤的眼睛看他,沒幾秒笑出聲,皮得要命。
作為懲罰,陸讓塵幹脆攥住她的手,直朝自己衣擺下麵擱。
之前倆人坦誠相對,祝雲雀哪兒沒摸過,可陸讓塵還是讓她摸,強迫她似的,讓感受他勁瘦有力的腹肌和男性力量。
掌心和柔韌的皮膚貼合著。
祝雲雀輕輕咽嗓。
陸讓塵衝她挑眉,“你當我這些年吃白飯的?”
“……你練過?”
“你說呢?”
“天天泡健身房,也就這段時間因為你偷懶沒去。”
陸讓塵哼笑,“不然能比八年前花樣多那麽多?早累著了。”
“……”
雖然這話有黃色廢料的嫌疑。
但確實,陸讓塵比八年前耐力好,即便他從前就蠻厲害的。
想到這,祝雲雀忍不住氣他說,“嗯,搞不好就是和哪個姑娘練出來的。”
說完還故意一扭身,拿後腦勺和屁股對著他。
陸讓塵上了她的套,氣笑了,順勢不老實起來,手往上拿捏她,祝雲雀咬唇輕哼兩聲,沒轍了轉頭瞪他。
這一眼瞪得陸讓塵熄了火。
他懶勾起嘴角,捏起她的下巴尖,湊上去親她的嘴巴。
“我倒是想跟那姑娘練。”
“可那姑娘在國外也不搭理我啊。”
屋裏開著空調和淨化器。
淡淡的香薰氣息**在空氣裏,淺淺彌漫,吻聲潺潺。
不知道親了多久,祝雲雀氣息吞咽著把他推開,生怕大半夜的再起一次火。
她是真受不了的。
陸讓塵也沒那麽混賬。
他這姑娘身子骨弱,大晚上陪他折騰那麽久已經夠盡興了,他總要讓她喘口氣。
於是把她抱緊些,哄她,“睡吧,早點睡,睡醒了我就回來了。”
祝雲雀哪聽得進去。
當下這種感覺之於她,就相當於高考結束後等待成績公布的前一天。
思來想去,她說,“陸讓塵,你明天帶我一起去吧。”
陸讓塵眉梢輕擰,低眸看她,“你確定?”
“……確定。”
祝雲雀像是醞釀好一陣,半仰著臉鼓起勇氣看他說,“電話裏不也說了,阿姨最近在照顧老人家,我跟你去了,還能見到她。”
她說的那通電話,就是吃飯那會兒陸讓塵接的那個。
很多時候陸讓塵都佩服這姑娘的聽力,明明對麵的說話聲沒多大,她卻還是能聽見。
陸讓塵笑了下,說,“弄了半天你在這琢磨這個呢。”
他挑挑眉,“敢情買的那些禮物,都是給她買的?”
什麽絲巾,中式糕點,燕窩,一看就是上了年紀的女人喜歡的。
祝雲雀睫毛垂了垂,好幾秒才說,“可我總要見她一麵的,不是麽?”
“嗯,是該見的。”
陸讓塵說,“但我沒想到你會這麽主動,還這麽快。”
說著,他輕笑起來,捏了捏她的臉,“但你想好了,她可能不原諒你,也不會同意我們的事,即便這樣也沒關係?”
不是沒想過會是這個結果。
祝雲雀很坦然地搖頭,“我知道,沒關係。”
她抬眸看陸讓塵,“我隻是想代替我母親,跟她說一聲對不起。”
那一刻。
兩人目光赤誠地交融著。
所有想說的話,都在彼此**的眼神裏。
靜默須臾。
陸讓塵輕點著頭,說了句行。
驀地,又抬手摸了摸她軟嫩的臉頰,說,“但我希望你明白,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你從來都沒有做錯過什麽。”
“……”
眸底氤氳起潮氣。
祝雲雀稍稍偏頭,半張臉嵌在他掌心裏,嗓音輕而沙地說,“嗯,都聽你的。”
-
那晚,兩人相擁而眠。
本以為會懶睡到日上三竿,不料倆人像是都有默契似的,不到九點就都醒了。
大抵是心中有事,不好安生,兩人沒耽擱太久,就收拾去了三環外的程家老宅。
祝雲雀穿的是陸讓塵昨天給他選的那套衣服。
緞白色的吊帶裙,配著米色的針織外搭,清冷溫柔又乖順。
陸讓塵不知道,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討人喜歡些,祝雲雀連妝容都比往常精致了三分。
可即便如此,也掩蓋不了心中積攢已久的忐忑和緊繃。
還是陸讓塵察覺她的微妙情緒,趁著紅綠燈的時候,緊緊攥住她的手,語氣混不吝地寬慰說,“怕什麽,大不了和他們不來往就是。”
他說這話時,眼神煞有介事的,還真不像在開玩笑,“到時候逢年過節,我回去和他們碰一麵,你帶著崽子在附近酒店將就兩天,然後我們就回家去。”
“……”
祝雲雀都無語了。
她幾分好笑地說,“誰要給你生崽子了。”
陸讓塵挑眉,“還嘴硬是吧,是誰昨晚上跟我撒嬌,說不讓我戴的?”
