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梟雄踏雷
占東東站起來興奮地說:“這可是小玉奶奶的真誠和愛打動了神靈,給我們顯示了這樣讓人不敢相信的卦象。你們聽聽這卦:‘寶玉劫’,是說我寶奶奶和玉奶奶都受到了磨難;這‘域外生’,是說我奶奶好像在國外還活著;‘時機到’,是說我奶奶時機一到就會回來的;‘落日圓’,是說寶奶奶回來是先和玉奶奶相見,是在一個晚上太陽落下的時候團圓。”
小玉喃喃自語著:“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小蝶在旁邊安慰著小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你再算一卦,什麽時候時機成熟,什麽時候你們才能團圓?”小玉忙搶過銅錢又念念有詞一會兒,占東東起卦道:“玉奶奶,不會吧,你是求越快越好了嗎?”小玉忙說:“是啊是啊,恨不得馬上相見呀。”占東東向爺爺高興地報喜:“爺爺啊,大喜啊,玉奶奶給我們救來了奶奶,奶奶還活著,而且這卦像上說:‘今日想有今日有,明日想無明日無’,那就是說今天晚上就能看到我奶奶嘍——!”
小蝶忙拉起小玉說:“你把寶兒姐求回來了,今晚就回來了,我們快收拾收拾呀。”小玉好像夢遊一樣,跟著大家張羅起來。
連續兩夜參加布雷的成義正在領著隋濤、柱子排上午在一個村子裏休息,他仰望著空中少了一半的日軍飛機為戰友們驕傲。這時他看到從南京方向飛來五架運輸機,在兩架戰鬥機的護航下在上空盤旋著。黃營長的工兵營及周圍的國軍分別吹著號讓大家隱蔽,突然成義靈機一動,喝令全排再把日軍服裝胡亂穿上,從老鄉家背出兩袋麵粉,在門前的打穀場上劃了個大大的方框,告訴戰士們往方框裏灑麵粉時不許露空地。黃營長們剛開始在旁看得莫名其妙,見成義把老鄉家漆著紅漆的大號鍋蓋往白麵粉框中間一放頓時明白了,眾人皆舉頭看日軍飛機的反應。哈,果然成功了,五架運輸機接連搖著翅膀俯衝下來,衝著日本膏藥旗把彈藥食品藥品一箱箱投了下來,全村一片歡呼。
黃營長上前用力捶了成義一下:“俺老鄉就是聰明,把鬼子都戲弄了。我還沒得空問你呢,你昨晚在那個三岔路口鼓搗了半天,在布什麽陣呢?”
原來成義、隋濤們這幾天在黃營長的點撥下迅速掌握了埋設地雷技術,剩下的就是自己怎麽發揮了,成義他們什麽真假雷、連環雷、三角雷、上下雷、兄弟雷越做越熟練。尤其成義學東西一貫是舉一反三,一通百通,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
成義笑著對黃營長說:“那個三岔路口旁有個小高坡,我們演示了一下,如果鬼子大隊走到那裏一定要停下決定往哪條路走,這時應該有個騎馬的軍官到高處瞭望下的,我和隋排長在那裏埋了一個重壓雷,起爆重量調到80公斤,是一隻馬蹄和人的重量,炸死個中尉也是好的。”黃營長點頭讚道:“你們是愛動腦筋,好樣的。這次還得謝謝你們呢,你們不但掩護我們順利地設了幾十個地雷陣,還上手幫我們埋了上百枚地雷。其實沒告訴你們,第三戰區給我們師長下的命令是就地銷毀這批地雷。是你們把這批地雷救‘活’了,等戰役結束後我要給你們請功。”成義擺擺手說:“我們都是在黃營長指導下做的,真要炸死個把個鬼子也都是我們工兵營的功勞。”
被占彪的抗日班幾番騷擾的酒井師團長已不堪折磨,縣城被占,地雷被劫,鐵路被炸,公路不通,這又機場被炸,令他變得心浮氣躁。他在5月28晨用毒氣攻下金華後立即驅師向附近的蘭溪進攻,走了不遠部隊便連遭地雷爆炸,死傷甚多,追擊部隊被迫停止了前進。
