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秋看了看地麵上短短的身影,知道已經到了中飯時間,他吸了口煙,吐出一圈圈煙霧:“王安生,走,去紅旗飯店。”

太陽火辣辣的,走在路上,身上出汗,劉德秋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又用手扇風,看了看路邊的房子下麵有陰涼處,趕緊走過去,不再走在路中間。

這個南方小縣城,到了農曆五月已經很熱了,這個季節,當地人說是“五黃六月”,也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在這個大熱天裏,一般人除了知道賣冰棒能夠掙點小錢,幾乎找不到掙錢的活。

正因為這樣,劉德秋這個有著經曆的人,一時間都沒有想到掙錢的路子。

當然,這幾天他主要想的是怎麽幫著王安生渡過這次劫難。

進了紅旗飯店,劉德秋不由一陣驚喜,他看到一台正在轉動的落地電風扇,隻見電風扇中間藍底上印著白字,最上麵一排是:KWL-40,第二排是:桐柏山落地電風扇。

再下麵的小字也很清晰:400MM,220V,65W,50HZ,再最後是生產廠址。

他知道,這麽一台電風扇要200元左右,即使如此,沒有國營的“電扇券”也買不到,因為當時的電風扇非常緊俏和搶手。

紅旗飯店這個小縣城最高檔的國營飯店,才能夠配上一台這樣的電風扇,其它的國營飯店好像還沒有這種待遇。

盡管有著如此好的條件,大堂裏的六張方桌還是有四張空著,畢竟,能夠到國營飯店吃飯的人不多,大家手裏的錢都不寬鬆,總不能因為想著吹電風扇,花那麽多錢來這裏吃餐飯吧!

熱得衣服都濕透的劉德秋和王安生見到落地電風扇,快步走了過去,還沒有站穩,收銀員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們是不是來吃飯的?不是來的吃飯給我出去!”

顯然,這裏的服務員感覺到自己有很大的優勢,劉德秋看過去,隻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服務員的眼睛瞪著他們這邊。

“吃飯的,吃飯的,我一會兒就過去交錢,買票。”劉德秋看著收銀員說。

“吃飯的也隻能坐在飯桌邊去,你站在電風扇前麵,把風都擋住了,其他的同誌還吹風不吹風?”

“是,是。”

劉德秋手拿著衣擺,讓風灌進去,到了身上,那個涼快,真是舒服!

王安生嘀咕道:“凶什麽凶,又不是你家裏的飯店!”

“你說什麽?”

收銀員走了過來,劉德秋笑著說:“他說這個電風扇吹的風真涼快!”

“涼快也不能隻顧著個人涼快!去坐在飯桌邊吹風就行了,誰來交錢?”

“我來,我來!王安生,你去那張方桌邊的凳子上坐著,離這裏近,別讓後來的人占了那張飯桌。”

劉德秋不想吃餐飯發生不愉快,他知道王安生再聽收銀員幾句牢騷話,肯定會忍不住又要反擊了。

王安生沒有說話,朝著劉德秋指的那張桌子走去。

劉德秋到了賬台前,看著黑板上寫的菜單,點了幾個菜,服務員先用一張紙寫著,然後,她的手在算盤上劈裏啪啦地響著。

“再要一瓶劍南春,五十二度的!”劉德秋說。

收銀員看了他一眼,又撥動著算盤,然後撕下一張票說:“十元錢!給你票,拿著票去廚房窗口吧。”

這會兒說話的語氣溫和多了。

收銀員看著劉徳秋朝著那邊廚房窗口走去的背影,心裏想:想不到還是有錢人!

短蓋斜標,五十二度的劍南春一瓶要一元八角五分,加上四個葷菜,一個素菜,也是湊巧,竟然剛好整整十元!

十元錢!普通人家早上在街頭買兩角錢一碗的米豆腐煮豬血當早餐,可以吃上整整五十個早餐!