雖然但是,陸讓塵還是堅持戴了。
他知道這姑娘隻是在嘴炮,在招惹他,他呢,也根本舍不得她吃藥。
可祝雲雀晚上放肆白天端莊,他就免不了要擠兌她兩句。
的確被他這樣麽一說,祝雲雀閉嘴了。
她扭頭望向車窗外,沒一會兒還把耳機戴上了。
好像嫌他煩,故意不和他說話似的。
其實呢,隻有祝雲雀心裏明白,她緊張,需要一點音樂來轉移注意力。
好在沒多久,程家老宅就到了。
祝雲雀也可以“死”得痛快些。
甚至,她已經做好,被程家人掃地出門的準備。
但生活不是戲劇。
沒有那麽多的抓馬情節。
程家怎麽說都是在帝都有頭有臉的富室大家,根本不屑做那麽損人臉麵的事,一早知道陸讓塵會帶著祝雲雀過來,連出來迎接的阿姨都是笑臉相迎的。
阿姨一年半載的也和陸讓塵見上一麵,阿讓阿讓的叫著親切,至於祝雲雀,她則恭敬地稱呼一聲祝小姐,明顯已經打點妥帖。
甚至阿姨還接過兩人手中的禮物,帶兩人進門。
換鞋的時候,祝雲雀看了陸讓塵一眼,陸讓塵遞給她一個明顯安心的眼神,捏了捏她的手。
偌大的三層別墅,即便再奢華,也透著空曠而冷清的氣氛。
視線在周遭逡巡還不到一圈,樓上就傳來腳步聲。
祝雲雀下意識抬頭望去,然後,就看到闊別八年多沒有見麵的程麗茹。
還是那樣優雅貴氣與年輕,不同的是,她再看祝雲雀時的眼神,不再是當年的溫柔和善。
心口微微發皺。
一腔壓抑許久的緊促幹,從心底往外湧現。
祝雲雀喉嚨突然幹澀,來沒來得及開口,陸讓塵就開腔了,說,“爺爺呢?”
“三樓休息呢。”
程麗茹沒什麽表情地下樓,語氣聽不出鹹淡,“這會兒還沒睡。”
“行。”
陸讓塵也同樣語氣,自自然然,又扭頭看祝雲雀,落落大方道,“你想不想跟我上去?”
祝雲雀思緒斷了一秒,又接上,抬眸看他說,“我可以麽。”
“不可以。”
還沒等陸讓塵開口,程麗茹就打斷她。
她正眼看祝雲雀,威懾又排斥,說,“你爺爺最近身體不好,你們兩個偷偷領證已經夠讓人生氣了,還是別上去給他添堵的好。”
挺犀利的言辭。
是祝雲雀從未聽過的語氣。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都恍惚,恍惚於,她曾經認識過的程麗茹,到底是怎樣的。
隻是這樣的想法還沒持續幾秒,就被陸讓塵打斷。
比起她,已經長成男人的陸讓塵完全不吃這套。
他輕笑了聲,說,“怎麽就是偷偷,怎麽就添堵了,您當初跟商叔領證不也沒跟我說,我攔著了麽。”
應該是平時母子間關係不錯。
以至於這瞬間,程麗茹臉色登時一變,像是懊惱,又好似端著的情緒被拆穿。
總之,她沒什麽好氣,厲色道,“你到底上不上去,不上去就給我走。”
陸讓塵可太了解她了。
就這語氣,多半是沒什麽大事兒,頂多慪幾天氣就好了。
悶出一嗓子笑,陸讓塵吊兒郎當道,“上去也行,你別欺負我媳婦。”
“媳婦”倆字,一下便把程麗茹的心火點著。
女人臉色僵著,剛要動怒,就見祝雲雀捏了下陸讓塵的手,給他使了個眼神。
也是奇了。
就陸讓塵那桀驁不馴的破爛脾氣,擱誰眼前都是難解的題。
唯獨在祝雲雀這兒。
她都不用說一句話,陸讓塵就能聽她的。
“……”
程麗茹臉色似乎更難看了幾分。
可饒是如此,祝雲雀也沒有任何退縮的意味,像是慢慢鎮定下來,她輕聲對陸讓塵說,“你上去,我沒關係的。”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
陸讓塵也沒什麽好攔在中間。
他也想好了。
