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九節 沉入深淵
居然是星球？
事實上麗兒也嚇了一跳，但很快就知道，這……正是自己的軀體。
因為她能感知到這顆星球的所有脈動，每一絲神經的抽搐，每一根肌腱，每一塊骨骼，甚至是……每一條觸角。無數個複眼遍及星球的每個角落，讓麗兒開啟了無差別視野，隻要她想，甚至可以進行超遠距離的掃描和偵測。天文數字的信息如海潮般湧入麗兒的神經中樞，又在無數好似腫瘤的寄生腦腺體中分析匯總，並最終傳遞給她。
沒錯，這是一顆偉大的星球，但卻不是傳統意義的星體，而是一顆完全的，生物集結的星球！從某種意義上說，更好似一個超巨型複合生物！
它的名字！！就叫做……
“統禦者星際母巢！”
一個聲音在麗兒的腦海中響起，隨後還沒等麗兒反應，無數複眼和神經就將一名老者的影像傳入她的大腦中。這個老者，正是一直陪伴她的智者雷沃爾。
隻見他此刻正站在母巢的某一處陽台上，看著外麵密集起降的飛船和宇宙戰士。露出淡淡的憧憬之色。一頭花白的長發在他身後飄揚，散發出清逸的氣息。但在這花白的長發之下，麗兒卻能看到他脊椎上密密麻麻的生體管路和助力肌腱。
“我們……偉大的文明，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智者雷沃爾沒有回頭的輕聲說道。似乎知道麗兒已經張開視覺網絡。“所以，對不起，瑪利亞。我辜負了你。”
“…………”麗兒心中微動，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仍然無法發出聲音。似乎自己的精神被封閉在一個絕對嚴密的環境之中。一點也傳遞不出去。
在這種情況下，她隻能看，隻能聽，卻不能表達。
說到底……還是夢魘嗎？
麗兒默默的想著，繼續聽著老者的話語。
老者仰起頭。望著台階外無數飛行的身影。目光流露出一絲痛苦。“我本來想把你調製成宇宙最偉大的造物。為我的文明開啟一個未來。為了這個目標，我付出了很多很多，也高興的看著你萌芽，成長……”
“我本以為可以等到你的成熟。可以看著你成為我族的救星。為我。為我們……掙脫那永世背負的噩夢。”
說到這裏，老者的嘴唇緊抿，眼中流露出一絲不甘，一絲憤怒，以及一絲悲哀……
“可是，我來不及了，我們都來不及了……”
“我不知道消息是如何流傳出去的。但他們已經知道了我們的目的，並知道我們得到了那個東西……這本是我們的希望，如今卻成為我們的災難之源。現在……整個宇宙的種族都在對我們宣戰，我們的文明正在麵臨瓦解。”
“我已經沒有資源提供給你了。如果繼續下去，你很快就會枯萎，消泯。”
“瑪利亞……”老者突然回頭，眼中滿是惋惜。“我不能讓你就這樣消失，對不起。這是我的私心，也是我們文明，我們種族的需要。”
“所以。我放棄了之前的計劃，改變了你的調製方向。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但這宇宙又哪裏有公平呢？如果有公平，我們為什麽是奴隸？如果有公平，為什麽我們要苦苦掙紮？承擔著整個宇宙的惡名。如果有公平……”
老者沒有說下去，但聲音卻是愈發低沉，目光漸漸的變冷，宛如刀鋒。
“所以……就算不公平，我也隻有這樣做。為了我們的種族能夠延續下去，我們需要一個載體。一個能將我們帶到彼岸的方舟！”
“以前沒人能做到這一點，整個宇宙，也從未有文明能製造出如此超現實的星際工具。”
深深的吸了口氣，下一刻，老者的聲音突然拔高，充滿了狂熱。他指著外麵的星空。無數起降的飛行器，大聲說道。
“但是，我們做到了！！”
“看看吧……我親愛的瑪利亞，這宇宙中最偉大的軀殼，是我們文明最高的技術結晶！它擁有所有文明都望而生畏的戰鬥力，永不被摧毀的外殼，無盡的生命力以及生存億萬年的生體能量資源。它是不朽的王座！我們文明再生的母巢！！”
“但最關鍵的是，它是現今宇宙中，唯一可是沉入深淵，並不被溶解的聚合物！隻有通過它，我們才能躲過眼前的災難。讓我族重獲新生！”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它需要一個大腦。一個真正可以支配它，而不被同化的主宰。”
老者猛然轉身，眼中閃爍著狂熱的目光。伸手直指麗兒。
“那就是你！”
“宇宙的至高造物，獨一無二的生命。瑪利亞！你才是它的大腦！”
“也隻有你，才能承受它每納秒七兆億次的數據交換！帶領我們走入那從未有人踏足的，生命的禁區！”