劉德秋把票放在窗口上麵,廚師看了一眼,拿了過去,說:“去坐著等會兒,我會喊你。”

劉德秋回到桌子邊坐下的時候,收銀員走到了電風扇前麵,把電風扇開大了一檔,然後看了看劉德秋一眼,又回到了她的賬台後麵,坐了下來。

其它兩桌的人,感覺到風大了些,看服務員一眼,然後有人還掉頭看了劉德秋他們這邊。

王安生聽到服務員說了“十元”,見劉德秋坐下後,問:“你要了多少菜?竟然要十元?”

“沒有幾個菜,一個爆炒豬肚,一個炒血鴨,一個辣子炒肉片,一條魚,一個南瓜花瓣,要了一瓶劍南春,你別管,隻管吃,不夠再點。”

“還點?夠了,夠了!爆炒豬肚我好長時間沒有吃了。”王安生說著,口水都流出來了。

他聽人說過,紅旗飯店的爆炒豬肚最好吃了,脆脆的,而且,他們這個小縣城,豬肚是豬身上最貴重的東西了。

劉德秋舍得花這麽多錢,當然不是敗家子行為,他隻是想把王安生挽救回來,幫他躲過今天的劫難後,讓他能夠跟著自己幹些正經事,至少不去做犯罪,掉腦袋的事。

“王安生,你以後跟著我幹,真的可以隔三差五地來飯店喝幾杯,你看怎麽樣?”

劉德秋知道,這個時候跟他說這些,他應該不會像開始那麽反感了。

王安生笑了笑,看著劉德秋:“劉哥,你說說,我跟著你做什麽可以掙錢?”

劉德秋一時還沒有想好具體做什麽,但是,他知道,隻要人勤快,肯吃苦,這個年代,有點本錢,做什麽都掙錢。

他隨口道:“我們隨便做什麽都能掙錢,要不,去郊區販賣西瓜回來賣,我出本錢。”

“賣西瓜?哈哈,劉哥,你別笑死我了。西瓜才幾分錢一斤?你竟然說賣西瓜掙錢,來國營飯店吃飯?”

王安生口無遮擋的話,說得大聲,笑得放肆,一下把整個飯店裏的人目光都吸引過來了。

“你小聲點,別吵著人家吃飯。”

劉德秋看著王安生,臉紅了紅,他也覺得自己這個重生者太沒有本事了,重生過來竟然還想著販賣西瓜。

不過,他前世也是慢慢地,一步步走向成功的,要不,也不會熬到四十歲還沒有娶媳婦,到了四十歲才事業有成。

“好,小聲點。隻是,劉哥,我不知道你怎麽想的,竟然喊我跟你一起賣西瓜!”

王安生壓低了聲音,但是,臉上依舊顯出不屑來。

劉德秋當然知道王安生的心思,盯著他說:“你是看西瓜幾分錢一斤,賺不了多少錢,是不?你聽說過‘小本買賣賺大錢’這句話沒有?”

“幾分錢一斤的西瓜,你怎麽賺大錢?你別笑死我了。”王安生說著,捂住了嘴,怕自己再笑出聲音來。

“一個西瓜好幾斤,甚至十多斤,不說賺多了,一斤賺一分,一個大西瓜賺多少錢?如果一斤賺兩分錢呢?你如果一天能夠賣上一百個大西瓜,你說賺多少錢?”

劉德秋開始給王安生做數學題。

王安生還真的順著他的思路嘀咕起來:“一斤一分錢,十斤一角錢,一個西瓜就是一角錢,十個西瓜一塊錢,百個西瓜就是十塊錢!如果一斤賺兩分,百個西瓜二十塊錢!這,這……”

“如果一天能夠賣兩百個西瓜,加上一斤西瓜賺兩分錢,還有把整個西瓜切成塊,大約一塊是一斤西瓜,零售一塊西瓜一角錢,成本不過四五分錢,你想想,很多過路的小孩子身上有個一角,兩角錢的,看著想吃,買不買?”

