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墨依渾身都是血跡,看起來狼狽極了,周遭的人見她那個裝扮都有些害怕,她卻怔怔地走著,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目光,直到走進島嶼的邊界,沒有任何人,她找了半天,尋到一處安靜僻遠的所在。

徒手慢慢地挖土,她的心反而由剛才的暴走狀態逐漸平靜下來,慢慢地回想起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她渾渾噩噩之間做得事,自己都是不知曉的,也就是說這樣的情況恐怕不是第一次。

那麽之前呢,她都做過什麽?上次藥廬的人受傷是不是也跟自己有關係?她本能地聯想到為何自己偏偏去藥廬而不是別的地方,腦海中閃現過一個重要的人,朝陽。

朝陽今日的表現沒什麽特別之處,還受了傷,那麽之前呢?她腦子裏越想越亂,唯一能夠確認的就是,她的表現,肯定跟魔性有關係,那麽,究竟是誰,要將這個可惡的魔氣放在自己身體裏以圖控製她?

她心裏的難過簡直不能用語言形容,尤其是看到自己沾滿了自己親近的人的鮮血,那種滋味,當年不是沒有嚐到過,她以為自己來到這裏再也不會嚐試了,一種怨恨的情緒逐漸彌漫上心頭。

手因摳挖土地弄得鮮血淋漓,她卻仿佛沒有知覺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繼續慢慢地挖著。將秦落和秦川的身體放好,她一揮手,土便將兩個人的屍身蓋住,這個仇,她一定要報。

夙滄匆匆趕來,一把拉住她,說道:“回家吧。”她默默地點點頭,眼中卻透著淡淡盈光,此刻,有一個人不嫌棄她一身血汙,將她攬在懷中做出保護者的姿態,讓她倍感溫暖。

夙滄的衣服十分完好,有些黑紫的印子印在胸口處,一看就是之前抱她的時候蹭上去的,她默默地摸了一下,夙滄微笑,“沒有關係,你師娘已經被救活了。至於錢家,確實有些可惜。”

不過夫妻二人能夠死在一起,也算是不錯吧,想到上次紅姐還怕她內疚編謊話來隱瞞真相,如今卻慘死在她的手上,她的心寸寸疼痛,夙滄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歎息一聲,道:“不要再自責了。

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你身體裏的魔氣以你如今的修為確實無法控製,這並非你的罪過。如果要怪,也得怪那個罪魁禍首。先跟我回家,我們再細說,嗯?”夙滄難得這麽有耐心地哄她,她聽到“罪魁禍首”這四個字,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隨即恢複正常,點了點頭。

夙滄去清理身體,也幫她換了衣服,搓洗她的雙手,上麵不僅僅有泥土血汙,還有很多因為挖開地埋葬二秦留下的小口子,夙滄幫助她清洗,她一聲不吭,仿佛沒有痛覺一般。

他心疼得要命卻不知道如何安慰,這事換到他自己身上,也得好好緩和一陣子才能夠過去。何況是她一個小丫頭呢?他耐心地給她上藥,絲毫不再提及之前的事情。

總得給她些時間想清楚,夙滄相信,她一定可以振作起來。默默地拍拍她的肩膀,夙滄端起臉盆,出去將汙水倒掉。她靜靜地看著夙滄的背影,不發一語,眼中的淚光閃爍。

灰寶和大白還有果凍此刻都陪在她身邊,大家都不說話,而她也不想再睡了,猜測到恐怕是夙滄給她用了藥,她很難受,一閉上眼就看到的是一屋子的血跡,很難忘記,她不想再記起來。

灰寶也不說話,它被自己的主人給打暈了,然後她就闖下彌天大禍,這事灰寶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縱然知曉是有人利用了她,心裏也是極為不好受的吧。灰寶歎息一聲。

接連幾日,她都沉浸在自己的記憶力,三四天沒有合眼,夙滄就抱著她,給她的雙手上藥,那般好看的手指,現如今被包紮得都是白色的沙袋,裹得粗粗的。

藍墨依看夙滄對他那般好,偶爾也會露出個笑容,會問宋姐他們的情況,夙滄說他正在尋找能夠讓二秦奪舍的身體,蓬萊仙島上合適的人並不多,他還在尋找,她知道幾個人能夠活過來,心裏也舒服了不少。

就是辛苦了夙滄總是得跑來跑去的,弄得怪麻煩的,明明可以不用受這個罪,好好地在繼清宗享受一切,卻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幫助她,照顧她,就算是鐵人,怕是也會心軟吧?

