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暉與程素華雙騎並轡緩緩地策馬前行。程素華騎在馬上，顧盼生姿，掩飾不住這種“穆桂英式裝扮”的得意。方雲暉低聲地說：“你這就是胡鬧了，獅鷲山一場鏖戰，幾路人馬傷亡幾近十萬，這種戰場地方，難道是你這種富家千金來瞧熱鬧的地方嗎？”
程素華嘿嘿一笑，擺了個在前世裏照相上鏡類似的POSE，悄聲回答說：“我是誰呀？文能提筆安天下，武可上馬定乾坤！再說了，你不是說這個仆從馬強有聖武者的實力嗎？環顧大周帝國全境，也沒有個聖武者的，他保護我來，不是綽綽有餘？”
方雲暉看了她這樣子，也不禁啞然失笑了一下，對“聖武者”這個問題沒有接口。聖武者，的確是華州大陸上令人仰止的存在，不過現在據自己所知，倒是有些“聖武者遍地走，高手多如狗”的情景了。武超峰、譚嘯風、火龍、樹精王、馬強這就五個了，除了剛被自己幹掉的周龍彪，現在加上自己，都已經有六個聖武者了。更何況，樹精族的聖者還未降生，九大聖者裏還不知道有幾個聖武者呢！看來，這的確是個眼光和境界的問題，自己最初實力薄弱的時候，看冰雪雙姝姐妹都以為是世間罕有的高手，而如非親見，實難想象那幾十名黑衣人竟然個個都是八級以上的高手，是什麽人能夠駕馭他們呢？幸好，已知的五個聖武者之中，有兩個已為自己所用，還有兩個朋友，敵人也就隻有武超峰一個。但與對自己有贈槍之德的武超峰為敵，想起來內心總是有些失落。
程素華見方雲暉沉聲不語，以為自己的到來當真惹他生氣了，把坐騎往照夜玉獅子旁邊靠了靠，悄聲說：“老公，你別生氣，我這麽著急地趕到這裏來與你見麵。並不純粹是胡鬧好玩，而是有了重大發現，急著要跟你商量一下！”
“重大發現？”方雲暉聽她口氣不像是跟自己開玩笑，心中微微一驚。程素華雖然沒有董霜華那樣強悍的武略能力，但畢竟跟自己一樣是穿越來的，對事情或者人一定有非常獨到的看法，她要是真有什麽重大發現的話，恐怕就不是什麽小事情了。
聽了程素華這番話，方雲暉伸長了手臂，就想把程素華抱到照夜玉獅子上來。程素華雙頰一紅，說：“好沒個正經的，當著這麽多手下的麵，不怕我喊‘非禮’嗎？”方雲暉哈哈一笑，悄聲說：“原來我們的程家大小姐，私底下是個頑皮姑娘，麵子上還是要拿足程氏家族千金的樣子。”
程素華幹脆不去理他，在馬臀上加了一鞭，奔到前麵跟冰雪雙姝姐妹閑扯去了。方雲暉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中稍微地感覺到了一絲安寧。方才這半天加上大半夜的經曆，自己所積攢下來的疑問實在是太多了，他實在不想再遇到什麽新問題。從程素華現在的表現來看，就算是她真的有了什麽發現，似乎也不是那麽太重要的。
不過，現在方雲暉猛地回想起，剛才周龍彪在絲毫不露聲色的情況下已經突破為聖武者、那黑衣人顯然有所準備地進入通天之塔，還有那個自稱為神明的聲音告訴自己的秘密，待解的疑竇實在是多了些。嗯，四分之一就是兩個時間和地點，那麽八個時間和地點應該代表八個聖者的出生時間和地點，最後關頭那個聲音的驚訝，代表自己的猜測沒有錯。海妖神是想利用聖者解救自己被禁錮的真身，而這個神明則想利用進去通天之塔的人幹掉本族外的其餘八個聖者，看來這些所謂的戰敗神明，目的都隻有一個——扶持唯一的聖者以求自己脫困。隻不過，海神海妖神的辦法直白了些，也笨了些，另外這個神明的招數就陰損了許多。
方雲暉有的
