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八十六章 大悲大喜(二)

無名起始時並未在意,等他醒過味來,身形劇烈一震,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本就不甚伶俐的嘴此時更是因為極度的震驚與激動,連話都不會說了:“姐……你……我……”

眼見無名如此語無倫次,徐文卿嬌羞之餘,也不禁被逗得嫣然一笑,輕聲道:“弟弟你別著急,有話慢慢說。”

無名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心神道:“姐姐,你……你的肚子裏有小……小娃了?”

徐文卿幸福的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們的娃兒,弟弟與我的。”

無名渾身僵硬的站在那裏,仿佛一瞬之間變成了石頭人,他的腦袋在這一刻徹底罷工了。

懷孕的女人最容易胡思亂想,徐文卿也不例外,眼見無名這等模樣,不禁想歪了,秀眉一蹙道:“弟弟好像不高興。”

無名身形一震,仿佛才從夢中驚醒一般,語氣中兀自帶著些許迷糊:“不高興?誰說的?我……我隻是感覺仿佛作夢一般,我……我要當爹了?”

徐文卿立時轉怒為喜,倩笑道:“是啊,弟弟馬上便要做爹了。”

無名口中無意識的喃喃道:“我要做爹了?我要做爹了……哈!我要做……唔……姐……你怎……捂我……嘴……”終於琢磨過味來的無名大喜若狂,禁不住扯開嗓子便待大喊大叫。

幸虧徐文卿手疾眼快,一把將無名的嘴巴捂住,不然他這大嗓門一喊,那還了得,她懷孕之事,在律青園中也是秘密,隻有譚菲雅、趙琳、韓笑月三人知曉罷了。

徐文卿急聲勸道:“弟弟莫要叫,這事可不能被人曉得。”

無名惱道:“這等喜事,為何不能被人曉得?”

徐文卿俏臉一暗,低低道:“弟弟忘了現在的形勢嗎?若被人曉得姐姐懷了你的孩子,難保不會有人打我們娘倆的壞主意,園主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被人曉得此事。”

無名眼神之中暴射出森森殺芒,一閃而逝,待看向徐文卿時,已然滿是關愛嬌寵神色,柔聲道:“姐姐……唔……肚子這麽大,會不會很難過?”

徐文卿並未注意無名眸中那一閃而過的殺芒,持起無名的大手輕輕撫上自己隆起的小腹,一臉幸福道:“怎麽會難過?姐姐開心還來不及呢。”

無名忽然驚訝的叫道:“咦?姐姐的肚子裏有東西在動呢?好像……好像有一隻小猴子似的。”

徐文卿嬌嗔道:“什麽小猴子?是小無名又在姐姐肚子裏練拳呢。等將來他長大了,一定能成為天下無敵的高手。”

無名微微顫抖的將耳朵貼伏在徐文卿隆起的小腹上,感受著她腹中那個小生命的一舉一動,心中盈滿了愛與感動。

徐文卿溫柔愛撫著無名的頭頂,聲音中充滿了感動與哀愁道:“若沒有這個寶貝,姐姐真不曉得能否等到今日與弟弟相見這一刻。”

無名雙目一凝,猛然抬起頭來急聲道:“姐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徐文卿星眸又紅了,強自鎮定卻仍難掩哽咽道:“姐姐……姐姐沒什麽,隻是太過想念弟弟罷了。”

無名雖然單純,卻不是傻人,展雙臂將徐文卿緊緊擁入懷中,聲音微帶顫抖道:“無名不好,要姐姐擔驚受怕了。”

徐文卿回想起這數月來的相思之苦,心中愁苦,哪裏還說得出話來,隻是將玉麵深深埋入無名結實的胸膛之上。

四個月前,徐文卿絕食五日終支持不住昏倒之後,譚菲雅為她診脈方才得知她已懷了身孕。

當蘇醒過來的徐文卿曉得自己有了身孕,一時間又苦又笑,瘋了足足一個時辰,從此後便恢複了正常。

吃好喝好休息好,肚中她與無名愛的結晶成為了她堅持著活了下來的最大支柱。

可以說若沒有這個孩子,無名此次律青園之行,見到的極有可能已是一胚黃土,徐文卿絕對無法撐過兩個月前絕世雙惡的死訊傳入律青園那場大劫。

不知不覺間,漫漫長夜已然過去了,東邊天際現出一抹魚白,天馬上便要亮了。

一對有情人相依相偎的靠坐在樹下,徐文卿小鳥依人的坐於無名的懷中,玉首整晚沒有一刻離開無名寬厚溫暖的胸膛,絕美的臉蛋自始至終親昵的緊緊貼在無名的胸膛上。

此時兩人正在開心討論未來孩子的名字,徐文卿輕聲道:“弟弟你還沒想到啊?給咱們的孩子想個名字而已,有那麽難嗎?”