左右三樓這麽近,樓下要是真吵起來,他也沒什麽好說的,直接下樓帶祝雲雀走就是。
不過應該是多慮的。
程麗茹那人,雖然有時候脾氣大,但該有的教養,始終是有的。
就算再怎樣,也不至於搞得太難看。
心裏也算把各種後果都想了,陸讓塵稍稍釋然,輕點了下頭,說,“行,那你們慢慢聊。”
說完又抬頭,看向程麗茹。
母子兩人神色各異地對視一秒,陸讓塵轉身上了樓。
他一走,樓下客廳的氣氛似乎更微妙了。
祝雲雀唇瓣輕動,想說什麽,哪知程麗茹先開口了,她淡撇她一眼,“有什麽話坐下說吧,免得陸讓塵覺得我在欺負你。”
“……”
祝雲雀乖乖在她麵前坐下。
兩人中間隔著茶幾,距離不遠不近的,倒也舒服。
程麗茹盤問她,說,“你們倆什麽時候領的證。”
祝雲雀抬眸迎上她的目光,肩頸線條清麗而優雅,說,“就昨天。”
“……”
程麗茹都氣笑了,說,“臭小子,行動倒是夠快,還會先斬後奏。”
她又看她,語氣說不清什麽滋味,“你家裏同意麽?”
這個家裏,不僅指祝平安那邊,還指馮豔萊,隻是那個名字,似乎是一道禁忌,她不肯說出來。
祝雲雀沒那麽拐彎抹角。
她看著她,很平靜的腔調,“我爸那邊管不了我,至於我媽。”
她停頓了下,說,“她在澳洲,找了個新家,過得勉勉強強,也沒那個心思為我操心。”
不止不會為她操心。
兩人連聯係都不太多了。
也就是前幾年的事,馮豔萊給老外生了個兒子,似乎是有了新的人生目標,也決心和國內的一切割裂,她跟祝雲雀說過——我對你盡的義務都盡到了,以後媽媽也不想再操那麽多心,你這麽大了,能照顧好自己。
複述這些話時,祝雲雀嘴角扯著極淡的笑意。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能笑得出來。
程麗茹也不知道。
她隻錯愕地怔了瞬,覺得祝雲雀那一瞬間的笑很諷刺,也很悲涼。
既然話題已經到這裏。
祝雲雀也沒必要再彎彎繞繞地寒暄。
她看著程麗茹,語氣盡可能誠懇真摯,眸光輕閃著說,“但就算她現在和我沒什麽關係,我也要代替她,代替我自己,跟您說一聲抱歉,真的抱歉,程阿姨,是當初我們的出現,毀了您的家庭和婚姻。”
是真的沒想到。
沒想到祝雲雀開口表達的,不是希望她能同意她和陸讓塵的事,而是道歉。
程麗茹心口都突了一瞬。
喉嚨哽了又哽,鼻腔也倏地湧上一股酸嗆之感。
像是堆積在角落裏,多年的恨意與痛苦,被人一鏟子挖出來,曬到天光之下。
程麗茹一時無話可說了。
祝雲雀也沒指望她能說什麽,兀自往下說,“其實她這些年很不好過,她知道她對不起你,隻是她沒有那個勇氣。”
“……”
“既然她沒有,那這些話就由我來說。”
“程阿姨,您是我見過最好最好的長輩,如果當初沒有您的幫扶,我和我媽不可能過上那樣的生活,更何況,她還做出那樣惡劣的事。”
“我不是為她來說情的,我隻是希望您未來的人生,都能平安順遂快樂。”
話到這裏。
程麗茹打斷她,“你希望我平安順遂快樂,那你為什麽還要和阿讓在一起?”
“……”
祝雲雀說,“那是兩碼事。”
程麗茹冷笑一聲,像是根本不相信鱷魚的眼淚,她情緒五味雜陳地說,“你別指望跟我說幾句好話,我就能同意你們的事——”
“我沒指望您同意。”
祝雲雀冷靜起來,是真挺不好對付的。
說完那些壓在心頭的話,她甚至是從容不迫的,她說,“阿姨,我們已經領證了,是正兒八經的夫妻,除非我們自願離婚,否則誰拿我們都沒辦法。”
“你是在對我耀武揚威嗎?”
