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來自湖南高校的教授,在《經濟評論》上的一篇論文,跟此前北大另一位教授編寫的教材的某個章節相似度奇高,高到95%。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據記者報道,抄襲者之一,還是個院長,目前正在抓論文抄襲現象。(2009年2月8日,人民網)
說實在的,這樣的事情在中國,已經沒有任何新聞價值了。比兩位地位低的人在抄,比兩位地位高得多的人,校長、院士之類,也在抄。真是應了那句民間的老話,天下文章一大抄。整個學界,已經抄得昏天黑地。不信下點功夫,把這些年全國的所謂核心期刊的文章統統查一遍,看看有多少抄襲雷同,比例肯定相當驚人。
就因為這無所不在的抄襲,就因為抄襲者盡是些大人物,我們的學界還發明了好些震驚世界的新名詞和說法,比如,“不適當引用”,“引用不規範”,“過度引用”,“引用常識不算抄襲”等等等等。抄了人家,既不加引號,也不加注釋,算是“引用不規範”。如果一篇文章50%以上都是抄人家的,那就是“過度引用”,但即使“過度”,也得加上注釋吧?不用,反正查出來了就叫過度,不查出來,過度都沒有。一個教授和學生合寫的著作,被發現抄了另外一本書,苦主打官司,法庭發現的確有大量的雷同。怎麽辦呢?判決李鬼勝訴,因為抄的部分,雖然多,但都是常識,常識不算抄。為尊者諱,在咱們國家,走到哪裏都天經地義。
漫天的抄襲,源於我們學界的體製。咱們的體製很可愛,沒有懲罰抄襲的製度,卻有激勵抄襲的機製。教育部成立學風道德委員會,成立之後什麽事也不做,連裝樣子都不裝一個。但各個高校的評比,卻建立在論文的數量上,一是國外SCI論文發表量,一是國內核心期刊發表量。教育部大筆的資源,都是通過各種名目和項目下達的。有了發表量,就可以評博士點,一級學科,重點學科,重點學科研究基地。拿下這些名目,拿得越多,學校的檔次就越高。所以,各個高校紛紛掀起一場又一場大煉“論文”和課題的運動。對教師,則量化考核,獎金激勵,教師成了養雞場下蛋的母雞,隻要快下多下,不管蛋裏是否摻假,有沒有三聚氰胺。教師的文章不夠數,就逼學生寫,研究生不交若幹篇核心期刊論文,就不讓畢業。這跟當年大煉鋼鐵的時候,發動群眾土法煉鋼一樣。連教授的論文質量都保障不了,學生在短短的三年之內寫出的東西,可想而知。但發表不成問題,給核心期刊交錢就行。於是,順便把中國的學術期刊,也給腐化掉了。
世界各國,哪怕一些第三世界的小國,那裏的學界也是最在乎臉麵的。學界抄襲人人喊打,就是因為如果人家的學者被發現有這樣的事,幾乎注定要身敗名裂,從此別在學界混了。但是,我們的學界,卻偏偏沒有這樣的事。抄襲即使被人家當場拿住,學校方麵最嚴厲的處置,也無非是拿掉行政職務,或者暫時停招博士一年之類撓癢癢似的處理。文抄公們,該幹什麽,還幹什麽。教授照做,課題照拿,照樣在人前人五人六的。連抹一下臉,裝幾天孫子都不用,跟沒事一樣。如果抄襲的人,恰好在學校的地位很高,那麽連行政職務都不會被拿掉,學校甚至會全力地保他。
就這樣,在我們這個神奇的土地上,抄襲變成了學界的家常便飯,變成了學者的日常行為。確實熱鬧,確實高產,但這樣下去,世界學界是不是還會帶我們玩,可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