無名的眉心已然鎖成了一個結,苦惱道:“我已想破了腦袋,卻怎麽也想不到,要不還是姐姐來想吧。”

徐文卿噗嗤一笑道:“弟弟都已是快當爹的人了,怎的自己還象個小娃一般?給小娃起名本就是做爹爹的責任,休想偷懶。”

無名一陣抓耳撓腮,最後終於從他那木頭腦殼中憋出一個名字,立時獻寶般說了出來:“我想到了,叫無愛卿如何?無名愛徐文卿,多麽好的名字。”

徐文卿雙眼向天,翻了個可愛俏皮的白眼,玉指一點無名的胸膛道:“無愛卿?豈不就是不愛卿的意思,這算什麽好名字?”

無名一臉的喜色立時變了苦瓜臉,這麽一琢磨,可不是嗎?忍不住抱怨道:“我姓的不好,起什麽名字都不好聽。”忽然靈機一動,他興奮的低聲叫道:“不如讓咱們的娃兒跟姐姐姓徐如何?就叫……就叫徐愛名吧?”

徐文卿肚皮險些笑破,整個嬌軀在無名懷中劇烈顫抖不已,小嘴直叫救命。

無名深受打擊,不滿的噘嘴道:“姐姐你笑什麽?我……我說錯了什麽?”

徐文卿抱著笑痛的肚皮,強忍著笑斷斷續續道:“如此……如此一來,弟弟豈不成了入贅給姐姐了?還有……還有,你這傻瓜除了無愛卿就是徐愛名,一點……一點創意都沒有。”

無名委屈的扁扁嘴,賭氣道:“這也不行那也不好,我不管了!”

眼見無名似孩童般賭氣的天真神情,徐文卿再不忍逗弄他,心中滿是寵膩的一撫無名臉龐道:“好了,不逗弟弟了。姐姐想了一個名字叫無邪,不論男娃女娃,都可以用,弟弟以為如何?”

無名自然不會有異議,大頭連點,連聲道好。

娃兒的名字就這樣定了下來。

鳥兒晨起的清鳴驚醒了沉醉在二人世界中的無名與徐文卿。

徐文卿抬頭看看東方,星眸中忽然射出兩道堅定的神光道:“弟弟,姐姐已決定了,天涯海角,永遠伴在弟弟身邊,無論生死福禍,我們兩人共同麵對。”

無名雙拳緊握,眼中陰晴不定,顯然他的心中矛盾至極,既想心愛的姐姐陪在自己身邊,又不願她與自己共走危險無比的逃亡之路。

思忖半晌,無名終於做下決定,堅定地搖搖頭,沉聲道:“不!姐姐你要留在律青園,待我與小寶洗去一身冤枉,再來用大紅花轎將你與咱們的孩子抬走。”

徐文卿的目光同樣堅定至極,原本嬌媚的聲音此時充滿了絕然的味道:“不!姐姐再不要忍受這等煎熬。咱們可以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下來,過那隻羨鴛鴦不羨仙的美妙日子。”

無名卻曉得事情絕沒有徐文卿說得這麽簡單,若徐文卿忽然失蹤,三教五門的人不是白癡,自然能夠猜到其中的玄奧。

一旦被人曉得絕世雙惡未死,馬上便又是天下大搜的局麵,他又何嚐忍心帶著身懷有孕的心愛姐姐走上那無比艱險的逃亡之路。

即使覓地隱居,總有被人發現的一天,除非進入原始叢莽之中,做一對野人夫妻,無名自己自然不會在意,卻不能不為心愛之人打算,草根樹皮野菜野果豈是徐文卿這等佳人能夠下咽的。