“沒。”
祝雲雀肩膀繃直,不知道哪裏來的底氣,口吻尤為堅定,“是陸讓塵的選擇。”
如果不是陸讓塵選擇她,她不會坐在程麗茹麵前,就像陸讓塵說的,她從頭到尾,都沒做錯過任何事。
那些扛在她身上的枷鎖。
她不想再背負了。
“好,好好,”程麗茹再次被氣笑,“我以前怎麽沒發覺你這麽牙尖嘴利。”
稍微順了口氣,女人說,“你現在把我惹毛了,就不怕我逼著你們兩個分開?當初老爺子就沒給你家好果子,你現在就不怕麽?”
“……”
怎麽可能不怕呢。
是怕的。
不然前些天,她也不會翻來覆去地猶豫徘徊,畏首畏尾。
可現在,她不怕了。
再也不怕了。
輕輕吸了口氣,祝雲雀直白地看著她,說,“我和家裏已經說明白了,我不會再為他們承擔什麽,他們也會當我不存在,所以就算是您和程家,再拿我父親和後媽的事拿捏我,我也隻會無動於衷。”
程麗茹被懟得噎住。
祝雲雀說,“那麽,您還有別的手段麽。”
一句話像是捅到名門。
程麗茹先是氣血上湧,可轉念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還能說什麽呢。
從她聽說陸讓塵領證這件事開始,她就心如死灰了。
自己養大的兒子,心裏比誰都清楚。
他就是個情種。
就是強。
就算看到再多再好的女人,心裏也隻有祝雲雀一個。
似乎也是真灰心了。
程麗茹神色終於緩和下來,肩膀也微微塌陷,就這麽沉默著,不知過了多久,她語氣頹然,卻仍舊倔強地說,“可就算拆不開你們,我也不會接受你的。”
程麗茹眸光閃爍著,看向祝雲雀,說,“就憑你的母親是馮豔萊,我這輩子就不可能接受你。”
“你也別想著,踏進程家大門,享受程家的任何好。”
繞來繞去,最終的底牌也不過是這。
祝雲雀像是賭贏了般,忽而淺笑一聲,說,“您放心,我不會覬覦任何的。”
“……”
程麗茹眼神再度詫異住。
可祝雲雀就是那麽清白的,眼中沒有任何欲望和雜念。
她說,“阿姨,我隻要陸讓塵。”
“……”
“隻要他。”
-
程富森今年將近八十了。
這麽大的歲數,身體本就每況愈下,偏偏還因為腦溢血,半邊癱瘓。
好在意識還是清醒的。
這也是為什麽,程麗茹會告誡陸讓塵,別過去氣他。
陸讓塵也沒想過要氣程富森,他很尊敬老爺子,即便知道當年程富森用那樣不堪的手段把祝雲雀趕走,心裏也沒什麽不滿和恨意。
所以那天,他上樓,一方麵是為祝雲雀和程麗茹留下單獨談的空間,另一方麵,也是和老爺子坦白說明,現在祝雲雀已經是程家的孫媳婦,希望他不要再對她的家人做什麽不光彩的行動,他真的很愛她。
可想是想。
真正等人上去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有時候,人老了,真的是一瞬間的事。
明明陸讓塵前幾年還覺得程富森老當益壯,可到了當下,忽然就覺得老爺子風燭殘年。
老爺子意識還算清醒,但話說不大明白。
隻能含糊地聽他念著自己的名字,讓塵,讓塵。
陸讓塵喉嚨澀得厲害,第一時間伸出手,握住老人家的,程富森就這麽看著他,嘴角咧著,艱難地笑了笑。
就這樣握著手,陪著他老人家,陸讓塵最後都沒說什麽。
直到老爺子沉沉睡過去。
而這會兒,樓下也安靜了好長時間。
陸讓塵跟住家阿姨交流了兩句,確定老爺子身體狀況還不錯後,下了樓。
阿姨是個挺熱心腸的人。
自打程老太太去世後,都是她來照顧程老爺子的起居,就屬她和程老爺子最親近。
雖然她不知道程老爺子,現在如果知道陸讓塵和祝雲雀領證了,會是什麽反應。
但她知道,最起碼之前的一個月,程富森是沒太大情緒的。
那會兒老爺子還沒有突發腦溢血。
他知道祝雲雀從帝都回去了,也知道陸讓塵和她見麵了,他什麽都知道。
聽到這裏,陸讓塵腳步微頓,說,“他既然知道,為什麽還……”
阿姨歎氣說,“當然是這些年,他看你真的強到底了。”
不管用什麽條件來**陸讓塵,哪怕是程家的位子都給他,陸讓塵也無動於衷,不相親,不聯姻,不結婚。
用程富森那時的話來說——“他再這麽熬下去,恐怕我死了,都抱不到重孫子。”
其實對程富森來說,重孫子什麽的,根本不重要。
家族子嗣眾多,就算陸讓塵不生,也有別的孩子會生。
可這些孩子裏,他唯獨偏愛陸讓塵。
也正是這個原因,他才那麽接受不了祝雲雀。
可現在,現在呢?
