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剪刀手，宮牆柳
少女並不知道陸逐虎絞盡腦汁要給她拍一張照片。
雖然陸逐虎知道如果他提出這樣的要求，估計對方也不會拒絕。因為她真的是一個很好說話的姑娘嘛。但是如果他這樣做了，那就顯得太冒失了。
汐兒一邊說著話一邊擺~弄著牆邊的花草，說：“其實老家許多東西我也沒有見過，感覺很新鮮，回來又不久……”她就像是一個好奇寶寶，摸~摸這個，看看那個。倒也像陸逐虎似的，是個遊客。
陸某人心思一動。“能幫我在這裏留個影嗎？——如果不留個‘到此一遊’，會覺得有點遺憾啊！”陸逐虎卻是對著看起來不大說話的聽潮姐姐說的。
“我？”
“嗯，行吧？”陸逐虎很怕人家窺破他的心思，說得很沒有底氣。
“可以。”
陸逐虎把相機給了她，指著身後高高的圍牆說：“擺脫你取景範圍大一點，最好把屋簷上的裝飾也拍下來……”陸逐虎說著，心裏有些虛。他並不是真想拍屋簷，隻不過是因為汐兒正在他身後擺~弄花草，看草莖上的小蝸牛。
陸逐虎規規矩矩地站得筆直，就像是領導人開會時合影留念一般。他不過是希望把女孩也背影也一並拍下來。
快拍啊！快拍啊！
不過聽潮姐姐半天都沒有按快門。
陸逐虎擔心是他想讓小妹妹退出取景框，表麵上裝作不經意地問：“有什麽問題嗎？”
“笑一笑！”冰山美女這樣說。
啥？陸逐虎一愣，但見這個冷冷的仙子這麽說，反差有點大，他忍不住傻嗬嗬地咧開嘴笑了。
聽潮姐姐也準備按下快門——
正在陸逐虎心下大定的時候，身後正看蝸牛的少女一回頭，一個剪刀手比向鏡頭：“yeah！”
“啪”！閃光燈一亮，記錄了下來。
“汐兒！”聽潮姐姐很生氣：“給這位同學照相呢！你怎麽又搗亂！沒照過相嘛？”
汐兒一吐舌頭，連忙對陸逐虎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幫你重新照一張吧！”
陸逐虎心中已經被意外之喜砸暈了，連連擺手：“不用不用……”從聽潮姐姐手裏麵取回了卡片相機，一回看，心下大定：真的把她拍進去了！
聽潮姐姐又瞪了汐兒一眼，少女隻是嘻嘻地笑。
……
默契吧？一定是默契！陸逐虎在以後的日子裏總會這樣想。那張照片他也洗出來了，有時候就拿出來看看。隻不過後來月刊越覺得他那死板的站姿實在令他抬不起頭，給誰看見都要覺得他是一個傻大個——最好還是把存根毀屍滅跡才好。
但是他卻一直舍不得毀，隻因為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像五月的陽光那樣明媚燦爛。
好吧……搶鏡之王……
……
總之，那日的經曆是，陸逐虎參觀了莫家的老宅子，大小~美女又陪著他尋訪了附近的老屋子，探秘了晚清民國時的舊縣衙，看了殺頭的舊菜市口……主意自然是汐兒提出來的，對於陸逐虎的尋根問祖，她也很有共鳴，因為她回來也是家裏要上“不忘本”這一課。
然後，他們就認識了唄，這才有了後來的經曆。
從那時起，陸逐虎就和這座城市聯係到了一起，這是除了故鄉之外對他最重要的第二塊熱土。否則他也不會填這邊的學校了。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其實在“神魂顛倒”之外，也對汐兒一些與人不一樣的地方感到奇怪。
——比如她說話的方式非常直接，就像一點人情世故也不懂。她那時候也不算小了，好吧？
再有，她用的又是標準的普通話——標準自然不奇怪，可是就是聽起來怪怪的——就好比無論是誰，如果他說話一股新聞聯播播音員的味道，那就不應該是“正常人”了。
陸逐虎也是到後來才知道，汐兒是在國外長大的。所以這些奇怪的地方也就不奇怪了。
她們家算是很早開拓海外市場的民族企業了，鼎盛時期，南洋、北美都有莫氏族人的足跡。建國之後自然也不允許這樣的資本家存在，不過在海外的族人算是走上了另一條軌跡了。
像這樣的老房子，如果一家人都在海外，基本上是要易主，無主也肯定收歸國有了唄。隻是好在他家還留有一個殘疾的，沒有出走。老宅才保留了下來。否則汐兒她們回來也沒有地方去。——就是陸逐虎看見的那個老頭。
