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廈將傾(一)

太快了,快至沒人看清兩人交鋒的具體情景。

一聲劇震,平地卷起一陣狂風,強勁的氣流四溢,吹拂的臨近的人們衣訣狂飄,目不能張。

白魅的兩隻水袖盡斷,露出無瑕的兩隻玉手,嬌軀似隨風飄**的一片樹葉,歪歪斜斜落在無名身前,纖足落地時竟踉蹌了一下,倚入無名寬厚的懷中。

而秦勝則雙目神光如炬,持刀前指,似一座無法撼動的山嶽一般威嚴無比。

眼見這等情景,圍外雙刀門與聖人穀的一眾弟已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

每個人都以為方才那驚天動地的一擊,白魅輸了,無名亦不例外,憑借兩人間那無法名狀的靈異感覺,他曉得白魅受傷了,雖然她的外表沒有一絲傷痕。

秦勝嚇人的臉上忽然泛起一絲奇異的笑容,緩緩道:“姑娘叫什麽名字?”

白魅星眸中的赤紅漸漸消斂,有生以來頭一次在看除無名外另一個人時,有了一絲波動,緩緩以無名的懷抱中站直嬌軀,冰冷無情的聲音微微沙啞的答道:“白魅。”

“白魅……”秦勝的口中喃喃的念叨著這個名字,雄壯的身軀忽然一晃,眼中神光陡然間暗淡下來,口裏輕輕的吐出三個字:“我輸了……”

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絲從他的嘴角流出,蒼鬆勁柏般拔不群的虎軀緩緩軟倒在地,已然失去生氣地那張威嚴可怖的麵孔上,一片安詳寧靜。

秦勝確是輸了,在自己最強的一擊中輸給了白魅,輸得心服口服。

圍觀旁人皆以為白魅隻出了一招,實則在方才那電光火石之間,她匪夷所思的連出了六袖十三掌,擊出第十二掌時已然將秦勝天下無雙的刀勢盡皆破去。第十三掌虛印在秦勝前胸要害。

實則若非白魅因看到無名的滿身鮮血關切之下而出現了那一絲分神,秦勝也根本不可能獲得這全力一擊的機會。那時或許又是另外一番場景了。

但人世間沒有或許,秦勝死了,在他施展出一生中最強一刀後,死了……

沒有人能夠相信自己地眼睛,方才還天神一般屹立不倒的門主忽然間倒下了,就這麽倒下了。一時間驚呼尖叫之聲不斷。雙刀門眾弟子徹底亂了陣腳。

無名何等豐富地搏殺經驗。登時看出形勢對自己有利,仰天發出一聲淒厲狼嘯,一拉白魅小手,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後,重又奮勇殺入敵陣。

秦勝的死給予這些雙刀門與聖人穀的弟子震撼打擊太大了,絕大多數人的鬥誌與信心在秦勝倒地的那一瞬間崩潰。即使少數修為高深,心誌堅如磐石的一流高手,又如何能鎮住已然完全慌了手腳地四五十號雙刀門弟子。

在地獄煞神一般地無名麵前。雙刀門弟子潰不成軍,瞬間已然被他們衝出兩丈,眼見即將輕鬆衝出包圍圈,以沈天方與另兩名中年儒士為首地聖人穀二十餘名弟子攔在了他的麵前。

自血戰開始,這群聖人穀弟子便始終似有意若無意的躲在後麵,坐看雙刀門與白魅、無名血拚,即使是參與圍攻白魅的胡誌龍,貌似盡了全力,實則始終加了十二分小心,與白魅對搏時,中規中矩,以保全自己為第一要務,不肯出絲毫奇招險招。

效果顯而易見,雙刀門死傷慘重,連門主秦勝都死在白魅掌下,而聖人穀的人除了胡誌龍與白魅對掌時內腑震傷,可說沒有絲毫損失。

這時眼見無名與白魅即將逸走,終於再顧不得保存實力,現身攔住了前路,因為他們臨行前,掌門薑伯釗下了死令,一定要覓機除掉絕世雙惡。

眼前無名一身血汙顯然傷得不輕,恐怖的雪羅刹方才與秦勝地對決後身形踉蹌,突圍時隻能跟在無名身後,此實為誅殺二人的絕佳機會。

無名有若一頭瘋虎,毫不停歇的直衝聖人穀一眾弟子地劍陣。

薑伯釗一生收了六個徒弟,尹飛鴻與淩霄排在老四、老五、老六就是神劍無敵沈天方。

這兩名中年儒士是薑伯釗的大弟子與二弟子,一名蕭勁,一名彭天,這兩人一直在穀中潛修儒門絕技,便是行道江湖也是遮掩形跡,隱姓埋名,所以在江湖之上默默無聞,無人知曉,但他們二人的功力卻絕對在師兄弟中風頭最勁的玉麵飛龍尹飛鴻之上,是薑伯釗急於暗處的秘密武器之一,也是這次德安府捕殺絕世雙惡的主力。

