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第一百二十六章 荊州驚魂1

此時的程懷寶伸手撫了撫被山風吹得微亂的發髻,望著坡頂荊州幫總堂口高牆上那搖曳的火把光輝,臉上現出一個自信至極的邪笑,喃喃道:“老龍你是不是在閻王爺那裏等得急了?別急,寶爺今兒個先給你弄些人下去陪你算是利息。兄弟們的大仇木頭與我一定為你們報到滿意為止。”

說著話,程大無賴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隨後仰天發出一聲穿雲裂帛的長嘯。

震動天宇的嘯聲傳入荊州幫總堂口,登時引起一片騷亂。

“我的娘,別是那話來了吧?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張三你廢什麽話?還不趕緊敲鑼明警。”

密集刺耳的鑼聲陡然響徹整座山嶽,敵襲之聲不絕於耳。

程懷寶麵上泛起一個詭計得逞的壞笑道:“咱們慢慢玩,不玩死你們老子不姓程。”

一個嘹亮的有些嚇人聲音猛地從坡上傳了下來:“何方小賊,敢到我荊州幫的總堂外搗亂?”

程懷寶毫不理會上麵那個聲音,悠閑的在山間漫步,不知道的人看到他現在這副模樣,怕不以為是來郊遊的。

劍舞長天彭雲龍卓立在高牆之上,極目下望。奈何一片蒼茫墨色,哪裏有可能看到下麵搗亂之人。

彭雲龍年在四十許間,身形高瘦,手足欣長,神情冷漠的臉上一對虎目中射出自負高傲的神光,自有一股震人心神的霸氣。

站在他身側的心腹大將毒龍手張子和恭敬的道:“幫主,可要屬下帶人下去抓拿那兩個小賊。”

這等敏感時刻跑到門前搗亂,沒人會懷疑下麵的人不是十日前揚言報仇的絕世雙惡。

早在十日前讓無名兄弟跑到荊州府城中示威那日起,荊州幫便如臨大敵的將全部高手匯集到總堂之中。

此舉一來可以將防備總堂遭襲,又不用擔心因力量分散被絕世雙惡各個擊破。

彭雲龍臉上泛起一絲冷沉的笑意道:“無名與程懷寶最擅長的便是山中追逐與趁夜暗襲,子和若帶人出去,正是入了他們的算計。”

張子和也是荊襄地麵有數的一流高手,是荊州幫的第三號高手,平日裏心高氣傲慣了,除了幫主彭雲龍與副幫主石堅外,從沒服過什麽人,早就想會會被江湖人捧成了無敵高手的絕世雙惡,當下又道:“可是幫主,若讓那兩個小子這麽鬧下去,我荊州幫的臉麵何存?兄弟們心中又會怎麽想?”

彭雲龍轉頭望向自己的心腹愛將,聲音中多了一絲嚴厲:“逞匹夫之勇雖然一時快意,卻是最愚蠢之舉。他們愛在下麵喊便由得他們,便是喊破了嗓子,於我們又有什麽……”

“啊!”

後院一聲瀕死的淒厲慘叫打斷了他的話。

聲東擊西!

彭雲龍虎目中射出兩道精芒,神色間卻沒有絲毫慌亂。

荊州幫總堂自建成以來十年不倒,可不是隻憑了地勢險要這一點,作為一個具有一流實力的大幫會,幫內為數眾多的高手才是真正屹立不倒的憑借。

早在嘯聲方自響起的那一刻,彭雲龍已然分令手下能夠獨當一麵的高手分赴四方押陣。

他可不是迷信天險的笨蛋,憑他對絕世雙惡兩兄弟性格及過往事跡的了解,得出的結論是這兩人最喜歡出其不意劍走偏鋒的攻擊方式。

因此迄今為止從未有敵人攀越的鬼愁崖反而成了最危險的方向,彭雲龍算計及此,遂將手下第一高手荊州幫的副幫主無影神矛石堅派向了那裏。

有石堅在,從後麵摸進來的人絕討不了好去,隻要石堅能夠將來敵拖住盞茶工夫,待高手齊集之下,勝負不會有任何懸念。

彭雲龍沒有絲毫耽擱,留下一句:“子和留守,防備外麵騷擾之敵。”話音方逝,似電的身形已消失在內牆之中。

程懷寶驚天動地的長嘯聲方起,無名已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掠至高牆之下。

牆內傳出一個略帶驚慌的聲音:“怕是那兩個大惡人來了。”