劉德秋看著王安生笑著說。

“哈哈,你這樣說,我看著有一角錢一塊的西瓜,肯定也想買一塊吃。你的主意還真是不錯,要不,試試?你出本錢,但是,萬一不好賣,西瓜壞了,虧了……”

“虧了算我的,你隻管跟著我一天,付給你兩元,一個月要是三天都跟著我,六十元錢,比普通工人工資還高……”

“不行!你要是一天賣兩百個,賺四五十元,也給我兩元?你還夠朋友不!”

王安生說著,朝著劉德秋的胳膊打了一拳,笑道。

“哈哈,王安生,你不滿意兩元一天,我也不滿足隻賺十元一天,這樣把,隻要跟著我幹,不管虧賺,給你兩元錢保底,要是我賺了十元以上,每增加十元給你再抽兩元,也就是說,我賺五十元,十元保底,多出四十元,給你增加八元,加上保底兩元,你就能拿十元了,怎麽樣?”

王安生聽到劉德秋的話,摸著腦袋想了想,笑著說:“這個行!反正我跟著你一個月,至少可以拿六十元,你要是每天能夠賺五十元,我一個月就是三百元,我的天!三百元?”

“爆炒豬肚!端菜!”

王安生剛說完,廚房那邊傳過來一聲大喊。

“我去端炒豬肚!”

王安生忽地站起來,朝著廚房窗口快步走去,到了窗口看著爆炒豬肚,一手端著,一手拿起一點豬肚放進嘴裏吃起來。

“劍南春!”

收銀員聽見菜炒好一個了,她看著劉德秋喊一聲,轉過身子,在後麵的櫃子上麵拿著一瓶劍南春放在收賬台上麵。

什麽態度?怎麽還真要我們去端菜,拿酒!

劉德秋心裏嘀咕著,不過還是站起來笑道:“來了,來了!”

其它兩桌的人,眼睛不安分起來,他們心裏很是羨慕“爆炒豬肚”和“劍南春”,也很想瀟灑一點,但是,誰也不願意表態。

打開酒瓶,一股濃厚的香味飄散出來,王安生一把從劉德秋的手上搶過酒瓶:“劉哥,我來給你倒酒。”

說著,他給劉德秋麵前的酒杯倒上酒,再給自己麵前的酒杯倒滿酒,剛才嘴裏的那片豬肚也下肚了。

“來,先喝一口,滿嘴香。”

說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拿著筷子:“劉哥,吃豬肚了,脆脆的,香香的,好吃。”

劉德秋笑看著他,沒有跟上節奏。

王安生接連夾了幾塊豬肚放進嘴裏,吃了會兒,鼓著腮幫子,喝了一口酒,硬生生地嘴裏的豬肚和著酒咽下去:“劉哥,賣西瓜真能進這裏來喝酒,我們還是幹!”

“當然幹,明天上午早點,涼快,你跟著我去郊外轉悠,找到貨源,談妥價格多少交點定金,然後回來找銷售點,這個銷售點很有講究,一定要找好。我們找好銷售點後,再去通知他們次日大清早給我們送貨來。”

“好,好,這個聽你的,我隻管跟著你走就是了。來,喝酒,吃豬肚!”

王安生說著,端著酒杯一飲而盡了。

再次斟滿酒的時候,廚房窗口又傳來一聲“辣子炒肉片!端菜!”

“劉哥,你去端菜。”

劉德秋看著王安生手裏的筷子伸向碗裏,笑了笑,站起來朝著廚房窗口走去。

辣子炒肉片放在桌上後,王安生的筷子又伸了過去,夾住一片肉連著一塊辣子一起放進了嘴裏。

“好吃,這個辣味夠味!不愧是最有名的國營飯店,真好吃!”王安生不停地誇著。

“炒血鴨更是頂呱呱,你吃慢點。”劉德秋看著王安生的吃相,不由笑道。

“嗯,劉哥,你也吃啊!想著賣西瓜能夠來這裏喝酒,我還有幹勁了。好,明天一定跟著你幹!”

