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圍攏在這人四周的步兵剛見他已經落馬,以為他行將就縛,哪知道他臨戰經驗極為豐富,砍死了兩名步兵之後,迅速就地打滾,搶起步兵落在地上的長盾,擋開神機連弩射來的羽箭。同時又反向越過了步兵的防線,急速迎著馬隊奔了過去。
此時歐墨泉跟這騎者相距已近,從心底裏也是暗讚了一聲好。這人在劇鬥之中,生死關頭,仍是判斷極為準確,如果他這時候衝出包圍圈,一味逃跑,勢必被後麵射來的羽箭攢成刺蝟。此刻不退反進,雖然是已經是困獸之鬥,但可保眼下無虞。
眼見著又一支冷箭被那人用非常迅速的手法射出,一名探馬露在馬頭之外的左肩中箭,翻身落馬。這人的箭法,剛才箭發如連珠,這時候又冷僻精準之極,歐墨泉見他隻射騎兵露在馬身之外的部分,知道他要搶馬。再給他上了馬,雖然他最終難逃被擒,但自己手下難免再有折損,當下伸手從旁邊親兵手中接過長矛,一聲虎吼,長矛猶如一道冷電,激射而至!
歐墨泉見這人悍勇非常,而他剛才的砍死兩名步兵的刀法,又像是西北本地人的樣式,刀上帶起灰色武鬥氣,知道他的武技水準應該已經達到了四級左右,自己出手也極為有分寸。騎者剛剛翻身上了奪來的馬,手中長弓瞬息之間已經搭上了長箭,扭頭一看,一支長矛呼嘯而來,也是一聲大喝,利箭離弦。
箭頭那一點重重地裝上了槍尖,毫厘不差!
此時歐墨泉已經是年近半百的年齡了,但跟隨方雲暉日久,常常與雪嬋、孟樹強等高手切磋之下,加上譚嘯風也偶爾點撥一二,武技已經步入七級,對方這一箭雖然精準,又怎麽能抗住七級的武鬥氣。歐墨泉這一槍隻出半力,武鬥氣橫掃開來,那騎者被橫掃下馬,長刀落地,口中鮮血狂噴。
歐墨泉的前軍此時齊聲大喝,把他按倒在地,五花大綁起來,押送到歐墨泉的馬前。
這時候派出外圍哨探的探馬也已經回報,有五乘馬在沿紫峰河東岸饒河南行,三人被殺,一人落馬泅渡,被射斃河中,隻有一人漏網東來,看來就是此人了。
歐墨泉見眼前這騎者約莫有三十六七歲,昂然立而不跪,嘴邊鮮血猶然未幹,長須長發,骨骼粗壯,又是典型的西北人打扮,心中不免起疑,問:“那漢子,你是大周的哨探麽?”
騎者呸地吐了口吐沫,高聲罵道:“老子不是什麽哨探,看你們不知又是哪裏來的戍衛軍,收了人家金幣,來打草原部落的麽?”
歐墨泉聞聽此言,倒是笑了起來:“你倒還認得軍備?知道我們是戍衛軍?告訴我,這附近有沒有大周的朝廷軍隊,看你是條漢子,我一會給你個痛快的!”
一聽歐墨泉提到朝廷人馬,那騎者猛地掙紮了一下,雙眼好像都要噴出火來:“你媽的帝國軍隊!老子信了狗皇帝的鬼話,給他打狄蒙人,給他看門,到最後,被人像垃圾一樣丟在城外,城上的人就這麽看著,成批成批的兄弟做了炮灰!”
如果方雲暉現在就在此處,
聽了這長須漢子的喝罵,絕對會想起《投名狀》裏李連傑的哭號。是的,這個人心底有著無窮的悲憤,那是用血在哭泣,五年之前,他親眼看見自己的兄弟一個個在自己麵前倒下,前麵是大隊的王宮常備軍。而背後,就是王宮,但是,城上的友軍,不開門!他們冷酷地看著城下的羽林軍在孤立無援之下,怒號著“為了羽林軍榮譽”的壯烈口號,一個個在護城河邊倒下。城外的羽林軍們,他們到最後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在為誰而戰,隻知道,自己被拋棄了,隻能,也隻能為自己的軍人榮譽而戰。
神策門兵變,羽林軍狙叛軍於城下,計九百四十四人殉難,至死無一降者。
這個人,是老馬刀!當年羽林軍親兵團第三營第五騎隊的騎長老馬刀!
草原上的夜已經深了。歐墨泉的四千精銳紮在紫峰河畔的大營主帳裏,歐墨泉靜靜地聽完了老馬刀關於二百二十個金幣的故事。這個西北漢子,白天時候麵對成百快馬長槍的騎兵和一叢叢羽箭的時候,從不曾露出哪怕半分的畏懼之色,但當他說到當年那個要攢錢回家娶媳婦卻總是忍不住亂花錢去喝酒的小夥子時候,他哭了,哭得仿佛個淚人一般。這五年,他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帶著對帝國部隊巨大的仇恨和不解,來到了西北,做了個小小的馬賊頭子。天知道,他每次喝酒時候,都默默舉起碗向天空舉一舉,虎目含淚,為了自己那九百多個因為被離棄卻戰死無一人投降的兄弟。
歐墨泉堅信自己的做法是沒錯的,即便他違了少爺的將令。
他沒有按照方雲暉給出“路遇則格殺勿論”的既定方針政策執行,他也給老馬刀講了個故事。獅鷲山之戰中,方雲暉說過,“我絕不會丟下你們任何一個!就是海軍來了,上船,我也會是最後一個!”
