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第一百二十三章 守株待兔1

“或許……”

“門主還是小看了雙尊盟……”

望著一地血戰至死,沒有一人投降的屍體,田英忽的感覺一陣寒冷,以他那超過一流,早已寒暑不侵的身體,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他確是感到了一股無比的寒冷。

鮮血和著雨水,染紅了整個東跨院。

當公孫天祥終於趕到了東跨院的時候,一切早已結束。

望著一地的屍體,沒有任何人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勝利喜悅。

此次行動,雙刀門能算勝了嗎?

他們事先已做足了準備,為了避免未來玄青觀有可能的麻煩,他們甚至將行動定在了玄青五惡帶著那群娃娃上山修練的日子裏。

結果呢?

受到的損失是他們預計的五倍還多,有二十個高手死在了這一次的行動之中。

尤其是被活埋在地道中的那十個人,盡是雙刀門中的一流高手,其中有四人是田英的師弟,功力比雙刀門的後一輩中最傑出的年輕高手鐵鷹杜冷還要強上半分。

他們中的任何一人,放之於江湖,都是威震一方的高手。

然而他們卻死在了這個沒有半個入眼高手的小小幫會之中。

且令所有活著的人感到無比恥辱憤怒的是,所有損失的人手,沒有一人是死於與敵的搏鬥之中。

堂堂雙刀門付出了二十餘條人命的代價所換來的戰果,卻是雙尊盟大多數主力借秘道成功退走的結局。

這一戰叫他們感覺窩囊到家了。

仿佛平地響起一聲驚雷,沉寂了有一段時間的絕世雙惡再次在江湖上掀起了驚濤駭浪。

為絕世雙惡喊冤叫屈的聲音陡然占據了江湖傳言的主要地位。

酒肆飯館之中,最熱門的談資便是絕世雙惡勾結魔門事件中那數不清的疑點。

一直被愚弄蒙蔽的江湖人仿佛一夜之間清醒了過來,他們議論紛紛。

證據!

絕世雙惡勾結魔門的證據在哪裏?

在玄青觀全力運作之下,人們口耳相傳,事情越鬧越大。

漸漸的一個名字又加入到了傳言之中。

聖人穀!

有關於聖人穀如何陷害絕世雙惡的各式版本的傳言在江湖上廣為流傳,其中甚至有聖人穀與魔門餘孽相互勾結,共同設下陷阱這類帶有明顯攻擊性的傳言。

所有傳言都具備了一個共同的特點,它們都突出了一點。

玄青觀自始至終皆本著不徇私不護短的公正立場在處理絕世雙惡的事情。

玄青觀這招釜底抽薪式的絕地反擊,令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薑伯釗此時也有焦頭爛額的感覺,玄青觀這招太狠了,也太絕了。

完全沒有留個他一點拆招的機會。

聖人穀雖然拚命辯詰,並且製造出玄青觀包庇絕世雙惡的反擊。

但一來玄青觀占據了先入為主的主動之勢,二來道理又確實掌握在玄青觀的手中,因之兩邊嗓門與影響差不多的情形下,聖人穀的辯詰與反擊盡皆淹沒在了聲勢浩大的詰問聲中。

比起聖人穀,挑起這一切事端的雙刀門則更是處在了風口浪尖之上。

毫無緣由的入侵漢中,血洗漢中幫這事件是玄青觀攻擊的最重一點,承受了玄青觀大半火力。

雙刀門處境之被動難堪,已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在江湖上的聲譽一落千丈。

幾乎是在玄青觀做出具體行動的同時,關於這場長老會的詳細情形已然送到了陸天祺的手中。

陸天祺看過潛入玄青高層的內線送出的情報,徐徐笑了,這世間的事,除了白魅之外,又有哪一件能夠脫得出他的掌握呢?