王安生看著劉德秋,臉上帶著笑容。

“王安生,以後你少跟那些狐朋狗友攪合在一起,他們不務正業,容易出事。”

劉德秋覺得還是有必要勸勸他,把他的思想糾正過來。

“你……唉,不說這個,我之前不是找不到事做,才跟著他們一起玩,打發日子嗎?”

“你看你,有時候玩得晚上都不回家,你也不怕你父母擔心你?”

劉德秋見王安生不怎麽反感自己的說教,繼續引到著他,記憶中,王安生真的不是很壞的人,應該可以學好的。

“他們不會擔心我,習慣了。隻是有時候,我爸爸有點生氣,我媽媽知道我朋友多,餓不著,也不會沒有地方睡。”

說這話的時候,王安生的臉上有些得意。

“你媽媽是太順著你了,其實,你不回家,她還是擔心的。”

“你說的還是真的,我媽媽的確很順著我,她很愛我,誰讓我是她唯一的兒子?我下麵兩個妹妹,嗬嗬。”

王安生意識到他媽媽對他有著偏心。

兩人說著,聊著,菜也都上來桌子,王安生這次吃得真是舒服,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加上賺錢的好前途,他的心還真活絡了。

收銀員時不時地看向他們一眼,自己的喉嚨也忍不住動起來。

她雖然是這裏的工作人員,但是,卻不能像劉德秋他們這麽吃得愜意。

其它兩桌的人吃完了,本想磨蹭會兒,吹吹風扇,但是,聽到王安生說的話,還是站起來離開了,走的時候,忍不住看他們桌上一眼,心裏滿是羨慕。

沒錯,劉德秋他們才兩個人,花的錢比他們一桌四五人還要多!

劉德秋見王安生吃得大半飽了,小聲道:“吃慢點,慢慢喝酒了,離開三點還得時間,我們慢慢在這裏喝酒,好吹電風扇。”

王安生看一眼收銀員,笑道:“真有你的,好,慢慢喝酒吃菜了。”

收銀員見兩桌客人走了,走到電風扇邊,看到電風扇對著王安生他們桌子的時候,定位了,然後開小了一個檔位。

劉德秋看向收銀員,笑著說:“服務員同誌,你現在閑著,過來喝幾杯吧。”

“不用,一會兒我們也吃飯了。謝謝。”收銀員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負責收拾碗筷的一個服務員,看一眼收銀員後,笑著說:“喊你喝幾杯,你就去喝吧,我不會打小報告的。”

“這是紀律!”

收銀員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轉身走到賬台後麵,坐在了凳子上麵,他的後麵有一台小型的電風扇,固定在牆壁上麵。

雖然都是國營飯店服務員,但是,待遇卻是不一樣的,收銀員的地位要比收拾飯桌,打掃衛生的服務員高一點。

剛才的服務員,其實是見劉德秋跟收銀員套近乎,卻冷落自己,心裏有了醋意,故意那樣說的。

劉德秋本想跟收銀員套近乎,在這裏呆久點吹電風扇免得讓她反感,不想卻引起另一個服務員的不滿,他隻好裝著沒有聽見兩個服務員的話,端著酒杯跟王安生繼續喝酒。

兩個人這會兒還真算得上是品酒了,每次都是抿一口,說說話,夾點菜放進嘴裏慢慢咀嚼。

大熱天的,菜涼了也沒有關係,他們喝著酒,又來了幾位顧客,後來的顧客走了,他們卻還在津津有味地慢慢地品酒,聊天。

收拾飯桌的服務員再也看不下去了,走到王安生的身邊說:“同誌,你們這餐飯到底要吃多久?”

王安生抬頭跟服務員的目光對上了:“你什麽意思?你趕顧客走?沒見我們酒還沒有喝完,菜還沒有吃完嗎?真是的!”

“你!你們已經吃了兩個小時了!你們看,剛才那兩個顧客十分鍾就吃完了!”