時候，真想要感慨一下自己的運氣相當不錯。那個聲音隻說出第一個時間和地點的時候，他就猜到所謂的秘密就是八個轉世聖者的出生時間和地點了，因為“二十一年前，六月二十七日，大周帝國的京師中心西北十四裏半的地方”別人可能不知道，方雲暉就太清楚了。那時間正是自己的生日，而地點，不偏不倚地，正是侯爺府！現在，方雲暉知道了，九大聖者的名額當中，被自己穿越來占用了的“忠武侯爺小兒子”算一個，屬於聖殿，也就是大周女神一族的。武超峰算一個，屬於狄蒙戰神一族的。自己現在又知道了一個，他比自己大了四十三歲，在911這個很具有紀念意義的日子——至少方雲暉認為這個生日非常有趣——出生在大陸北方的荒原。這家夥是什麽種族的呢？方雲暉雖然沒去過大陸的極北，但是從小通過各種書籍對華州大陸的地理有相當深入的研究，北麵的荒原，應該是沒有什麽人類居住的，即便是習慣了漠北風沙如刀的狄蒙人，也根本無法在那裏生存。看來，自己應該在適當的時候找機會，去那裏查一查了。
帶著重重的疑慮，方雲暉回歸紫荊花戍衛軍的大營之後，天色基本已經大亮了。方雲暉一麵派人通傳朝廷親衛軍的馬明召都督和帝國海軍的將領周龍彪兄弟已經伏誅，另外派了孟樹強，飛速將戰況報告給京師。
獅鷲山腳下的這一場大戰，戰果計點得方雲暉的心都在滴血。除了歐墨泉帶走的四千人之外，兩萬六千精銳戍衛軍，打得隻剩餘三千多殘兵，雖然一口吃掉了南嶺兵團，由孟樹強等南洋水師舊將出麵，受降了近三千的俘虜，但損失實在是太過慘重了。這場生死之戰，最後的贏家是李承嗣。他的帝國部隊，隻付出了四個州府常備軍師團被打殘和兩千多嫡係部隊傷亡的代價，就最終使盤踞東南數十年的大軍閥周龍彪授首，同時也成功地使紫荊花戍衛軍充當了炮灰的作用，實力遭到重創。
董霜華的思路，南嶺軍一潰，皇帝李承嗣馬上就會對北麵的弟弟李承魁下手，建議方雲暉以戍衛軍傷亡慘重為由，退回惡獸城休整。東南巨患已除，那麽紫荊花家族的戍衛軍征召，麵臨著巨大的市場，這一點，董霜華和方雲暉都同時樂觀地估計到了。
時間到了中午前後，紫荊花軍的大營內已經逐漸穩定了下來。馬明召都督那邊也有了回信，說一些“此番平叛，首惡伏誅，紫荊花公爵居功至偉。複傷亡極為慘重，馬明召必當上書朝堂，為方公爺請功”之類的話。
方雲暉放下了馬明召派人帶回來的書劄，緩步踱出了寢帳，往程素華臨時安排的住所而來。
一路踱步而來，還等他沒走到程素華的寢賬門口，就聽見幾個女生嘰嘰喳喳的聲音，很顯然，程素華在跟冰雪雙姝姐妹討論這些年來方雲暉的經曆見聞。方雲暉莞爾一笑，挑開了門簾進了大帳，笑意盈盈地瞧著三個人。
冰雪雙姝姐妹，原本跟著舊主人程素華、新主人方雲暉雙方都極為熟絡，但兩人同時出現的時候，姐妹倆反倒有些不自然。看見方雲暉走了進賬，都伸了伸舌頭，向程素華行禮出去了。
“你在幹什麽？在跟她們背後說我的是非嗎？”方雲暉目送著冰雪雙姝姐妹出帳，轉過頭來對程素華說。
“嗯嗯，你怕啦，我就是想問問她們，你這個穿越異世來裝宅男的家夥，有沒有從前世帶過來什麽高超的釣美眉技巧。”程素華也是一臉的壞笑。
方雲暉聽程素華的話直言不諱，知道按照自己的穿越來的時代來說，這個程素華估計也是個八零後。他隻當沒聽見，依舊笑盈盈地問：“
你這麽千裏迢迢地從京師趕來，說是有什麽重大發現，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聽到方雲暉的問話，程素華緩緩地站了起來，臉上呈現出跟方雲暉兩人單獨麵對時少有的嚴肅：“方雲暉，那天我從你家出來之後，閑來無事，找出一些你以前寫過的東西來翻看。一共也沒多少，大多數是你寫的呈文，皇帝陛下批閱了之後謄錄給京師裏各級官員學習的。”