另一個聲音喝斥道:“慌什麽慌,憑咱們荊州幫的實力,絕世雙惡區區兩人,就算生了三頭六臂擋得住多少刀劍。眼前正是咱們荊州幫功成名就的最好時機,隻要拿下了絕世雙惡,我荊州幫便能一飛衝天,到那時補上律青園的缺,成為五門中新的一門,還不是順利成長的事情。”

又有一人阿諛的聲音傳出:“還是王頭厲害,竟然能想得這麽遠。”

王頭得意的笑了兩聲才道:“你們懂個屁,咱們幫主雄才大略,這些都是咱堂弟王昆聽他老人家說的。”

牆內立刻一片歎服之聲。

“五個人……”無名在一瞬間算出了牆內的守衛人數,心中有了計較,雙腳猛一蹬地,身形陡然拔起,手指扒住碟口外沿,單臂一使力,人已越過牆頭,立在了牆內的守道之上。

人還沒有站穩,兩支臂弩同時發動,六支尺長弩箭同時射向距離稍遠的三人,而他則借著那股衝勢,瞬間闖入離他隻有咫尺之遙的兩名守衛懷中。

五個警衛做夢也未料到竟有人能爬上近百丈的絕壁鬼愁崖,全無絲毫防備,有心算無心,加上他的功夫遠遠強於麵前五人,結果沒有絲毫懸念。

電光火石之間,一切已然結束,近身的兩人被無名的鐵手擰斷了脖子,另三人在不到四尺的距離內根本沒有丁點反應的時間,被勁弩穿心而死。

壁牆內是一條寬約五尺的守道,守道向裏是一道兩丈高低的緩坡,向內斜降,十丈外便是內院的院牆。

無名的眉頭忽的一蹙,內院有數十個腳步聲急匆匆飛奔而出。

荊州幫沒中他們的聲東擊西之計?這麽快便反應過來,且派出大隊人馬趕向了這處背靠絕地的院牆。

沒有時間猶豫,無名當機立斷,一個飛縱跳下斜坡,身形似電隱於內院牆的陰影之下。

幾乎是無名才隱住身形,一隊荊州幫的大漢已然從院門中衝了出來。

無名的紫眸中射出兩道殺芒,手指重重的按在了早已持在手中的絕世暗器蜂巢的發射機樞之上。

“哢!”

隨著強力機簧彈射的聲音,三十枚淬了見血封喉劇毒的毒針似飛蝗一般破空而去,徑直射向一丈外的人群。

毒針快似電閃雷鳴般迅疾無比,猝不及防之下,受襲的荊州幫眾大漢幾乎沒作出任何反應,悶哼之聲連響,稀裏嘩啦倒了一片。

暗器射光了,無名沒有絲毫停頓,合身撲上,雙拳齊出,沒有一式誘招虛招,隻是將快字訣發揮到了極致,仿佛劃空而過的流星一般,快至旁人隻能看到虛虛的拳影。

啪啪兩聲悶響,兩個不及抽出兵刃應戰的荊州幫大漢口中發出淒厲的慘叫,胸骨已然內陷的雄壯身軀橫飛而起,巨大的慣性又砸倒了在其後的數人。

無名曉得若被人纏住,則今晚凶多吉少,因此沒有戀戰,稍沾即走,擊殺了兩敵後立刻飛身而退。

就在他的虎軀方才躍入空中,一股強大的殺氣,隨著洶湧而至的氣流衝奔而來,當中另有一點尖銳的寒氣,破空疾至。

有高手來襲!

無名那經過無數搏殺所凝結的血的經驗在這關頭見到成效,時間不容許任何遲疑,或是偏頭觀看,完全依靠超人靈覺,從那點寒氣的位置和攻擊角度,判斷出敵手利器的來勢速度,身形怪異一扭,生生將身體迅速由左向右移上六寸,同時不經思考憑著直覺橫掌側扣。

他的身位剛變,一枝精鋼打製的鐵矛險至豪巔的貼身擦過,鐵矛還欲變化,卻給無名的鐵掌神奇的劈手抓住。

無名隻覺得一股巨力透掌而入,震得他身形不穩一個踉蹌,不覺心中一驚,背後敵人的功力竟比現在的程懷寶還要高出一籌。

無名心驚,那使矛的高手更是有膽戰心寒的驚栗感覺。

這人正是荊州幫第二高手副幫主無影神矛石堅,他從未想到過竟有人能在背對自己的情形下,憑空手抓住他全力攻出的一矛。

更令他驚駭欲絕的是自矛杆上傳來的那股龐大至令人難以置信的可怕吸力,體內真氣一陣激**,忽的自掌心勞宮穴狂湧而出。

無名!