這個服務員心裏已經不舒服很久了,自從劉德秋跟收銀員招呼後,她心裏就憋著氣。

王安生剛要開口,劉德秋趕緊製止他:“王安生,你別說話,我跟這位服務員算算賬。”

說著,劉德秋看向服務員笑道:“服務員同誌,剛才的兩位顧客,他們隻點了一個炒苦瓜,一個炒蛋花,一共是五角六分錢,是不?我們點了十元錢的菜,十元是五角六分的十七八倍,他們兩人吃十分鍾,我們可以吃一百八十分鍾,也就是三小時,是不?我們這不是才吃了兩小時,還有一小時嗎?”

“你!”

服務員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收銀員卻是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服務員本想出口氣,卻不想眼前這個年輕人腦子靈活,不吵不生氣,竟然拐著彎跟她算賬,她也知道,兩個人吃一餐能夠小費十元的人,肯定是有錢人,她被這樣一問,明顯底氣不足,隻好嘀咕說:“有錢有什麽了不起!”

一邊嘀咕著自我解嘲,一邊離開了。

王安生朝著劉德秋豎起了大拇指:“劉哥,想不到你還真會說,我之前怎麽就不知道你能說會道?”

“來,繼續喝酒,不能因為服務員的不禮貌打擾我們的雅興。”

劉德秋端著酒杯跟王安生的酒杯輕輕一碰,看著他,心裏道:之前那個劉德秋本來也不怎麽說話,但是,他也有著小聰明。

兩人聊著喝著,劉德秋再次看向牆壁上的掛鍾時,笑著說:“王安生,你還吃飯不?你要好吃飯,喝了這杯酒,吃飯,看電影去。”

“不吃了,菜都吃飽了。”

“那好,我們把剩下的菜都吃了,然後把剩下的這杯酒喝幹了!”

劉德秋說著,開始把剩下的菜分在王安生和自己的碗裏,說:“來,吃了,時間差不多了。”

兩人當然不會讓菜剩下,開始大口吃菜,然後喝酒,不到三分鍾,光盤了。

王安生站起來,伸了懶腰,笑道:“吃得真是舒服!”

劉德秋看向收銀員笑道:“服務員同誌,我們走了。”

收銀員笑了笑:“好走,下次再來。”

收拾碗筷的服務員一言不發,走過去開始收拾碗筷。

……

出了紅旗飯店,一陣熱浪撲麵而來,王安生用手遮在額頭,看了看太陽:“他麻的,真熱!”

“這算什麽?我們要是賣西瓜了,勞作的過程中會更熱,王安生,你可要有個思想準備。”

“那個熱了有錢,想著錢,我就不怕熱了。”王安生看向劉德秋笑著說。

“你能吃苦就好。王安生,我跟你說,隻要你能吃苦,跟著我幹,我保證,不出兩年,我讓你變成萬元戶。”

“哈哈哈!劉哥,你的牛皮也別吹得太大了,容易爆。”

王安生當然不會相信劉德秋的話,他又不是傻子,粗粗一算,一個月六十元,兩年才一千多元,怎麽就變成萬元戶了?

劉德秋看向王安生,心裏也是好笑:王安生,你以為萬元戶很了不起是不是?萬元戶算個毛啊!你要是真的跟著我好好幹,兩年後,你就不會把萬元戶放在眼裏了!

但是,劉徳秋知道,目前,自己怎麽說,王安生也是不會相信,便也笑道:“不說萬元戶,起碼可以當上富裕戶吧!”

“如果跟著你幹,來紅旗飯店喝酒都算你的,我一個月至少拿六十元,富裕戶也差不多算得上吧!”

王安生笑看著劉徳秋,有著言外之意。

“王安生,這個你放心,跟著我幹,一起的時候,凡是吃喝的開支,不要你花一分錢。”

“劉哥就是豪爽,好,劉哥,我跟定你了!”

王安生沒有想到,劉徳秋竟然比他的那些哥們還要豪氣,他打定主意,以後還真的要跟著他好好地幹。

隻是,他也有點擔心,劉徳秋萬一掙不到錢,他總不能從自己的口袋裏掏錢倒貼啊!