心裏蹦出這個疑問,陸讓塵突然幾分茫然。
是阿姨跟他說,“你別怪我私自揣測老爺子的心意,反正我是覺得,如果這會兒老爺子是健康的,還真不一定跟你發火。”
“都這麽多年了。”
“再強能強到哪兒去。”
“誰家父母不希望孩子是快樂的。”
隨著女人的話,陸讓塵緩緩下了台階,然後就看到,此刻坐在一樓沙發上,獨自怔然的程麗茹。
這個時候,祝雲雀也早就不知道哪裏去了。
陸讓塵眉頭一簇,就這麽下了樓,他揚聲,“祝雲雀呢。”
程麗茹這才緩緩回神。
神色之間的不自然瞬間斂氣,她擰了下眉說,“有了媳婦就忘了娘,可真有你的。”
陸讓塵哼笑一聲,說,“差不多得了啊,你那時候我不也憋著火沒跟你發。”
他說的那時候,不止是程麗茹私自跟商叔叔結婚領證。
還有八年前,她騙了他,把他禁錮在身邊。
那股氣,讓陸讓塵跟她冷戰好久,這些年才緩和。
而程麗茹又怎麽不知道,他們這幾個中年人之間的事,跟祝雲雀毫無關係。
是她心裏過不去那個坎兒而已。
程麗茹閉上嘴,蠻無語的樣子。
又朝外麵抬抬下巴說,“她去外麵等你了,她說她在我麵前,怕我不舒服,說完就出去了。”
陸讓塵腳步下意識抬起,剛要走,又停下來,扭頭看她說,“你們倆說了什麽。”
程麗茹沒什麽好氣地白他一眼說,“說了什麽,你晚上在被窩裏問她啊。”
“……”
陸讓塵是真特麽氣笑了。
都說人年紀越大越像小孩兒,他現在覺得是真的了。
也懶得跟程麗茹掰扯下去,陸讓塵閃身就要走,是程麗茹誒了聲,又叫住他。
陸讓塵稍稍有些不耐煩,無奈一勾嘴角,說又怎麽了。
程麗茹還是那副執拗樣兒,說,“不管怎麽樣,我不會承認她是我兒媳婦的,你也不用再把她領過來,我不接納。”
說完,她端起雙手,偏過頭。
連眼神也不願意給陸讓塵了。
結果呢,陸讓塵嗤笑一聲,根本不再一樣的樣子,說,“那正好,我也省得擔心什麽婆媳矛盾。”
“……”
程麗茹被嗆得臉色一紅,“臭小子!沒良心的玩意兒!”
“沒良心”仨字兒被陸讓塵從小到大聽得都直長繭子。
他不在意地哼笑,裝模作樣地一搔耳朵,說,“今天就這樣,先撤了。”
或許是態度太無堅不摧。
總之那天所有的一切,都比想象中順利。
陸讓塵從老宅出來的時候,陽光也清透明媚著,他一抬眼,就看到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低頭回信息的祝雲雀。
不得不說,他那姑娘身段是真的好。
四肢修長又白皙,天生的冷白皮,就隻是隨便朝那兒一坐,姿態都是氣質的,更別說身上那股子與生俱來的清純破碎感,總能無端讓人產生保護欲和破壞欲。
就這麽盯了她兩秒。
陸讓塵扯唇輕笑,就這麽抄兜來到她麵前。
祝雲雀彼時正在回學校那邊的消息。
抬頭看到他在眼前,還愣了下,說,“你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陸讓塵挑眉說,“快嗎?”
不知道為什麽,祝雲雀覺得他這會兒心情很好,好得很敞亮。
他敞亮,她就敞亮。
於是四目相對著,她會心一笑,伸手被陸讓塵牽著站了起來。
陸讓塵攬過她的細腰,低眸覷著她,眼神裏盡是寵溺和關切,說,“剛哭了沒?”
祝雲雀就知道他會這麽問。
抿唇笑了笑,搖頭說沒。
她又說,“但我感覺我再說下去,阿姨要哭了。”
陸讓塵輕揚眉梢,幾分刮目相看的眼神,“瞧把你得意的。”
祝雲雀抿唇,“還行吧。”
彭遠的車就停在前方。
像是最重要的事都解決完,兩人心情都很輕鬆地朝前走著。
陸讓塵問她,“所以你到底跟我媽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就是道了個歉,說,我跟你已經結婚了,她怎麽阻攔都沒用。”
陸讓塵哼笑,“我不信,肯定還有。”
“……沒了。”
“真沒?”