直到此刻,她的心防才終於卸下,全心開始思考跟夙滄在一起的可能,但是,如今她魔氣已經蔓延得讓她失去理智,她真的害怕有一日自己會動手傷害夙滄,這才是她絕對不能容忍的。

在離開這裏之前,一定得把自己的魔氣的問題給解決了,她心中暗自下決定道。一日,見夙滄再次離開,她盤腿坐好,進入自己的識海。深灰色的霧氣已經快要完全變成黑色。

她靜靜地站著,說道:“你在麽?”黑霧發出了古怪的笑聲,“看來你非常喜歡我為你準備的禮物,唔,後麵還有很多好玩的計劃,相信我們兩個人一起玩的話,會非常有意思的,哈哈哈哈。”她皺眉,果然是魔氣在搞鬼麽?“你到底想做什麽,想要什麽,我們可以好好地談談。”對麵的黑霧突然靜默了,半晌都沒有說話。

她心道這是什麽意思?有些迷惑,繼續追問了兩次,那個黑霧再次道“你還是先好好調理下你的身體吧,嘿嘿嘿,得在最好的狀態,才能讓我享用得開心不是?想談條件,就等著吧。”

她還想再說,接著整個人就被彈出識海,驚訝之餘,知曉原來對方的力量比自己要大很多倍,才能夠這般將她彈出自己的識海,驚訝之餘,也不免心裏十分不忿。

跟這些比,她更加不想經曆那血淋淋的場景了,眸光閃爍,這次的事情,冤有頭債有主,她要知道究竟是誰設計了自己,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如今已經結成許多小口子的雙手再無血跡。

可之前雙手血淋淋的樣子,再難忘懷。靜靜地看著,好像能透過手看到什麽自己原本看不到的東西似地。夙滄進來,看到她正在發呆,有些驚訝,“墨依,怎麽了,在想什麽呢?”

她搖搖頭,“沒想什麽,你幹什麽去了?”夙滄微笑,“我去查看了一下有沒有合適的身體能夠讓秦落和秦川兩個人奪舍,你不要擔心,有我在,會讓他們平安歸來的。”

她點點頭,奪舍,就是在修道者還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將他的身體奪過來,讓自己的元神可以占據對身體的主導性,其實就等於剝奪了人家奪舍或者是想辦法重新回來的機會。

一具身體隻能承受一次奪舍,第二次的話,就會讓身體消散成碎渣渣,因而被奪過舍的身體不會再次被奪舍,這樣二秦就很安全,不用擔心會再度被奪舍,可是一般能夠被奪舍的身體一定得跟原本的元神非常相符合才行,元神契合度不高,也未必能夠成功奪舍。

身體和元神的匹配也會影響奪舍的情況,這樣的人選有時候真的是得靠緣分的,一般未必能夠遇得上,夙滄為了這個事情也算是煞費苦心了,她怎麽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的。

“對不起,讓你這麽辛苦。”夙滄淡淡搖頭,他可是藍墨依的男人,他不辛苦誰辛苦啊,誰還有辛苦的資格?他樂意這麽辛苦,夙滄淡淡一笑,說道:“你怎麽樣,最近這幾日,身體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看著夙滄的背影,她決定不將夙滄拖進來,夙滄也是道修,本來就跟魔修相衝,這次自己招惹上殺相錯本來就非常意外,她已經很倒黴了不想讓夙滄也跟著倒黴。

想到宋姐慘死二秦兄弟被自己踐踏的模樣,就算是現在,她都感覺當時的情景曆曆在目,難以忘記,根深蒂固地在她的腦子裏。看著夙滄的背影,她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三日後,她聽到了自己識海中的聲音,讓她放鬆身體,跟著指引走,她總算是清醒地體會了一把身體被別人控製的感覺,沒想到魔修一道竟然有這麽多鬼門道,連控製她的身體都可以。

走著走著,周圍的景象逐漸變得熟悉,不是藥廬又是哪裏?但是倒沒有繼續進入藥廬,而是轉身去了另外一處,在藥廬後院不遠處,有一處空曠的所在,前前後後都能夠看到熟悉的景色,就是在她之前住過的小閣樓後麵,她心知,怕是待會自己就要看見熟人了。

果然不出所料,站在那裏的,不是朝陽又是誰?她靜靜走上去,對麵的人轉過身來,她淡淡地看著,說道:“你不是朝陽。”那人忍不住一笑,“我自然不是,我隻是借用一下他的身體而已,就像我借用你的身體殺人一個道理。”一開口就讓她氣得恨不得動手了。

真的很難想象下麵他又會用什麽樣的語氣來刺激她,頓時她有些後悔,不應該這麽魯莽就一個人跑過來,總應該跟夙滄商量一下的。不過此刻就算是後悔也來不及了。她心裏頓時一陣鬱悶。

朝陽笑著道:“被控製的感覺,不好受吧?”廢話,如果好受,她怎麽可能送上門來,明明知道對方這麽對付自己有所圖謀,而她如果沒猜錯的話,圖謀的,怕是夙滄,而不是她。

她有幾斤幾兩自己還是很清楚的,雖然是受了夙滄的無妄之災,但經曆過的東西卻是眼前這個人給予的。“你利用這個身體威脅張久夫妻,讓他們接納我,然後想辦法將魔氣灌進我的身體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僅有的幾次吃飯之中,我都被輸入了魔氣。”

隻是她自己當時並不知曉而已,她想來想去,隻有這個疑點能夠讓自己接受,也最合理。朝陽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哦?你是怎麽發現的?”他倒是不知道,這個看上去不過是個花瓶的女人,竟然能夠推理出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