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刹那永恒（下）
河穀家園的建設工作已經停止下來，工程人員與大型設備已經撤走，隻剩下了一些小型工程設備，還有不值錢的工程物資。所幸的是，大部分房屋都已建好，城堡裏的裝飾工程也已完成，河流上遊還建起了一座小型水電站，從水庫裏引來的河水，把數平方公裏的河灘平原變成了良田。
直升機降落的時候，克拉拉與安娜姐妹已經趕到。
安娜四姐妹的肚皮已經很大了，特別是安娜，懷的是雙胞胎，連克拉拉的小腹部都微微突起。
“老張……”
“克拉拉，”張小剛朝安娜四姐妹點了點頭，又說道，“我早就該來了，隻是很多事情都沒處理好，所以耽擱了幾天。”
“天疆，還有尼科爾她們……”
“進去談吧。”
張小剛把隨行的特工留在了外麵，帶著克拉拉她們進了城堡。
城堡裏很幹淨，表明克拉拉很勤快，而且有足夠多的幹柴，還有一些剛剛醃製好的野味與河魚。
見到這些，張小剛皺起了眉頭。
“有人來過？”
克拉拉點了點頭，卻沒有多說什麽。
張小剛隨即明白了過來，顯然娜塔莎來過這裏，幫克拉拉她們準備好了足夠多的柴火與食物。也許，娜塔莎就藏在附近，在暗中保護與照顧克拉拉她們，不然的話，五個大肚皮女人肯定難以在如此荒涼的地方生活下來。
“我們都知道了。”克拉拉坐了下來。她開始在外麵故意問到楚天疆，顯然是說給那些特工聽的。
“克拉拉，我……”
“我們不怪你，你是天疆最好的兄弟。”
張小剛歎了口氣，說道：“他還活著。”
“什麽！？”克拉拉立即瞪大了眼睛。因為娜塔莎被摸掉了一部分記憶，所以她並不知道楚天疆是否活著，也就無法告訴克拉拉她們。
“我把他藏了起來。”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把他藏在什麽地方了。”
“梅蘭妮抹掉了你的記憶？”
張小剛點了點頭，說道：“這是確保他安全的唯一辦法。我隻知道，他現在很安全，在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都非常安全。此外，他已經是普通人了，跟我們沒有區別，而且他的意識已經不存在了，留下的隻是一副軀體。”
“這……這不可能……”安娜有點驚慌失措。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是你們一定要相信我。某一天，他肯定會回來，隻不過誰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張小剛控製住情緒。“克拉拉，安娜，還有你們，都要堅持活下去，把他的孩子撫養成人。”
克拉拉點了點頭，抱住了已經痛哭起來的安娜。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讓我照顧好你們，讓我幫助你們把孩子撫養成人。”張小剛的聲音有點哆嗦。“可是，我辦不到。兩天後，我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隻是現在看來，你們過得還不錯。”
“離開這個世界？”
張小剛點了點頭，說道：“上麵決定讓我冬眠，讓我去一百年之後。如果老楚將在一百年後回來，希望讓我去麵對他。”
“可是……”
“我已經跟梅蘭妮說好，她會隨時為你們提供幫助。”張小剛長出口氣，當然，“你們知道怎麽聯係她。”
克拉拉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張小剛的意思。
“好了，我不能呆太久。”張小剛吃力的站了起來。
“你……你病了？”
張小剛勉強笑了笑，說道：“我現在也是普通人，跟你們沒有區別，有點小病小痛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是小病小痛。”克拉拉的眉頭跳了幾下，“你得了絕症，所以……”