……

到了電影院門前,大門剛好打開,上一場看電影的人湧出來,下一場看電影的人已經圍在了電影院前麵的空坪子上。

電影院的工作人員站在大門口維持著秩序,有人靠在大門側邊,想趁著看完電影的人出來這個時間混進去,然後,在清場的時候,躲在裏麵的廁所裏渾水摸魚,說不定沒有電影票,也能看上電影。

的確也有人能夠渾水摸魚,白看電影,但是,看得也是驚心動魄。

因為,即使是躲過了清場,電影放映後,也有工作人員會查票,特別是座位票已經賣完後,凡是站在過道或者側麵,或者後麵的人都會被查票。

當然,像這樣剛放的新電影,也許賣了站票,如果賣了站票,側麵,過道,後麵的人會多一些,查票的時候,混進去的人就跟查票的人躲迷藏,也能渾水摸魚。

反正,有人被查到趕出來的,也有人混過去,白白把電影看完的,好在這個時候,查到逃票的,可以補票,沒有錢補票也就被趕出電影院,沒有別的懲罰,當然,有時候也會罰站,批評幾句,這些,對於混票的年輕人,他們無所謂。

裏麵的人出完了,電影院的大門關上了,小門還沒有開,外麵等著看一場電影的人便圍過來,有人已經站到鐵欄杆的長條裏了,隻等著開小門驗票進去。

有經驗的人其實並不急,他們知道,驗票的時間不會很長,不會耽擱看正片。

裏麵的工作人員終於開了小門,隻見第一個開門的工作人員喊道:“不要擠,先讓裏麵的兩個人出去!”

接著,他的後麵出來兩個十五六歲的年輕人,低著頭,出了小門從鐵欄杆的側麵出去,這兩個人是剛才趁著開大門的時候混進去的,不想被清場的人發現了。

清場的人有時候連廁所也不會放過,而且,不管是男廁所,還是女廁所。

兩個年輕人的後麵還跟著一個工作人員,他出來後,正好站在側麵出口,堵住了那個口子,然後,開始驗票。

其實,小門裏麵還站著一個工作人員,也就是說,一個小門有三個人驗票,大門兩邊各有一個小門,也就是六個人驗票。

王安生和劉德秋手裏拿著電影票,隨著隊伍緩緩地接近著小門,劉德秋在前麵,王安生跟著他的後麵。

劉德秋的前麵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矮胖,矮胖的,屁屁很圓很大,剛才她轉身過來看劉德秋的時候,劉德秋不由驚了一條,沒有想到,矮胖女人那個更是驚悚嚇人,太大了!

“你的票!”

劉德秋腦海裏正想著前麵女人那兩個有沒有十斤的時候,傳來工作人員的聲音。

“他,他是我表哥。”矮胖女人指著站在門裏邊的一個工作人員說。

“她是我表妹。”

“進去吧。”

矮胖女人進去了。

劉德秋拿著被撕掉附件的票進去的時候,看見“表妹”正在跟“表哥”說笑著。

他看一樣女人,心裏在想:真表妹,還是假表妹?

但是,這個不關自己的事,王安生也驗票進來了,裏麵寬敞了,他把手搭在了劉德秋的肩膀上:“走,十四排,十四號,十五號,找座位去。”

其實,進了這個門,裏麵還有一道牆,兩個大門都是開著的,隻見牆上掛著宣傳標語,這個空間大約有七八平方米,左邊是售票小房間,右麵有樓梯,樓上是放電影的。

兩人從左邊的大門進去後,裏麵顯得有點黑,正在放在加演片,其實就是宣傳片。

裏麵的座位分成三個區間,十四號和十五號屬於中間區間,其實,中間的區間看電影時,視覺是好一點,但是,沒有兩邊的兩塊。

兩邊牆壁上裝了搖頭電風扇,中間這個區間雖然也裝了吊扇,但是,很高,而且很遠才裝一個,風力太小,加上人多,也就熱。

很多時候,看電影到中途的時候,屁屁上的褲子都貼著凳板,很不舒服,當然,這個時候會把屁屁輕輕地抬一下,拉著屁屁上的褲子抖動一下,然後再坐下,繼續看電影。

劉德秋和王安生找到座位坐下後,王安生拿出煙來,遞向劉德秋:“劉哥,來一支煙。”