麵對無名來勢洶洶的撲擊,蕭勁與彭天目現輕蔑之色,念動劍出,劍光疾若激電,劍尖前一尺劍芒顯示二人都已有了超越一流的內功修為,比之師叔胡誌龍,也在伯仲之間。

無名立時覺察到了對手的可怕,不敢以身試劍,疾進的虎軀猛然頓住,一雙鐵手發如奔雷,連擋兩道變幻莫測的如電劍芒。

劍掌相交,爆發出悶雷般的震響,三人各向側飄,腳下同現踉蹌。

無名隻覺得掌心有若遭了雷擊,炙痛難當,百忙中抬眼看去,雙掌上各多了一點劍孔,傷口不大,卻痛入骨髓,顯然是掌骨受了震傷。

蕭勁與彭天心中盡是不敢置信的震驚,無名以一敵二,竟然赤手接下了兩人以三十餘年精純無比的周天大真力全力禦劍一擊?

他的手哪裏還是血肉之軀,簡直堪比世間最鋒利的絕世神兵了。

就在這時,一道鬼魅一般的白影倏然幻現在身形踉蹌的蕭勁與彭天身前,兩人心道不好,手中長劍在身前幻起一片密不透風的劍網。

一隻仿佛柔弱無骨的無瑕玉手似摘花拾葉般輕輕探出,在與劍網相交的一瞬間,曼妙無方的連震六次,六道極陰之氣分從六向撞在激電四射的劍網之上,原本潑水不入的劍網立時現出了一瞬間地破綻。

就是這在常人眼中幾乎不存在的一瞬間,白魅地瑩瑩嬌軀已如沒有實質的鬼魅般穿入劍網之中。左掌撩撥開蕭勁驚慌反攻的一掌,右手纖纖玉指。電梭一般點在了蕭勁的心窩正中。

蕭勁隻覺胸口一寒,隨即整個身軀已完全不聽使喚,悶哼一聲,身形微震,緩緩軟倒在地。

大師兄的修為如何彭天最清楚,如今卻連白衣妖女一招也未能接下。不禁又驚又懼。手中長劍一緊。挽起五朵劍花,罩向白魅。

白魅的嬌軀倏退,差之毫厘地讓開了及身劍光。

彭天眸中一亮,眼前這白衣妖女地身法雖然還是一樣地奇快無比,但已沒有了方才那股子鬼魅般叫人無法捉摸的感覺,顯然是受了內傷的影響。登時精神一振,劍光陡然暴漲,人與劍渾然相融。似一道流光直射白魅。

身劍合一,乃是劍道之中僅次於奴劍術的至高境界。

秦勝畢竟是天下有數的頂尖高手之一,白魅方才毫無花巧的硬破他畢生絕招,內腑受到那無匹刀氣反震,陰胎實已受創不輕。

魅景幽魄神功最大地弱點便是一旦受傷沒有絲毫自愈的能力,剛才又強提真氣擊斃蕭勁,白魅確如彭天所料,內傷已然惡化,目注飛射而來的那道寒氣暴射地流光,空洞的星眸中閃過一道厲芒,正待有所動作,忽然身後傳來一聲暴喝,勁風掠動,無名那雄壯的虎軀已然擋在了她的麵前。

方才無名與蕭勁、彭天硬對一招,踉蹌飛退,立時被一眾聖人穀弟子的耀目劍芒圈了起來。

長劍輕靈,鋼刀威猛。

這些聖人穀弟子武功雖然普遍比雙刀門弟子稍強了半籌,但對於皮糙肉厚的超出人們想象的無名而言,迅疾若電但威力稍遜的長劍反而沒有雙刀門弟子的鋼刀更有威脅。

七八柄或劈或刺,威勢赫赫的長劍,隻有沈天方的長劍在無名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兩寸餘長的血口。

方才無名衝陣與雙刀門弟子血戰時,這些聖人穀弟子由於站在了戰圈的另一麵,注意力都被白魅與胡誌龍等人的大戰吸引,沒人看清無名的可怕,無名衝進圈內時,很多人心中還在嘲笑刀門空有其名,這麽多人都攔不下一個無名,此時當他們真地麵對無名這一身遠遠超出想象的堅韌皮肉,全都傻了眼。

心中都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這還是人嗎?”