“……真沒了啊。”
說完這話,陸讓塵停下腳步。
祝雲雀麵色不大自然地看陸讓塵,說,“怎麽?”
陸讓塵就這麽居高臨下地覷著她,驀地一挑眉,說,“就是忽然覺得,我老婆是真厲害,連我媽這樣的難纏角色,這麽簡單就能應對的了。”
“……”
祝雲雀氣笑,“我怎麽覺得你這不是好話。”
頓了頓,她又問,“你爺爺呢,他什麽態度。”
“他啊,”陸讓塵煞有介事的,把她又摟緊幾分,臭不要臉地說,“我媽說了,讓我有什麽話,和你在被窩裏研究。”
“……”
祝雲雀臉頰也不知道是被太陽曬的,還是被他招惹的,雙頰泛起不自然的紅潮。
她用胳膊肘懟了他一下,說,“陸讓塵,正經點兒。”
陸讓塵卻悶出一嗓子笑,笑得肩膀直抖。
他懶聲道,“怎麽不正經了。”
“我要真不正經,你早就抱著孩子來看我媽了。”
“……”
祝雲雀無語橫他一眼。
轉身上車的瞬間,又禁不住地背著他勾了勾嘴角。
就很莫名其妙。
她居然覺得陸讓塵這話也沒那麽荒唐。
-
學校和俱樂部那邊都催得急。
於是在當天辦完事所有事後,陸讓塵和祝雲雀直接回了南城。
兩人結婚這事兒,在陸讓塵圈子裏傳得很快。
祝雲雀這邊也是在發了官宣的朋友圈後,在學校裏傳開。
要說最驚訝的,就屬張樂瑤和肖傾宇。
肖傾宇有多失落就不必說了,張樂瑤簡直三觀崩壞,甚至直接找祝雲雀過來酸,說,“你們倆才複合多久啊,就結婚了?他給你買鑽戒了嗎?他跟你求婚了嗎?祝老師你可別太好騙了啊。”
這話外人聽著怎麽想。
祝雲雀不清楚,她隻知道自己根本懶得搭理。
後來應該是也覺得沒趣了,張樂瑤撇撇嘴就沒再問。
祝雲雀耳根清淨下來,或許是被她說的,那幾天隻要一閑著,就去附近的商場看戒指。
看戒指這事兒,她沒告訴陸讓塵,陸讓塵那段時間挺忙的,兩人訂婚後招待朋友的轟趴,也延遲到了月中。
許琳達為了這聚會,還提前燙頭發紋眉。
祝雲雀卻在那陣子守著自己為數不多的存款,盤算要買哪對戒指。
不是陸讓塵不買。
而是她根本就沒跟陸讓塵提這事兒。
她總能想起,曾經陸讓塵送過她的戒指,上麵刻了英文字母的,不止戒指,還有項鏈,玉佛,到後麵的名牌包,大牌的衣服。
每樣拎起來都能頂個婚戒。
陸讓塵又怎麽可能舍不得。
而她呢,她隻是想,單純的,送一樣東西給他,用自己賺的錢送給他。
就像奉上自己所有的真心一樣。
這麽想著,祝雲雀也就這麽做了,最終她咬牙買下那對一萬一的對戒,很簡單款式,兩人戴著都不會難看,許琳達還說呢,說她可真是為陸讓塵下血本了。
又怎麽不是血本呢。
當時她的存款也就那麽多了,這麽一來,也算是把自己掏空了。
唯一慶幸的是,她很快就要發工資,同時陸讓塵的另一套住房也已經收拾出來。
是在南城三環外別墅區的小洋樓。
當年陸讓塵拿到第一桶金的時候,作為投資買的,現在用來當婚房很合適。
也就是轟趴那晚的白天,陸讓塵過來幫祝雲雀搬家。
本來她交的房租是一年的。
但都是同事,肖傾宇也就沒那麽較真,說剩下的都給她退掉。
為此祝雲雀還有些過意不去,兩人站在門口多說了幾句。
見兩人聊得久了。
陸讓塵頎長的身姿就這麽往門口一站,慵慵懶懶的樣子,說出的話卻透著威懾力,他說,“不用那麽麻煩,大不了這房子就空著,我又不是供不起。”
被他一打岔,肖傾宇愣住。
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陸讓塵,就祝雲雀傳說中的男朋友,哦不,老公。
之前也不知道聽誰說的,說祝雲雀找的對象,就隻是個開超市的。
他還為祝雲雀不值。
結果呢,見到真人,他才發現,我靠,這皮囊長得是真出類拔萃啊。
身高腿長的,臉也絕,看著跟男明星似的,他一個男的都看愣了,更別說女孩子。
他不可思議地問祝雲雀說,“這是你對象?”