小少爺方雲暉真的就那樣做到了。而且最後一次衝鋒,小少爺也是衝在最前麵的!
歐墨泉把自己身穿的戰袍披在了老馬刀的身上,緩步走出帳外,望著多年前自己很熟悉的西北夜空。小少爺啊,你跟我說過的“夜脫貂裘撫降將”,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呢?當年你還小的時候,在去鬆濤鎮的路上,你還跟歐墨泉叔叔說過,我喜歡縱馬馳騁,有朝一日,你要讓蒼穹覆蓋之下,都是我的跑馬場!當年我以為你是年少不更事,現在看來,這好像也並不是不可能實現的啊
方雲暉當然不會知道紫峰山腳下發生的這些事情。此刻,他已經帶著蓋世太保踏上了北方草原。趙霖兒從京師的安然歸隊,又讓他吃了一顆定心丸。趙霖兒也長大了,她不僅帶來了願意為紫荊花效力的溫森,甚至把能帶出來的珍稀法術素材也帶來了一大批。
根據可能不怎麽真實的消息謠傳說,西北軍一萬精銳被朝廷親衛軍打垮,李承魁似乎歿於軍中。但就“似乎”這個詞來判斷,方雲暉和程素華都認為,李承魁肯定是逃掉了。程素華純粹的書本考慮,建文帝沒死、李自成沒死,當時都說“似乎”死了!而方雲暉卻是真正了解李承魁的人,知道這個嗜血
狂魔瘋狂的外表下,仍舊有著一顆冷靜的心。
李承魁假如真的戰死了,他必然是要死得轟轟烈烈的,死後屍身立而不倒的那種家夥。如果不是這樣死,他就是沒死,他的冷靜在這時候發揮作用了。這件事情有利有弊,利在李承魁不死,終究是李承嗣心腹大患,他全心全意考慮自己的時間就少一些。弊端在於,李承魁不死會去哪裏呢?西北軍跨了,自己現在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趕赴李承魁的大本營收拾殘局。不去王者之矛軍團那裏報到,將在外嘛,這也於國有利,李承嗣說不出什麽來,不過王者之矛軍團的人可能也在往那裏趕著呢,比腳程!自己先到,能撈上一票,去晚了,就啥都沒有了!
“啟稟主公,我軍行進方向正前方右側五十裏外,出現王者之矛軍團旗號!二十裏左右,發現帝國軍探馬!”一名蓋世太保前來報告。
這北方騎兵好快的腳程!方雲暉尋思著,自己也是剛剛接到李承魁所部一萬精銳被殲滅的消息,怎麽王者之矛軍團的人這麽快就來收拾殘局了嗎?那個京師的使者提督不會騙自己,這時候的王者之矛軍團無論怎麽調派,羅峰都應該要走了,一定是在軍中善後。大周帝國裏麵雖然不像是自己前世那樣,一把手調走要搞什麽離任審計,可善後的事情總也該不少。不接到京師將令,又怎麽敢擅自靠近西北軍的營地?
方雲暉正在狐疑不定之時,是跟王者之矛軍團亮出自己監軍的身份,還是繞開他們,先直奔原來李承魁的大本營再說的當兒口,負責哨探的蓋世太保又叫了起來:“主公,他們的隊形有動作,似乎也發現了我們。”
方雲暉心中一凜,兩軍相距尚有二十裏左右的遠近,便是探馬,也不能確定自己隊伍的情況,自己的哨探蓋世太保十人,還是在溫森的帶領下,用法術才可以知道對方是王者之矛軍團的人,如何他們現在就做出了反應?
“冰娟,你飛到空中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方雲暉下達了命令。
大法術師奉命縱身飛起,用了個高級的鷹眼術法術看了片刻之後立即報告說:“主人,我看對方大約人數在六千到八千之間,全是騎兵,現在行進的路線方向,似乎是想繞開咱們往東去!”
對方試圖繞開我們的隊伍?這非常不合常理!方雲暉馬上就感覺出這裏麵有蹊蹺了,這裏踏足的土地,絕對正兒八經的是王者之矛軍團的防區,他們守土有責。而且作為帝國第一戍邊兵團,戰力強大,所部軍將之驕橫,在兵部裏麵是出了名的,除了他們是真的服從京師指揮跟狄蒙帝國作戰,而且沒欺壓地方之外,傲慢程度跟原來的南洋水師恐怕也沒什麽兩樣。這時候草原相遇,他們遠遠哨探到,自己這邊又非是大隊人馬,應該是極為興奮地過來盤查才對,怎麽會不進反退呢?
“馬上向對方的人馬靠攏!”方雲暉好奇心大起,決定過去看王者之矛軍團的這支隊伍到底搞的什麽鬼,自己現在好歹也是北方監軍,雖然沒什麽指揮權,可掌握北軍動向卻是分內的職責和權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