劉德秋伸手拿出一支煙,吊在嘴上,王安生也拿出一支叼著,然後拿出火柴劃拉一聲,給劉德秋點燃後,再給自己點燃的時候,火柴已經燒到手感覺到了灼熱,他趕緊丟在地上,用腳踩了。

王安生深深地吸一口煙,然後,緩緩地吐出一圈圈煙霧,他感覺人生很是美好:“劉哥,你看見沒有,剛才檢票的時候,走在你前麵那個女人好搔,她那個好大。”

“你怎麽知道她好搔?”劉德秋在微微的光亮裏看向王安生笑道。

我進的時候,聽見她的笑聲就知道,還有,她那兩個那麽大,你說,要不是天天有人抓,能有那麽大?

劉德秋笑了:“抓大的?”

兩人說笑著,前麵有人掉頭看他們一眼,女的!

王安生聲音變小了:“劉哥,不說了,要不,人家認為我們兩人是流氓。”

劉德秋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心裏想:王安生本質真的不是很壞,幸好今天拖住他,幫他躲過了一劫。

劉德秋知道,記憶中,應該就是這個時候快出事了,那是三四點鍾的時候!

放映員開始講話了,無外乎是講了看電影的紀律,告訴觀眾,不要大聲喧嘩,不要隨意走動,影響他人看電影什麽的。

然後,開始放電影《牧馬人》。

電影很感人,也很有吸引力,裏麵的觀眾雖然多,但是,沒有嘈雜的聲音,大家的眼睛都盯著前麵那塊方正的白幕布,關心著上麵的人物命運。

劉德秋已經看過這部電影,甚至記憶猶新,他時不時地看一眼身邊的王安生,隻見他很投入,也不打攪他,隻是慶幸自己挽救了他,同時也救了另一個人的性命。

電影中出現老牧民董大爺給許靈均釘上門簾子擋冷風鏡頭;董大娘給他送來了熱騰騰的麵條等感人畫麵時,劉德秋竟然發現王安生擦了擦眼睛。

可見,王安生內心裏有著善良,劉德秋覺得今天花錢請他,幫他躲過劫難是非常值得的,內心裏也不由湧起一陣感動。

電影放完了,王安生沒有急著站起來,他說:“我們等會兒,這會兒出去,太擠了。”

說著,他拿出煙來:“來,先抽一支,剛才我一直都忍著,沒有抽。”

點燃煙,劉德秋吸了一口,吐出煙霧後,說:“王安生,一會兒出去,我們找個個體小飯店,吃兩碗米飯,來個清炒苦瓜,來個辣子炒肉片,你看怎麽樣?”

“好,中午大魚大肉吃飽了,晚上隨便吃點都行。好了,我們走吧。”

王安生看見人不多了,站起來,慢慢朝著過道走去。

出了電影院,太陽還高高地在天空中,但是,陽光再也沒有中午那麽炙熱。

“現在吃飯還有點早,我還沒有感覺餓,要不,我們各自回家裏去吃飯算了,我幫你節約點。”

王安生看著劉德秋說。

劉德秋為了穩妥起見,還是笑著說:“現在去吃晚飯的確有點早,我們再去公園轉一圈,消化一下再吃晚飯吧!”