兩個彼此深愛著對方的人卻又同樣的固執己見,誰也不肯改變自己的決定,一時間原本溫馨浪漫的氣氛變得沉重起來。

終於,無名在明白自己無法說服徐文卿後,長歎一聲,出其不意的抬手在徐文卿滑嫩的玉頸上捏了一把,徐文卿心有不甘的嬌哼一聲,嬌軀一軟,癱在無名懷中。

心痛與不舍充斥在無名的心田,一滴晶瑩淚滴悄然自眼角滑落,這是他自懂事以來的唯一一次落淚。

無名緊緊地抱住徐文卿的嬌軀,輕聲呢喃道:“姐姐放心,無名一定能夠洗脫冤屈,用大紅花轎將你明媒正娶進門,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你的弟弟。”此時的無名已將譚菲雅語重心長的勸告拋到了九霄雲外,心中隻剩下洗雪冤屈的堅定念頭。

無名緊緊抱住昏迷不醒的徐文卿,心中盈滿了不舍與心痛。

遠處隱隱有腳步聲傳來,無名曉得,他與心愛的姐姐又要分離了。

腳步聲漸行漸近。

沒一會兒的工夫,程懷寶牽著韓笑月的小手,一臉極度不舍的神情行了過來。

韓笑月眼見徐文卿昏迷的模樣不禁一怔,急道:“徐師叔怎麽了?”

無名的臉上平靜到了極點,沒有說話,隻是將懷中佳人抱了起來,緩緩行至韓笑月的身前,深情地望了伊人絕美的嬌研最後一眼,這才將她交給韓笑月。

韓笑月不自禁的伸手接過徐文卿,一道若有所悟的神光在她秀眸中一閃而過。

無名後撤一步,忽然躬身一拜道:“無名不在姐姐身邊,以後一切皆要拜托韓姑娘幫忙多為照看姐姐,無名在此謝過了。”

無名突然來了這麽一手,弄得韓笑月一時也慌了手腳,忙道:“無大哥莫要客氣,照顧韓師叔本就是小月份內之事。”

無名深吸口氣,強自壓下胸中澎湃起伏的激烈情緒,暗中一咬鋼牙,毅然決然的轉過身形,聲音中不含一絲感情波動道:“小寶,走了。”說罷腳步堅定,向前走去。

程懷寶眼中滿是同情的忘了無名筆直堅挺,卻充滿孤獨的背影,嘴裏應和一聲,忽然湊身在韓笑月絕美的臉蛋上偷了一吻,在佳人耳畔輕聲道:“等我,你的小寶定能擺平一切是非。”說罷身形連閃,追向無名。

韓笑月眼望著程懷寶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茫茫林中,秀眸中閃過一絲哀愁,輕輕一聲歎息,自一條秘密暗道中悄然返回了律青園。

兩兄弟悶頭趕路,無名自始至終沉著臉,氣氛無比沉凝。

不知趕了多遠的路,終於,程懷寶忍受不了這等憋悶,一拉無名道:“木頭咱們歇歇吧。”

無名仍然無語,卻站定了身形。

兩人就地盤腿坐下,程懷寶臉上現出一個不甚自然的笑容道:“木頭有何打算?”

無名眼中戾芒一閃,一股狂暴殺氣自他身上噴薄而出,他的眸子閃爍著耀目的紫光,聲音陰冷至極點道:“找到證據,還我清白。”

程懷寶心中叫糟,看無名現在這等模樣,隻怕是快要因為不能伴在身懷有孕的徐文卿身邊而發瘋了,這樣怎行?要想辦法開解。

他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扁扁嘴道:“木頭,我不甘心。”

無名重重的哼了一聲,顯然他也不甘心,極度的不甘心。

程懷寶咬牙切齒,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道:“老天爺太不公平了,木頭你兒子都有了,我卻連小月月的床邊還沒摸到,幹他娘的老天爺,為何我的情路如此漫長艱辛?”

目瞪口呆!

無名怎都沒想到,程懷寶所謂的不甘心竟然是這檔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目瞪口呆,愣在當場。

程懷寶一看有門,又加了一把勁,從懷中掏摸半晌,取出一隻小瓷瓶,長長一歎道:“荒山野地,無酒無菜,枉我準備了和合散,卻沒法讓小月月吃下去。娘的,還是木頭你的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