石堅的心頭暴閃出這個名字。

當聖人穀猜測到無名未死之後,親身嚐試過無名那吸人真氣的可怕邪異功法而自斷一臂的陳子平便向聖人穀穀主薑伯釗著重提醒了此事。

隨即聖人穀一方的盟友幫派高層便盡皆知曉了這一秘密,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麵對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雖然石堅是武功修為已入化境的超絕高手,但首次麵對無名這天下無雙的聖手乾坤神功時,仍不禁大驚失色,拚命運功拉扯,企圖阻止真氣流失。

奈何他功力雖然強橫,卻又如何是怪物級的紫極元胎的對手。

很久沒有進補的紫極元胎此時象一隻餓極了的獨狼發現了一塊新鮮肉塊一般極度興奮起來,圍繞在丹體表麵的絲絲玄氣飛快的旋轉起來,產生出一股絕非人力所能抵敵的恐怖吸力。

石堅的全部努力換來的隻是真氣流出緩了一眨眼的工夫,隨即便又如泄洪一般狂湧而出。

隻這一瞬的時間,石堅身後二十餘條大漢已然醒過神來,喊殺聲中,十數柄夾帶著絲絲勁氣的各式兵刃齊向無名身上招呼過來。

無名再無暇吸光石堅的內力,鬆開鐵手飛身而退。

石堅身形一晃,運氣自查,不禁慶幸無比,幸虧手下上來的快,真氣損失並不算嚴重。

一雙虎目之中射出兩道殺芒,這樣可怕的敵人絕對不能放過,石堅低叱一聲,雄壯的身軀陡然拔起,瞬間超過一眾下屬,鐵矛又幻化出滿天矛影,直向背身飛退的無名罩去。

無名邊退邊戰,方自擊飛了兩個功夫不錯的荊州幫高手,忽覺一束束勁銳的氣流迎麵而來,竟令他有呼吸困難的感覺。

這一刻的無名再無法分辨哪一矛是虛,那一矛又是實,仿佛每一矛都是虛招,但卻又全有化為實招的可能。

招名遮天!

石堅已認定了無名是他生平僅遇的勁敵,用上了他最得意的絕招。

無名由於無法自由運用內力真氣,因而招式變化正是他修為中最弱的一環,拚變化十個無名加起來也鬥不過石堅這式出神入化的遮天。

石堅強勁的功力與莫測的矛招反而激起了無名的鬥誌,紫眸中紫電連閃,無名突運小步身法,飛退的身形陡然變向,詭異莫名的向右一閃。

任何高手在搏鬥時,無論是身法變化還是招式變化都是由體內氣機牽引,因之似石堅這等超一流的高手便能通過自己的氣機感應而預先判斷出對手的變化而取得製勝的先機。

然而無名的小步身法卻大異常理,完全沒有氣機的作用,也因此當他全無預兆的身法陡變時,自然大出石堅預料。

石堅運在矛尖的氣機再無法及時鎖定無名,矛招因應變化間,登時現出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遲滯。

無名靈覺無比靈異,自然發現了對手矛招中那細微至幾不可查的破綻,向右的衝式忽頓,腰身一弓,雄壯虎軀化作一支利箭,雙臂鋪張,無懼無畏的直迎向石堅撲去。

石堅的嘴角忽的現出一絲得意的笑意。

在無名驚覺自己中了對手誘招的同時,漫天矛影忽然消失了。

這一刻,仿佛天地都已靜止。

一道銳風仿佛憑空出現,像惡龍一般自一個不可能的角度刺來,矛尖所指,正是無名的左肋下這處雙手防守的死角。長矛淩厲的速度,落在無名的眼中,隻有一道虛虛的矛影,在空中畫出一道超乎了任何世俗之美的弧線。

那是一道死亡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