無名理都沒理手臂上那道新增的“皮外傷”,虎軀疾動,一雙鐵手的揮動軌跡快的肉眼難辨,趁著身周幾個聖人穀弟子因極度震驚而心神微分的一瞬間,連斃兩人,衝出敵陣,便正看到彭天刺向白魅那威勢無匹的一劍。

在那道如龍似蛟無堅不摧的流光劍氣前,白魅飛退的嬌軀顯得是那樣的柔弱無依,仿佛隨時會被那道可怕的劍氣無情吞噬。

這一刻,無名忘記了白魅擁有的那一身鬼神莫測的詭譎武功,此時的白魅,隻是需要他保護的柔弱女子。

一聲暴喝,人已化作一陣狂風,呼嘯著越過飛退的白魅,直迎向彭天人劍合一的那道充滿了死亡氣息的可怕流光。

在與對手利劍相交的瞬間,無名的心神陷入到一種奇異的空明狀態,他從未像這一刻般無比清晰的感受到了體內紫極無胎與靈蛇寶丹的存在,沒有刻意動念,若練了許久的有無之道自然無比的施展出來。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無名有生以來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紫極元胎的回應,那是一種無法用任何語言形容的感覺,仿佛紫極元胎是有靈性的活物一般,縈繞在元胎表麵的無數螺旋玄氣陡然劇漲,爆發出一股強勁至極的龐大氣勁,順任脈狂湧上行。

隨著紫極元胎的動作,天庭穴中的靈蛇寶丹毫厘不差的做出反應,幾乎是同時放出一股同樣龐大的灼熱靈氣。

兩胎不同屬性的靈氣在胸前交匯,化作一股更加狂暴可怕的靈氣風暴。

隨即兩道好似可以毀天滅地的無匹掌力陡然自他順勢揮出的一雙鐵掌中噴薄而出。

這一切說來緩慢,實則都是在一瞬間已然完成,在紫極元胎與靈蛇寶丹這兩個非人靈物合力所化的破天神掌麵前,彭天仿佛怒海中的一葉孤舟,被那滔天巨浪瞬間淹沒衝垮。

“轟!”

平地卷起一陣充天塞地的狂風,彭天連人帶劍倒飛出五丈餘遠,“啪”的一聲,骨骼盡碎,已被打成一灘爛肉的屍體掉落在地。

而在彭天身後的幾名聖人穀弟子無不口噴鮮血,飛跌在地,沒死的也是重傷。

這驚天動地的一掌將所有聖人穀與雙刀門的弟子盡皆鎮住了,每個人的眸中盡是相同的震驚與恐懼。

眼望著無名與白魅從容逸走,沒有一個人有膽量再上前攔阻。

無論是詭異絕倫的白魅還是刀槍不入更打出那無比恐怖一掌的無名,他們所展現出的根本就不象是人世間的力量。

望著一紅一白兩個逐漸遠去的恐怖背影,每個人心中都不約而同的生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恐懼。

因為這兩個妖怪一般不可戰勝的人,是他們的生死大敵!

這場被後世江湖稱為青牛山血戰的大戰過後,整座江湖真真正正的沸騰了。

沒有人能夠相信由江湖公認的頂尖高手斷魂刀秦勝親自領軍,雙刀門與聖人穀一百餘高手竟然被區區兩人殺的落花流水,秦勝當場斃命,兩派參戰近十個超絕高手死傷殆盡。

無名與白魅的可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當所有傳言皆被證實之後,所有江湖人心中都有了一個共同的想法。

江湖要變天了……

而無名因此一戰,得了一個新的綽號——血修羅,從此與雪羅刹白魅成了名副其實的一對煞星情侶。

這一場大戰,嚇壞了不少人。

傷亡同樣慘重的聖人穀一眾高手在胡誌龍的帶領下狼狽的回到穀中,薑伯釗仔細聽過幾個看到全部經過弟子的詳細報告,又親眼看過兩名得意弟子蕭勁與彭天慘不忍睹的屍體,臉色已然陰沉至極點。

這一晚,對於他而言,是一個名副其實的不眠之夜。

圓守寺支援雙刀門的一眾老小和尚是在即將抵達德安府的路上聞聽這個令人不敢置信的消息,兩名帶隊的長老高僧一商量,眾和尚的僧鞋甚至連德安府的地麵都沒踩上,便掉頭返回了西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