7 時左右,酒井急命第15聯隊河野中佐派出一個工兵分隊清除道路上的地雷,結果不斷傳來工兵被炸死的報告。最讓酒井中將氣憤的是驗明這批地雷竟是日軍的“九三式”製式地雷,讓他想起前幾天占彪在縣城截獲的那批地雷,極有可能就是這批地雷,說明占彪的抗日班居然把地雷運到了這裏。
10時左右,河野中佐向酒井報告地雷已全部清除,酒井聽了報告仍不放心,命令騎兵衛隊在前邊開道,步兵尖兵分隊跟進,其後是師團本部。情報參謀間瀨淳二少佐、第十三軍總部參謀古穀金次郎走在師團本部前麵,酒井和其副官走在中間,後麵是參謀長川久保大佐和作戰參謀吉村芳次中佐等人。行進中騎馬的酒井被日軍官佐們簇擁在中間。此時機關算盡的酒井以為自己如同進了保險箱一樣非常安全,所以下令把師團本部的三名隨隊軍醫都打發到各部隊處理被地雷炸傷的傷兵去了。
10時45分,酒井一大隊人馬行至蘭溪以北1500米處稱為一裏壇的三叉路口時,走在前麵的騎兵和步兵小隊安全拐彎通過,騎兵分隊和後續部隊都停下閃在路邊等待請示走哪條路。這時師團本部上來,酒井聽到下級的請示後想觀察一下,便一扯韁繩策馬走向右側的小高坡,結果沒走幾步隨著戰馬左蹄踏下,隻聽“轟”的一聲巨響,酒井連人帶馬騰空而起,接著又被重重地摔到地上。全體日軍都呆在當地,這麽多人怎麽就不偏不倚把最高長官炸了?!
酒井的戰馬當場被炸死,酒井本人左腳被地雷炸爛破碎,左腿炸成肉泥血流不止。日軍官佐們瘋了似地四處找軍醫,但最近的野戰包紮所都在數公裏以外。過了幾十分鍾後,軍醫部長才匆匆趕到。他趕緊為酒井檢查、處理傷口和包紮。這時,酒井臉色蒼白,已完全昏迷,嘴裏還嘟囔著“鋼班,占彪的死了死了地……”。軍醫部長又連續給酒井注射搶救藥劑和輸血,並做人工呼吸,但都為時已晚沒有任何效果。惡貫滿盈的酒井中將因失血過多,於14時13分斃命。日軍上下哀歎:“日軍現任師團長陣亡在作戰第一線,自陸軍創建以來還是首次。酒井直次成為日本自建立新式陸軍後第一個斃命中國戰場的陸軍中將師團長。”
當時日軍對外嚴密地封鎖了酒井直次中將被炸死的消息。直到當年9月,浙贛戰役結束後日本陸軍省才對外公布。1942年9月28日,中共的《新華日報》也刊登了《蘭溪五月之役斃敵酒井直次中將》的消息。而最遺憾的是國軍第21軍第146師獨立工兵第八營黃營長,他在40年後才知道這個消息。
成義當然也不知道他和隋濤埋的這顆地雷從炸死一個中尉的期值卻炸死了一個中將的事實,但他在歸隊後聽說了國軍這次戰役失敗的消息。成義後來很是不解,在日軍給養供不上的情況下,在擊斃敵方一個主要指揮官的情況下,在敵方飛機損失一半的情況下,在國軍士氣高昂的情況下,最高統帥居然發出了“不適宜在金蘭決戰”的命令,要二十多萬國軍主力倉促間轉移到衢州一帶,使這場戰役又同國軍絕大多數的戰役一樣變成了潰逃。致使當時必保的衢州、玉山、麗水等地的空軍基地盡失,讓日軍報了當年4月18日美軍16架轟炸機轟炸日本東京、橫須賀等地返航衢州機場之仇。無怪乎後世人們總結:國軍有一流的士兵、二流的士官、三流的軍官、四流的將軍、末流的統帥——他五流都不夠!
成義是夜裏不辭而走的。師長幾次表示了要把他們留下,而且有硬留下的傾向,已在設定撤退方案時把20輛卡車都列入了計劃。他曾說抗日班三個排的精良武器和戰鬥力相當於他一個營甚至一個團。讓成義馬上動身的是占彪的一個電報,說若飛病危讓小蝶速回搶救。這樣成義便給黃營長留了封信,夜半發車,輕車熟路,20輛卡車拉著白天搶到的一批日軍空投物質一氣駛了200多公裏,天亮前回到了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