情勢的發展,順著他所設定的軌跡,又向前進了一大步,距離他最終的目標,已經非常近了。

隻要將造成白魅異常的無名鏟除,一切都將完全回歸到他所早已設定好的軌跡當中,不會再有意外,也不可能有什麽意外。

無名與程懷寶在崇山峻嶺之間疾行,被常人視為畏途禁地的原始叢莽,對於早已習慣了山野生存的兩兄弟而言,仿佛自家院落一般自由自在,進出自如。

得到漢中府被占的消息當天晚上,無名便將如月姐妹、小鍾與那十四名龍衛打發回渡劫聖宮,他自己則與程懷寶踏上了前往漢中的道路。

如月與如霜雖然百般不願離開無名,卻沒有膽子在這等時刻拂逆無名的決定,臨分別時兩張小臉上盡是委屈與不舍。

至於沉迷於巫術的小鍾,竟然完全忘記了纏住能助他度過未來那場劫難的小寶貴人,迷裏迷糊便坐上了轉頭向回走的馬車。

翻過一道山梁,漢中府出現在了兩兄弟的腳下。

重回漢中,兩兄弟的心境卻與上次有了天壤之別,程懷寶雙目通紅,嘴唇微顫著道:“木頭,不知怎的我竟有些怕回來,萬一……萬一咱們的老弟兄們都……都……”

無名的眸中紫芒一閃道:“情況不會似小寶想象的那麽糟糕。別想那麽多了,吃些幹糧我們立刻開始找人。”他話雖是這麽說,然而聲音中那一絲波動卻已泄漏了他心中同樣的擔心。

如月在臨走時,將她所轄天行堂在漢中的情報網絡及聯係方法盡皆告訴了無名,因此無名與程懷寶並未直接入漢中,而是先在漢中西郊的一座小村落外的大青石上,留下了一道暗語。

子時正,一個瘸子一瘸一拐的行至約定地點。

一身大氅從頭蓋到腳的無名與程懷寶現身。

那瘸子匍匐在地恭敬的道:“漢中分壇壇主李瘸子參見二位聖使。”

程懷寶道:“讓你們查的事情可查清了?”

漢中府。

原本的雙尊大院現在已改名叫做雙刀門漢中分院。

這幾日來,田英真有一籌莫展的感覺,他從未想到,區區一個雙尊盟,竟然會在漢中府有如此出人意料的人望。

街上的百姓各個對他們怒目而視,那些混跡街頭的地老鼠與痞棍混混竟然也膽敢不與雙刀門合作,或是躲藏在某個角落找不到人影,或是幹脆逃離了漢中。

占據漢中已然四天了,他仍然是兩眼一抹黑,別說捉拿逃散的漢中幫餘孽了,便是想建立一套監控全城的耳目網絡皆有所不能。

雙尊盟這個地頭蛇最大的優勢,便是隨時可以化整為零,潛伏在暗中,讓外人根本摸不著絲毫痕跡。

田英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此次攻打漢中,出現了太多的意外,這絕不是好兆頭。

自瘸子李的口中,大致了解了漢中府近幾天來的詳情,當無名與程懷寶曉得有大批弟兄逃了出來時,自然是開心極了,程懷寶更是當著瘸子李的麵失態至一把將無名抱住。

知道雙刀門在漢中府根本就是寸步難行的窘境,膽大包天的兩兄弟自然再無任何顧忌,經過簡單易容,大搖大擺的走入了漢中府城。

當初算計青龍幫時,紀中與龍霸天曾為他們提供了五處秘巢,無名想也未想,便帶著程懷寶尋到了距離最近的一處。

趁著四下無人,無名與程懷寶飛身翻過牆頭跳入院中。

屋內有聲音傳出,兩兄弟麵上同時現出喜色,他們找對了地方,裏麵有人。

房門突然打開,可把屋內的人嚇了一跳,四條漢子條件反射下同時將刀抽出,可當他們看清了進來的是誰後,這幾個剛強的漢子禁不住同時淚流滿麵,撲通幾聲跪了一地,口中哽咽道:“盟主、寶爺,你們可回來了。”

程懷寶的眼圈也紅了,嘴裏卻罵道:“幹他娘的!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麽哭?都他娘的起來!快跟盟主與寶爺說說,那天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咱們有多少弟兄折在了雙刀門的刀下?”