至於後來他與汐兒分開，也沒有那種棒打鴛鴦的狗血戲碼，就是汐兒又回家去了唄。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學生，沒有出國的本事。他家裏的條件也不可能讓他出國留學。
隻是陸逐虎還會有空跑到莫氏老宅看看，守候她回來的消息。——有時候，她也會在家裏寄回中國的東西中夾雜一些送給他的東西，比如旅行的照片啊，小紀念品之類。
不過後來陸逐虎卻不再去了。
因為在這裏遇到了他認為是這一生恥辱的事情。
汐兒的堂~哥——一個光鮮亮麗的俊美青年，對這個沒事往老宅跑的外鄉小孩很討厭，對他說過很多冷嘲熱諷的話：
“汐兒以後不會再回老家了，回來我們也不會告訴你……”
“你說你沒事就往這邊跑幹什麽？我們這裏有人認識你嗎？這裏跟你沒有關係，不是串門多了就是親戚了……”
“學生就還去讀書吧，該幹什麽幹什麽，少整天想入非非！你這種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我最是討厭！你還真以為風花雪月能當飯吃啊！——真心奉勸你，別到以後，連家裏老頭老太太都養不起……
陸逐虎被鄙視後惱羞成怒：“要你管！我以後活得比你好過百倍！——你就告訴我！汐兒去哪兒了？回哪兒了？”陸逐虎憤怒地朝麵前玩世不恭的青年發問。
青年嘲弄地笑道：“大阪？巴黎？馬德裏？布宜諾斯艾利斯？誰知道呢！自民國始，我們家在全世界都有產業！朝在東京，暮宿費城，講這些，你懂是什麽意思嗎？你想想你又有什麽？——你，與我們不是同一類人。走開吧，滾開吧！螻蟻！”
陸逐虎自尊心極強，自那以後，很長時間都沒有來過錦繡。
後來才有點後悔，不應該被人數落了一番就乖乖敗退。如果他不來，那才是永遠都得不到汐兒的消息了。
所以當他很久之後又來的時候，門上掛著沉甸甸的銅鎖。陸逐虎問了人才知道，看家的殘疾莫老頭已經去世了。沒有人再住。莫家老宅也自此之後大門封閉。說是莫家其他人也很少有回來的了。
從這時候開始才是真的杳無音訊。
就像前麵說過，他不知道汐兒家在海外的住址是什麽——搞不好她們自己也不知道。
他倒是給汐兒留過自己的住址，隻是過去這麽久，還可能記得嗎？
隻恨那時候傻乎乎的，什麽都不懂，中學生又沒有手機，互聯網這玩意國內外還有屏障。
事情也就懸而未決了。
這次要抓~住機會！莫家祖宅要被開發，他們總會有管事的人得回來吧，抓~住就一定不能放走！哪怕是莫聞濤（汐兒的堂兄）——這家夥再對自己出言不遜，他也做好泰然處之的準備！
現在他已經不是被人咋咋呼呼就亂方寸的小孩子了！
……
陸逐虎對於能找到汐兒的信息很有信心，但是問題是，他現在比起三年前，反而是更落魄了。
似乎真的讓莫聞濤一語成讖，他現在真的是一事無成啊！
以前就會讀書，現在要是還說“會讀書”那真是自己都不太好意思。
除此之外，他還有什麽呢？
長得更帥了嗎？有點，但還沒有帥到花見花開的程度……
腦子更好用了？也沒有。
更壞的現實是，他現在真的是越來越懶了。什麽事情不是做不好，就是懶得去做。能一直堅持的事情，少之又少——學習外語算是一個習慣了，這是因為當時受到刺激，一定想著不通過莫家人，靠自己的能力，環遊世界，總有一天能把人找到。不過這種大海撈針的做法的確是太天真。
身體也沒有好好再練，荒廢了好久，但是底子比大多數人強太多，一時半會兒也降不下去。加上在外遊曆也是無形中給他增加了身體的耐力。
這下他為自己的腿感到可惜了。比大多數人都強的腿，就是不知道該用到什麽地方去。他又不能整天找人去打架。如果像別人說的去踢球——嗬嗬，得了吧，中國踢球的那麽多，那個不是給人罵？再說他也早過了踢球的年齡，在學校踢踢，也隻能是玩玩。
陸逐虎擺脫這些自我懷疑，反正我就是這麽一個人，短時間內就這樣。
唯一讓他擔心的還是汐兒的看法，畢竟分開這麽久了，人家要是真把自己忘了也找不到地方哭去。
隻是他一直有信心，汐兒一定不是那種把感情看得很隨意的人——雖然她其他地方都表現得很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