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響起的是什麽聲音,艾德裏安已經完全聽不清楚,這迷煙的作用上來後他完全沒法招架,緩緩地閉上眼睛。

等到艾德裏安再次蘇醒時已經躺在醫院,隻是外麵有看守的人,自己的一隻手被銬在床頭,往昔光鮮的他現在狼狽不堪,喉嚨刺痛。

他欲呼叫,卻隻能發出低沉的聲音,好在門立刻打開,進來的人是他的律師——江介城。

看到江介城,艾德裏安欣喜萬分,迫不及待地揮舞著手銬,江介城的眼神幽深,默然地從他的臉上劃過,依舊是那般恭敬的語氣:“先生。”

“幫我,出去。”艾德裏安斷斷續續地說道:“我不能在這裏……”

江介城扶了扶眼鏡,緩緩地搖頭:“先生,你涉嫌非法買賣槍支、偷盜文物、故意殺人、故意傷人等罪行,華夏方麵證據確鑿,現在無法保釋。“

“胡說,胡說……”艾德裏安的嗓子太疼了,他想狡辯但沒法發出聲音。

江介城顯得十分自在,甚至緩緩地坐在艾德裏安身邊,語氣有些安慰的意思:“華夏有自己的法律,先生,我恐怕也幫不了你什麽。”

艾德裏安心底咆哮著,他看著江介城,他請來的這位律師一向是端重的,公私分明。

他有手段,但總能在安全的範圍內操作,他是江介城的雇主,麵對雇主,他為什麽還能保持這麽冷靜的態度, 在他不是應該費盡心思保全他嗎?

江介城突然摘下眼鏡,顯得老神在在,掏出眼鏡布擦拭著鏡片,一邊擦,一邊回想著。

不知道過去多久,在艾德裏安以為他會說點關於自己的事情時,卻聽到江介城說道——“我和他是雙胞胎兄弟,他叫江介懷,我和他許多年沒有見過了。”

“家裏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必須守著母親,而他和父親留在華夏,我們的溝通不多。”

“郵件,電話,視頻,我們偶爾能看到對方的樣子,現在通訊這麽發達,我們卻要如此,你知道為什麽嗎?先生,他是一位軍人,軍人的紀律嚴明,他與我聯絡也有重重限製。”

“我的兄弟啊,我們一胎同生,血脈相連,我一直想著等他退伍,我就回來看他。”

“哪怕我的母親依舊反對,依舊會瘋狂阻攔,我也要見見他,可是,我再也沒有這個機會,我在M國等來的是他的噩耗,他死在長白山,死在他愛慕卻沒來得及表白的人懷裏。”

聽到長白山三個字,艾德裏安瞪大了眼睛!

江介城嘲諷地笑笑,將眼鏡重新戴上:“人生總有許多無奈,圓滿的事情總是稀少。”

“我和我兄弟最後的見麵沒有了,先生,這可是拜你所賜。”

“喬治·艾克爾斯,他是你的人啊,你這些年看似在華夏沒有任何發展,但早安排他們在華夏從事盜墓活動,從華夏弄走了許多古董,可惜,一朝被盯上。”

“喬治·艾克爾斯一行人在長白山被追蹤,最終雙方對峙,我的兄弟死在他的槍下,而他則僥幸逃脫,可惜,等他回到M國,沒有等來你的撫慰,而是滅口。”

“這世上的事情總是出人意料,先生,你說對嗎?”江介城的眼底微紅。

“我的遺憾太多了,在祝小姐來到M國,站在我麵前時,我就認出她是我兄弟的意中人,他所有的熾烈都藏在心裏,我有一瞬甚至想讓她和蕭承羽分開。”

“更邪惡的想法我也有過,我和我的兄弟長得幾乎一樣,由我來取代他站在他心愛的女人身邊不是很好嗎?”江介城低下頭,似乎在為自己曾有過的念頭而無語。

“可是我沒有,艾德裏安先生,做人要有基本的道德和是非觀,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艾德裏安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親自帶來華夏的律師就這麽背叛了自己!

“所以,你應該想到了吧。”江介城悠哉地說道:“我向他們投誠了,我是華夏人,骨子裏流著炎黃子孫的血脈,還有我的兄弟,他的血仇,必須有人來償。”

“身為幕後真凶,怎麽能讓你逃離華夏?”江介城說到這裏起身:“你走不掉的。”

無法順利出聲的艾德裏安瘋狂地溢出一聲吼,江介城滿意地看著他:“我會全力配合華夏警方,這才是你應有的結果,我才有臉出現在我兄弟的墓前。”

“混賬!”艾德裏安終於罵出聲,但這哪裏能奈何得了江介城。

他隻是輕漠地看了艾德裏安一眼,如釋重負地離開病房,門口,蕭承羽和祝絮梵正等著他,祝絮梵看向他的眼神有幾分探究,他聳聳肩:“我的確曾經有那個念頭。”

“幸好你沒有實施。”蕭承羽毫不客氣地說道:“後果恐怕不太妙。”

“懸崖勒馬罷了。”江介城說道:“我這次終於可以心無芥蒂地去他墓前,謝謝你們給我這次機會,以後恐怕也沒有回來的機會了。”

不久前,江介城才知道親生父親也死在鄉下,他也沒有來得及見到最後一麵,回想自己的人生,大部分時間都與親人別離,父親也好,兄弟也好,留下的全是遺憾。

他不知道母親清醒的時候會不會後悔自己做錯事還要連累兩個兒子與生父別離,清醒後知道這輩子都無法見到曾經真誠待他的丈夫,渴求母親的兒子,會不會後悔?

江介城長歎了一口氣,對父親和兄弟隻有無盡的悲痛和傷感,他願意將已經知曉的對艾德裏安不利的證據交出來,也願意暗地裏當起蕭承羽他們的線人,全是他自願的。

為了不愧對身體裏流著的血,不愧對於兄弟,如今,一切塵埃落定,他心裏終於安然。

道聲保重,江介城挺直了腰杆離開,望著他的背影,祝絮梵心內百感交集,若不是聽到今天江介城和艾德裏安的對話,她一輩子都不知曉江介懷對她的感情。

往事曆曆在目,最後的那一刻,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原來是遺憾,是永遠無法訴之於口的遺憾,祝絮梵的鼻子酸澀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