祝雲雀輕抿著唇,看了眼陸讓塵,又看向肖傾宇,大方介紹道,“嗯,他是陸讓塵,點塵俱樂部的創始人。”
肖傾宇又懵了下,“點塵俱樂部?就張樂瑤之前嚷嚷著總想去的那個?”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陸讓塵說,“可你不是開超市的嗎?”
這離譜的話說得陸讓塵眉梢一挑,他哼笑著說,“你看我像麽?”
“……”
確實是不像的。
就那一身貴氣就不像。
肖傾宇燥紅著一張臉,最後的希望都掐滅了。
那可是點塵俱樂部,動不動上同城頭條的俱樂部,他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師,和他根本比不了啊。
也是覺得挺沒意思的,肖傾宇在見到陸讓塵後,沒再往下聊,說了兩句就走人了。
不想回到屋裏。
陸讓塵倒是酸意大發,祝雲雀在那邊收拾著雜物,他就堵在她門口,語調悠悠地問,“剛那老師,跟你一辦公室?”
祝雲雀把雜物放到整理箱裏,說是啊。
陸讓塵哼哼兩聲,抄兜在她身後的**坐下,說,“那你倆見麵的時間比我多啊。”
“……”
祝雲雀蠻無語的,回頭看他,說,“那我還陪你睡覺呢。”
一說睡覺,陸讓塵可就來勁了。
也不管這會兒還急著搬家不,他直接扯著祝雲雀的腰,不管不顧地拽著她,翻身壓在身下。
祝雲雀氣笑,往外有氣無力地推了他一下,說混蛋,等會兒搬家公司就到了,你在這發什麽瘋。
陸讓塵卻不搭不理的,直接把她雙手扣在頭頂,質問說,“這兩天我不在,你忙什麽去了?嗯?”
那語氣,仿佛她不說實話,就要在這把她就地正法似的。
祝雲雀臉色就不自在。
她輕聲說,“你放我起來,我就告訴你。”
陸讓塵挑挑眉,哼笑一聲,倒也真通情達理地起來,一身慵懶恣意的勁兒,光是看著就撩人的。
祝雲雀湊到他臉上親了下,又起身。
陸讓塵喉結一滾,目光直勾勾地鎖著她,嘖了聲,說,“沒事兒別亂撩啊,等會兒搬家公司就來了。”
祝雲雀淺白他一眼。
當著他的麵,從包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重新坐到他身邊。
似乎察覺到什麽。
陸讓塵眯了眯眼,笑著靠了聲,說祝雲雀,你沒事兒吧。
他從她手中接過盒子,直接打開,看著裏麵兩枚戒指說,“我是窮瘋了?要你來買婚戒?”
“……不是。”
祝雲雀眨著黑漆漆的眼睛,眼神躲了下,說,“我就是無意看上,想買給你。”
陸讓塵怎麽不知道這姑娘在撒謊呢。
他捏過她的小下巴,覷著她輕笑,說,“這麽愛我啊,嗯?兜裏都沒剩下多少錢了,省吃儉用還要給我買婚戒?”
祝雲雀被他說得臉頰一燙,說,“誰跟你說的?”
陸讓塵扯唇,“這還用別人跟我說麽。”
他抬抬下巴,“你最近都開始擠地鐵坐公交了。”
這陣子忙,陸讓塵沒法接祝雲雀,有時候祝雲雀就會主動去找陸讓塵。
從前她都是打車的,可這幾天開始,都坐公交了。
後來他隨口問了句許琳達,許琳達就說,祝雲雀沒錢了。
陸讓塵怎麽可能不心疼。
心疼又無奈的。
正好兩人談到這兒,他好笑地歎了口氣,幹脆拿起手機,給祝雲雀轉了筆錢過去。
手機叮咚一響。
祝雲雀看了眼,整整五萬。
祝雲雀耳根一燥:“……你幹什麽,我——”
“祝雲雀。”
陸讓塵突然正經叫她的名字,眼梢輕揚,“別好麵子行麽,你忘了,你現在是我妻子,我給我妻子錢花,不是天經地義?”