“這樣也好。”

兩人朝著公園走去,到了公園的時候,附近放學回來的小孩子也有在公園邊玩耍的。

有兩個小男孩在平整的石板上下軍棋,王安生看過去,笑道:“小屁孩放學後在這個陰涼處下軍棋,還真是會選地方。”

“應該是附近的小孩。”

劉德秋說完,發現離開兩個小男孩不遠的地方,有兩個紮著羊角小辮子的在玩著穿線圈的遊戲,隻見她們手上的細線在兩個人的手上快速地轉換著,兩人的臉上露出甜蜜蜜的笑容。

劉德秋被小孩子的單純感染著,笑著說:“人不長大真好,容易滿足,簡單的快樂。”

“劉哥,你說的沒錯,我小時候感覺沒有煩惱一樣,隻要有點不開心,哭一聲,我媽媽就會哄我。”

王安生說著笑起來,腳步並沒有停下。

“王安生,你說,小時候你的父母要是對你嚴格一點,你會怎麽樣?”

劉德秋總感覺到王安生的母親對他還有愛得過分了,屬於溺愛,要不,這麽大的人了,他的母親還是順著他,寵著他,連他的父親都埋怨他的母親說把他慣壞了。

王安生也許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聽到劉德秋問起,他看著劉德秋,想了想,笑著說:“我媽媽如果對我嚴格一點,你說,我會不會考上大學?我記得我剛讀小學的時候,成績很好的。”

“你其實很聰明,不像我,讀書成績一直不好,你小學得過很多獎狀,是不是?”

劉德秋喚起記憶,身體的主人,還真不是讀書的料,好像從來沒有得過獎狀,他看著王安生笑著問。

“沒錯,我小時候還當過學習委員呢!”王安生說著,臉上顯出自豪來。

“你什麽時候成績開始下跌的?”

閑著沒事,劉德秋隨意問道。

王安生想了想,笑著說:“我讀初中後,貪玩了,回到家裏放下書包就想著去打乒乓球。對了,那個時候,我媽為了讓我玩得開心,也為了不讓我離開家裏太遠了,她給我想了個辦法,你猜她想的什麽辦法?”

這個,劉德秋還真是不知道,看著王安生笑問:“你媽很愛你,她想了什麽好辦法?”

“我們沒有錢買乒乓球拍子,我娘讓人用木板給我做了一副乒乓球拍,然後幫著我買了乒乓球,說讓我在家門前打,這樣,她就不用擔心我了。”

“為了這個,我娘在門前放兩張高凳子,然後把門板架在凳子上麵,這就是我們的乒乓球桌子了。”

“當然,除了打乒乓球,我們還玩別的,有時候還跟人在放暑假的時候到郊區去玩彈弓打鳥,不過,這個我媽不放心,怕我出事,但是,那個時候,玩得真的很開心。”

“一個暑假過去了,去報道的時候,暑假作業一個都沒有做,老師卡著我,不讓我報名,我媽就去跟老師說好話。”

“這麽說,你媽是真的對你非常愛了?”

“這個還真是的。”

“你媽如果那個時候對你嚴格點,或者你爸爸管你的時候,你媽不寵著你,我想,你肯定不是現在這樣,你說是不是?”

“也許是吧。唉,隻是那個大好的學習機會白白浪費了。好了,不說這樣了。劉哥,你媽對你怎麽樣?”

王安生轉過頭看著劉德秋問。

劉德秋想了想,笑著說:“我媽對我很好的,隻是,她總是勸我多讀書,但是,我不是讀書的料。”

兩人開始說著小時候的事,王安生顯得很是得意和自信。

夕陽西下。

劉德秋跟王安生到了一家小飯館,要了一個清炒苦瓜,一個辣子炒肉,吃了米飯,兩人回家。

劉德秋終於鬆了口氣,王安生記憶中的劫難時間終於過去了,他想,今天還真是功德無量。

兩人分手之時,劉德秋叮囑說:“王安生,直接回家去,明天我們兩人去郊區尋找瓜農,先尋找貨源。”

“好。”

王安生滿口答應,吹著口哨朝著家裏悠閑地走著。

走了會兒,有三四個年輕人朝著他對麵走來,有人忽地驚喜地喊道:“你們看!那不是王安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