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姑娘對施針這事信手拈來,想來應當看過不少男子的身子吧?不知我的這副身子在葉姑娘看來如何?”
聽聞此話,葉引玉拔針的手猛的一抖,不小心紮了沈礪寒一下,痛的沈礪寒又是悶哼出聲。
葉引玉輕咳一聲,緩解了一下尷尬,
“兩千一百兩。”
沈礪寒壓下怒氣,繼續問道,
“葉姑娘還沒說,我這幅身子如何?”
說話間,葉引玉已經把所有銀針都拔了出來,聽到沈礪寒的話,站起身來道,
“沈鐵匠的這副身子自然是極好的,體格健碩,氣血旺盛,若非毒素堆積使得心肺略有損傷,沈鐵匠的這幅身子便是最康健的。”
說完,葉引玉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屋子,獨剩下沈礪寒在風中淩亂。
一出門,葉引玉便忍不住輕笑出聲。
“姐,何事如此開心?”
葉引玉垂眸,正看見小花正一臉疑惑看著自己。
葉引玉正色道,
“沈鐵匠的病好了不少,姐是在開心姐的醫術又有了精進,當好好慶祝才是。”
小花點頭稱是,
“夫子說日有所得便是幸事,姐,的確當慶祝。”
屋子裏麵的沈礪寒暗恨自己為何聽力如此精微,不僅聽清了葉引玉兩人的對話,更是連葉引玉的說話口氣也聽的真真切切。
沈礪寒收斂了情緒,垂眸思索。
那位大人向來君子謙恭守禮,為何他的女兒卻如此古靈精怪?莫不是讓那孤魂野鬼附了身吧?
葉引玉哄著小花和石頭去睡覺,然後在院子裏借著月光清洗銀針。
背對著屋子的門,纖細的身影婉約柔美,仿若那月下浣紗的仙子。
沈礪寒走到葉引玉的對麵坐下,斜睨著葉引玉,語氣悠閑,
“葉姑娘醫術如此高明,想來失憶之前應當有名師教導吧?”
聽聞此話,葉引玉清洗銀針的手一頓,淡聲道,
“沈鐵匠這話問的蹊蹺,我既然失憶,又如何能記得是否有名師教導?”
沈礪寒垂眸,斂去了眼底的晦暗,
“你既然能記得如此高深的醫術,誰又能清楚你是否記得你的授業恩師?”
葉引玉仔細琢磨了一下,道,
“隻隱約記得一張臉,卻總也想不出名字。大概我恩師是位世外高人,即便傳道授業也未曾告知過姓名。”
葉引玉倒是想有個師父,可對這個朝代知識的匱乏讓她根本編不出。
沈礪寒輕哂道,
“你倒是敢想。”
葉引玉沒有再說話,沈礪寒忍不住繼續道,
“李家那窮酸又想了法子想要對付你。”
葉引玉沒停下手上的動作,“哦”了一聲,繼續幹活。
沈礪寒微微勾唇,
“你不好奇他想要如何設計你嗎?”
葉引玉仍然不說話,等著沈礪寒繼續說。
“他大概是知道用以前的蠢方法拿捏不了你,他找了鎮子上大戶人家的公子來對付你,這次的局怕是不好破。”
葉引玉抬眸,眼底帶著些許錯愕,諷刺道,
“難為他長腦子了。”
“可有應對之法?”
葉引玉搖頭,
“沒有,我一個鄉野寡婦,如何能與那大戶人家對抗,就算我命折進去,怕是也不能讓他們傷筋動骨。”
沈礪寒挑眉,不信葉引玉會如此輕易妥協,
“你不找人幫你嗎?”
葉引玉點頭道,
“自然會找人幫忙的,不知沈鐵匠可願意做那幫我之人?”
沈礪寒因為坐著,身子略低些,隻能抬頭去看葉引玉,正巧葉引玉垂眸看過來。
目光相接,兩張臉的距離難得的近了不少,兩人皆是一愣,很快又移開了去。
“那個窮酸找了個紈絝想要來壞你名聲,然後納你為妾,肆意折辱。若你需要,我直接把那人腿打折就是。”
葉引玉勾唇,
“沈鐵匠你隻會打打殺殺嗎?”
沈礪寒一愣,
“自然不是,隻是如此解決問題最是幹淨利落,我不喜拖拖拉拉。”
葉引玉輕歎一聲,正巧銀針都洗過,葉引玉把針包收起來,坐在沈礪寒對麵,
“這就是我為什麽不讓石頭習武的原因。”
沈礪寒一愣,似有不解。
葉引玉解釋道,
“身藏利器固然是好,可若利器在不辨是非之人身上,便是災難!我希望我的石頭是在能明辨是非之後再去習武。這世上之人從來不是非黑即白,做過一件錯事也並不一定該死,誰又能準確把握一個人該受多少責罰?即便夏雲朝律法如此森嚴,卻也並不就是真正準確的,這隻是我們不得不接受的標準。”
沈礪寒眸光深邃,月光下的少女還未褪去青澀稚嫩,說出的話卻讓他振聾發聵。
此話是曾經的那位大人說過的,雖不能完全對上,其中含義卻大同小異。
想到自己對葉引玉的懷疑,沈礪寒頓覺心中愧疚。
“姑娘活的如此明白,怕是能與姑娘並肩者也並非庸俗。”
葉引玉彎唇輕笑,
“即便有我能看上的又能如何?我早就對嫁人不抱希望了。倒是沈鐵匠你,想來已經年近二十了吧?說親的人也是不少,為何你仍然未曾娶親?”
沈礪寒盯著葉引玉的眼睛,歎了聲道,
“我身中劇毒,如何能耽誤那好人家的姑娘?若我有不幸,豈不要害的人家守寡?”
“若等到毒解了呢?”
葉引玉對沈礪寒實在是好奇極了,不管從哪個方麵看,出現在清遠村的沈礪寒都不正常。
沈礪寒看著葉引玉眼底的探究,突然湊近了些,低聲問道,
“你真想知道?”
葉引玉眨眨眼,然後搖搖頭,
“你若不想說便不說吧。”
說完,葉引玉端起茶杯喝了口裏麵已經涼了的茶水。
沈礪寒看著葉引玉剛才端起來的杯子,眸光幽深,
“那是剛才石頭給我端來的茶水。”
葉引玉愣住,沈礪寒繼續道,
“我喝過!”
“噗”葉引玉把一大口茶水都噴了出來。
沈礪寒抹了一把臉,無奈道,
“葉姑娘,第二次了。”
葉引玉看著有些狼狽的沈礪寒,居然沒忍住笑出了聲,突然又覺得不對,忍住了笑,正色道,
“抱歉,我剛才不知道……”
沈礪寒微微勾唇,
“若有外人知道你用了我用過的杯子,怕是你要嫁給我。”
葉引玉愣神,尷尬道,
“沈鐵匠還是莫要說笑了,你我都無意成親,更無別人看見,便當沒發生過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