四名大漢哽咽著將他們所知道的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泣不成聲道:“盟主、寶爺,我們盼星星盼月亮的,終於把您二位盼回來了,您們可一定要帶著我們找雙刀門報仇啊!兄弟們的血決不能白流啊!”

無名的聲音冷的幾乎能掉出冰渣子下來:“你們放心,雙刀門的死期不會很遠。”

程懷寶則雙拳緊握,雙目通紅道:“說的好,咱們弟兄的血當然不會白流,雙刀門要為此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待幾人情緒稍定,無名道:“你們可曉得紀堂主他們現在在哪裏?”

四個漢子同時搖頭表示不知,其中一人答道:“回稟盟主,紀堂主雖然派暗箭的大哥入城打探消息,但暗箭的大哥們卻從未透露過他們現在在哪裏。”

無名蹙眉沉思片刻道:“你們繼續潛伏在漢中,我與寶爺去尋紀堂主。不用急,我們的敵人不會囂張太久的。”

四個漢子麵上同現激動神色,用力的點了點頭。

重新回到大街上,程懷寶望著人潮熙攘的街道,聲音微顫道:“這些弟兄都是好樣的,唉!咱們以後決不能辜負了他們。”

無名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兩人沉默著向前走了百餘丈距離,無名身形忽然一頓站定道:“我想到或許有個地方可以找到紀中他們。”

出了城,兩兄弟又一頭紮入山中,他們的目的地是當年紀中的紅水幫被青龍幫趕出漢中後建在山中的那座山寨。

撤出漢中府的那天清晨,紀中隻帶了暗箭小隊的人,先一路急趕,趕到正在興建中的堡壘,找上正在這裏訓練小徒弟的雙尊五惡。

五惡人得知雙尊盟竟被雙刀門攻占了,氣的他們嗷嗷大叫著要回漢中府找雙刀門的人玩命。

紀中痛陳利害,終於攔下了五個紅了眼的亡命之徒。

紀中怕雙刀門的人隨後殺到這裏,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遣散了在這裏建堡的百餘名工匠與數百武館的小弟子,隻吩咐他們在家等待,然後便領著人馬回到了無名想到的那座山寨。

所有人皆仿佛發瘋一般的狂練武功,恨不能一天就練成絕世高手好給死難的弟兄們報仇。

紀中每日皆會派一兩人潛回漢中府聯絡潛伏在城中的弟兄打探消息,同時等待著兩位盟主的歸來。

他相信,隻要兩位盟主知道消息後,即使身在萬裏之外也一定會趕回來為弟兄們報仇。

已經成為習慣了,吃過午飯,所有人皆聚在了山寨正中的院子裏練功。

在一股強烈的複仇意念的驅使下,每一個人都使出了全力。

無名與程懷寶趕到時,看到的正是一幕熱火朝天的練功場景。

望著場中那些汗流浹背卻兀自滿臉認真的漢子們,無名與程懷寶心中盡有一股激動的情緒湧動,能有這樣一群好弟兄,不枉他們兄弟在江湖上闖了一遭。

程懷寶嗷的一聲大叫,與無名飛身撲向場中。

登時,院子裏亂成了一團,有叫盟主的也有叫寶爺的,劫後餘生的紀中他們此時見到兩位盟主的歸來,不啻是受人欺淩的娃娃忽然見到了自己的爹娘一般,一條條在敵人的刀尖前麵不改色的漢子,這一刻的臉上盡是無比激動的神情。

紀中撲通一聲跪在了無名的麵前,哽咽道:“盟主,矮子無能,沒能……保住雙尊盟,請盟主降罪。”

無名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脹澀,喉嚨裏更像被塞了東西一般難受,一彎腰一把將紀中拉了起來,啞著聲音道:“能在雙刀門的卑鄙偷襲中帶著那麽多兄弟活著撤出來,老紀你隻有大功,哪裏來的過錯?”