“那便又如何？”
“那個時候，當我看到你上呈關於出使南洋國的奏章之後，皇帝當時的批注有這樣一句：蓋方雲暉公爵幼年時常隨侍左右，今複使大周帝國之威名播於海外，其自有封地，當思以姓賜。”
方雲暉聽了程素華這番話之後，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他雖然稱得上是博覽群書了，可對大周的文學文字可著實沒有什麽研究，隻好撓撓頭說：“這個這個就是我已經自己有了封地，方氏平原的名頭，不太適合我，他突然高興，想給我賜個什麽姓吧，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你從這裏麵看出了什麽？”
程素華幽幽地歎了口氣說：“你不懂？沒聯想到什麽？他說你從小就跟著他，大概指他在神策門兵變之前的事情了吧，你從南洋國歸來，他高興之餘，想到給你賜姓的事！”
程素華的歎氣和提點，好像是電光火石一樣，忽然點燃了方雲暉內心深處已經壓抑了好久不敢去想的問題，他頓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你的意思是說鄭和？”
程素華一雙美麗的眸子牢牢地看著方雲暉的眼睛，極為、極為緩慢地點了點頭：“馬三保幼年即跟隨朱棣造反靖難，明成祖登帝之後，他賜姓為鄭，永樂年間數度下西洋。他以皇帝之尊，此時在你的奏章上批這種話，類比為鄭和，的確是恰當不過的比擬！”
方雲暉立刻就感到了極大的懼怕，不停地在營房中走來走去，往事樁樁件件都聯係了起來：神策門兵變為什麽跟玄武門兵變如此類似？當時狀告三殿下與皇妃有染的事情自己就覺得不對勁了，現在回想起來，李世民似乎也用過這樣的手法！還有，還有“杯酒釋兵權”的政治手腕，完完全全地就脫胎於趙匡胤！現在又是明成祖朱棣！這個李承嗣，難道他怎麽會知道這麽多前世的中國曆史手腕？不會不會的，可能僅僅是巧合，帝王將相，手法類似也是可以解釋的，都是政治局麵造成的可程素華說得對，為什麽在自己下南洋之後他會想到賜姓的事情？還有奶奶的，把老子比成鄭和，當老子是太監嗎？
程素華走到帳中的案幾之前，緩緩地攤開紙張，寫了這樣幾個字：但來朝者悉授以官俾仍居本地歲時貢獻經商市易一從所便。字是用漢語寫的，方雲暉雖然個個都認識，但驚怒之下，連斷句都斷不開，瞪著眼睛問程素華：“這這又是神馬東東？”
程素華聽方雲暉情急之下，居然說出了前世的網絡語言，雖在如此緊張氣氛之下，仍是撲哧一笑，說：“我以前是修中文係的，大二時候選修過明斷代史，看過一些明朝皇帝的敕諭原文，說到對這些東西的熟悉，隻怕係裏多數男生也還都不如我呢。這是《明太宗實錄》裏麵朱棣的原文。這是當時對兀良哈人說的，意思是來朝貢的人都給封官，但需要回到原住地。至於逢年進貢的時候可以從簡，以昭示天朝上國的風度和威儀。”
方雲暉慨歎了一聲，想起當時李承嗣對南洋國，的確是這個態度沒錯。看來如果不是程素華前世對這些咬文嚼字的東西極為有研究，自己可能的確就會錯過了一個非常重大的信息：皇帝李承嗣也有可能跟自己、程素華一樣，也是穿越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