心口霎時像被他灌滿蜜糖。
祝雲雀一時塞然到心跳加速,人也恍然了。
是的,沒錯。
她是他的妻子,唯一的,正式的,合法妻子。
這個事實,隻要一想到,就會心生雀躍,她看向陸讓塵說,抿了抿唇說,“那你收下我的戒指。”
本以為陸讓塵會從善如流,不想他聳肩,“不巧,我也準備了。”
“……”
祝雲雀腦子都短路了。
她沒想到,陸讓塵居然來真的,還真就當著他的麵,從外套裏取出一個小小的黑袋子。
那種異常簡陋的。
看起來,還沒來得及加任何裝飾的。
不知為什麽,祝雲雀心跳莫名漏掉兩拍。
等陸讓塵拆開拿出來後,她果然看到兩枚戒指,隻見那戒指,有幾分眼熟,卻又不完全眼熟。
不過幾秒。
祝雲雀就認了出來。
是當初陸讓塵送過她的對戒。
隻不過,其中那枚刻著wind的戒指,已經被改成另一番模樣,一番拖著不小的,流光溢彩的鑽石的女士婚戒。
光是看著就很貴。
徹底被震住。
祝雲雀心神都顫了幾顫。
並非震撼於這戒指被改後的昂貴模樣,而是這對戒指,陸讓塵從一開始就沒丟。
那年大學,他們兩人談分手。
在那家無人光顧的浪漫咖啡館,她摘掉那枚戒指,對陸讓塵宣告結束,說我們就到這裏吧。
那時,心死如灰的瞬間,祝雲雀到現在都還記得。
甚至後來,就連那對戒指去了哪裏,她都知道。
就在她和陸讓塵徹底斷聯的第二年,她機緣巧合下,去了一次失戀博物館。
就在那裏,她看到了和陸讓塵的那對戒指。
站在展櫃前,她突然潸然淚下,嚇壞了工作人員,再後來,她就跟這家店的老板請求,請求買下這對戒指。
奈何這戒指價值太高,老板沒有處理權限,隻能聯係當事人,也就是那一次,祝雲雀時隔兩年,聽到了陸讓塵的聲音。
磁嗓低低的,疏冷陌生的,說了聲喂。
僅僅是一個音節,祝雲雀就潰不成軍,她撂下那通電話,再也沒勇氣打過去。
等她有機會再回南城時,那家失戀博物館也倒閉了。
她沒想過這對戒指,竟然被陸讓塵要了回去,還被他改了樣子。
陸讓塵也沒想過,曾經那通電話對麵的人,居然是祝雲雀。
喉嚨輕咽,他笑了,笑得幾分惆悵感慨,說,“祝雲雀,你到底還有多少瞞著我的?”
祝雲雀眼神倔強又溫柔地看著他,說,“還有好多。”
視線綿長地對上。
陸讓塵眼神深摯地鎖著她,扣住她的後腦勺,在她唇上貪吻,“然後呢,還有什麽。”
祝雲雀被他吻得目眩神迷,情不自禁地說,“還有,那天其實我跟你媽媽,說了很多,我說,我什麽都不要,我隻要陸讓塵。”
陸讓塵繼續吻著她,咬字含糊,說,“還有呢。”
“……還有,你隻要我。”
“隻有我,能讓你幸福。”
話到這裏,陸讓塵心髒猛烈地顫動著,那一吻停下,他眸光深摯地看著祝雲雀,說,“還記得麽,八年前,我跟你說的。”
祝雲雀眼睫濕潤,搖搖頭,又忽然想到什麽,點頭,再點頭。
怎麽會不記得呢。
一直記得的。
隻是沒想過,這麽多年過去,陸讓塵對她還是那樣信守不渝,甘之如飴。
他輕輕揚唇,像兌現承諾那般,說,“所以,從今以後,我的雀雀,又可以繼續做風了。”
“我做你的風箏。”
祝雲雀破涕而笑。
她笑,陸讓塵就笑,笑意溫柔而繾綣。
就是這個時候,放在一邊的手機響了。
陸讓塵把祝雲雀摟在懷裏,電話開了公放,是俱樂部的人,問陸讓塵收拾好了沒,他們要過來幫忙搬家。
喧喧鬧鬧的少年人,盎然鮮活的。
祝雲雀抬起濕潤的眼睫,眸色宛然地看著陸讓塵,陸讓塵也低眸看著她,和他們說收拾得差不多了。
領頭的薑隨熱熱鬧鬧地說了句好,他們幾個馬上過來,就掛斷電話。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陸讓塵俯首在祝雲雀額頭上親了親,唇角深深一彎,說,“雀雀,我們該回家了。”
不想祝雲雀搖頭。
目光筆直瑩潤地看著他,說,“我早就回家了。”
“……”
“陸讓塵。”
“你就是我的家。”
“我唯一的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