我！？
麗兒心中巨震，隨即又意識到老者所說的不是自己，而是所謂的‘瑪利亞’，可是這個名字，豈不是自己培育的生物腦體嗎？為什麽又會在這裏聽到？
不知不覺中，麗兒隱隱猜測到了什麽，不由得心中微沉。
難道……自己培育的瑪利亞，並非一時心血**的產物？而是自己的基因深處留下的烙印？又或者說，它根本不是什麽瑪利亞，真正的瑪利亞……是自己？
我……竟是被製造出來的？
一想到這裏，麗兒隻覺得一股狂怒湧上心頭，同時還有無盡的惶恐與恐懼。這不是軟弱，而是一種接近真相，畏懼真相的生物本能。在這種本能之下，就連她的身體，也就是整顆星際母巢都微微顫抖起來。無數名剛剛升空的飛行器失去了導引亂成一團。
老者敏感的發現了這一變化，不禁臉色微變。
“咦？生物情感……”
“瑪利亞，我不記得給你植入過類似的基因。難道說，這是你自己進化出來的？”說到這裏，老者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驚喜。“這真是意外的禮物。如果繼續下去，你很快就該進化出類似的情感組群了……我的天……為什麽……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隻要再早幾個月，不，幾天。我都會終止這項計劃，哪怕付出這個母巢！”
“可是……現在卻來不及了。”
老者低下頭，似乎在懊悔著，過了許久才歎息一聲。“我還是不如哥哥，如果是他的話，應該早就會發現你的潛能吧……不過這樣也好，睿智的智者才是文明需要的。而像我這樣的廢物，就該被舍棄。”
說完，老者抬起頭，認真的望向麗兒。
“瑪利亞……我很抱歉。但這就是我們的結局啊……優勝劣汰，才是宇宙中最有價值的法則。”
“你既然已經晚了一步，那麽……我們就沒有必要改變什麽了。”
“就請你帶著我們，去抵達終點吧。”
“哪怕……犧牲一切。”
…………
老者沒有說下去，但麗兒卻知道了接下來要麵對的事。果然，接著的時間裏，無數飛行器就從宇宙的各個角落聚集到自己身邊，並融入到自己巨大無倫的軀體中。從母巢無數的感知器官上，麗兒看到他們有強大的戰士，也有不少白發蒼蒼的智者。海量的資源被他們聚集在一起，裝入自己的倉儲囊。這個過程是那麽的漫長，就仿佛他們要搬空整個宇宙一樣。到最後，甚至連麗兒都不記得自己到底承載了多少物資，多少人員。
她仿佛一個黑洞，瘋狂的吸納著這個文明積累萬年的能量。
時間一點點過去，麗兒昏迷的次數越來越少，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她和這個母巢已經漸漸融為一體了。也習慣了每時每刻湧過的數據與信息。在她的調配下，數以億計的寄生腦腺體分工協作，將這些信息歸納整理。操縱著整個母巢的運行。
麗兒的表現無疑是出色的，從感知器官上，她不止一次的聽到了智者們的讚歎與誇獎。也知道距離自己執行使命的時間越來越接近了。
終於，在某一天，這個文明的主要資源都已經匯集完畢。敵人也出現在遠方的星空。雖然那裏距離麗兒仍有無數光年，但通過母巢的超遠距離掃描，麗兒仍然看清了他們的樣子。
那是一群渾身被光芒籠罩，宛如能量體的強大戰士，他們數量眾多，無邊無際，卻又每一個都強大無比。在他們的衝擊下，文明派出的征服者被一一殺死。好似隕落的流星。
太多，太強了……
僅僅隻看了一眼，麗兒就知道己方的征服者無論如何都不是這些能量戰士的對手。這不是說實力差距有多大，而是這些能量戰士的攻擊方式非常可怕。乃是借用整個空間的遊離能量來進行遠距離的重擊。同時還具有封鎖空間的詭異效果。己方的戰士雖然同樣很強，卻大多擅長肉搏，往往在接近途中就遭受了接連不斷的重創。再加上雙方的數量差距明顯，才使得他們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僅僅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己方戰士的防線就被擊破了。緊跟著那些能量戰士就直接消失，從反空間逼近過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麗兒終於接到了出發的命令。
巨大無倫的星體轟然膨脹，隨後又猛然壓縮。下一刻，麗兒就衝進了三層以下的反空間中。
這個部分，又被宇宙文明稱呼為……
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