“盟主,老龍他……為了掩護兄弟們撤走,折在了雙刀門那群混賬的手中了……”紀中聲淚俱下,說到最後已然是泣不成聲。

場中登時響起一片壓抑著的嗚咽之聲,想起以後再見不到那個豪爽威武的身影,再聽不到那個帶點蠻橫卻無比痛快地大笑,無論是暗箭小隊還是五惡人,盡都垂下淚來。

程懷寶口中喃喃的喚著大斧頭,眼圈也已通紅。

經過一陣情緒的發泄,這群在刀尖上過日子的江湖漢子終於平靜下來。

無名、程懷寶、紀中與五惡人圍坐在最大的那座木屋之中。

紀中急不可待道:“盟主,寶爺,現在漢中府裏隻有八十多個雙刀門的雜碎,正是我們報仇的好機會。”

大惡也嚷嚷道:“矮子說得對,盟主寶爺,咱們這便殺上漢中,碎剮了那群雜種。”

無名的眸中閃過兩道紫芒,冷道:“光是殺掉留在漢中的這些人豈能為老龍與死去的弟兄們報仇?我們的目標是鏟平整個雙刀門。”

即使以五惡這等無所顧忌的渾人也被無名的話嚇了一跳,紀中更是驚的語不成聲道:“盟主……我們去挑……雙刀門的老巢?”

此時程懷寶已恢複了他以往那副玩世不恭的麵孔,臉上掛上一絲邪笑道:“不隻是雙刀門的老巢,所有使雙刀的,跟著雙刀門的一個也不能放過!怎麽?矮子還有五惡你們可是怕了?”

五個渾愣的惡人最不受激,登時嚷嚷開了:“寶爺你別小看人,莫說是雙刀門,就是龍潭虎穴咱們五惡也不含糊。”

心思縝密細致的紀中目光掠過程懷寶臉上那絲殺氣騰騰的邪笑,又看出了無名平靜麵孔下潛藏的無儔怒焰,哪還有不明白,當即點頭道:“矮子知道盟主與寶爺已有了全盤計劃,沒別的說的,刀山火海,紀中給您二位打頭陣。”

無名的紫眸中閃過一絲擊賞,點了點頭。

接下來,程懷寶將吞並魔門後另立門戶的事情說了一遍,因為方才得到龍霸天的死訊,這無賴罕有的沒有誇誇其談,完全是實事求是的闡述。

然而即使是這樣,仍把紀中與五惡聽得一愣一愣的。

令江湖驚懼顫栗了千餘載的魔門竟然被兩位盟主仿佛小兒玩過家家一般兒戲的吞並了?這不可思議到極點的事聽在他們的耳中簡直如神話一般。

極度震驚之下,六人的傷懷倒是減輕了不少。

紀中反應極快,片刻間的愣神後便回過神來,猛地單膝跪在地上一臉肅穆道:“無論是雙尊盟還是玄聖殿,隻要還是跟著兩位盟主,我紀矮子死而無憾。”

有紀中作榜樣,五惡人再傻也知道該怎麽做了,連忙也跪了下來,七嘴八舌甕聲甕氣道:“五惡人沒那麽多想法,隻知道跟著無爺和寶爺就有酒喝有架打。”

無名與程懷寶將六人皆拉了起來,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隻是用力的拍了拍紀中與五惡的肩膀。

片刻後,無名輕輕的歎口氣道:“雙尊盟沒了,不知紀堂主你可願做玄聖殿的雙尊堂堂主?”

紀中的眸中登時閃過一絲感動的光芒,雖然他在雙尊盟中也是堂主,但隻占據漢中一地的雙尊盟卻又如何與天下級的魔門轉生的玄聖殿去比較。

同樣名為堂主,權柄可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紀中有些慌恐的躬身道:“紀中何德何能,隻怕有負盟主的重托。”

程懷寶大嘴一撇道:“矮子用不著妄自菲薄,就憑你能在我們兄弟離開後將雙尊盟整治的井井有條,幾乎沒費吹灰之力剿滅了來犯的實力不俗的三幫聯盟,當這個堂主,你便富富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