“克拉拉，你知道，在雅庫茨克的時候，我就死過一次。”張小剛長出口氣，說道，“你們好好保重，雖然這很有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說‘再見’有點不合適，但是我相信遲早有一天，我們會在另外一個世界見麵，所以還是‘再見’吧。都堅強點，好好活著，把孩子撫養成人。”
克拉拉點了點頭，也顯得有點激動。
張小剛又看了眼安娜四姐妹，這才轉身離去。
來這裏之前，張小剛還有點擔心，為此專門叮囑了梅蘭妮，讓她想辦法幫助克拉拉與安娜她們，最好經常去看她們。克拉拉她們隻是五個女人，而且是普通人，在這麽嚴酷的環境下很難生存下來。隻是在見到克拉拉，知道娜塔莎在暗中保護與照顧她們之後，張小剛終於鬆了口氣。隻要有娜塔莎在，就沒有人能夠傷害她們。更重要的是，娜塔莎也是一個非常重感情的人。雖然她嫁給了羅晉勇，但是一直覺得欠楚天疆一份人情，而且不是她，是她與梅蘭妮都欠楚天疆的人情。張小剛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不管有多大的困難，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險，娜塔莎都會保護好楚天疆的妻子，保護好楚天疆的子女，並且協助克拉拉她們，把楚天疆的子女撫養成人。
隻要有娜塔莎在，也就不用為克拉拉她們擔心了。
一下子，張小剛輕鬆了許多。
在家裏呆的五天，他已經說服了肖芳芳，隻是沒有把冬眠的事情告訴吳國雄，而是決定在吳國雄更大一些的時候，也就是能夠理解生與死、以及做出生死抉擇的時候，再由肖芳芳把這些事情告訴他。
當然，張小剛沒有理由為肖芳芳擔心。
不管怎麽說，肖芳芳都是軍事情報局的特工，而且是高級特工，即便今後不在軍事情報局工作，也能謀得一份好職業。至於吳國雄，雖然還不到七歲，但是已經非常懂事，而且國家有專門針對孤兒的保護性政策，即便沒有肖芳芳照顧，他也能在學校裏長大成人，然後在社會上謀得一席之地。
還有別的牽掛嗎？
三天前，張小剛抽空去見了趙媽。孤兒院已經恢複運作，還增添了幾名員工，得到了政府的專項資金扶持。
至於羅晉勇與梅蘭妮，兩人都是受到高度重視的技術人才，自然沒有必要為他們操心。
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張小剛也放下了思想負擔。
接下來兩天，張小剛一直單獨帶在房間裏，哪裏也沒去，也沒有見其他人，隻是一個人單獨呆著。
回想起過去兩年多裏發生的事情，張小剛並沒感慨。該感慨的，在金島上找到楚天疆的時候就已經感慨了。
隻是，張小剛有一種說不出，也無法忽視的感覺。
失落，彷徨，還是空虛？
張小剛搞不明白，他也不想去搞明白。
兩天後，羅晉勇與梅蘭妮來了。
“能讓我們單獨談一會嗎？”
負責守住張小剛的特工點了點頭，很自覺的離開了房間。
“老張……”
“教授，時間到了？”
羅晉勇點了點頭，梅蘭妮也走了過來。
“走吧，讓這件事情早點結束。”
“還有什麽要交代給我們的嗎？”
張小剛笑了笑，說道：“需要交代的，我已經告訴了博士，你可以問她。當然，也沒有什麽需要特別交代的了。”
羅晉勇點了點頭，說道：“我來找你，其實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什麽？”
“我與梅蘭妮已經想好了，在完成基礎科研之後，我們也會冬眠。”
“什麽！？”張小剛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羅晉勇。
“當然，我們不是想去末日，也不是想多活幾十年。”羅晉勇歎了口氣，說道，“沒有了能量源與能量體，我們的研究工作進展不會太大，最多是完成一些基礎研究，然後需要好幾代人的努力，才有可能取得突破。更重要的是，如果老楚會回來，那麽他帶回來的信息肯定極為關鍵。我並不認為自己很聰明，但是在我之後的科學家都沒有接觸過能量體，他們對能量體的了解肯定比不上我。所以我跟梅蘭妮決定，在完成基礎科研之後，也跟隨你一起前往未來。”
“這……”
“楊總已經批準了。”梅蘭妮說道，“大概五年、最多十年之後，我們就會冬眠，在下次入侵到來之前醒來。”
張小剛的眉頭跳了幾下，說道：“你們都冬眠的話……”
“放心吧，克拉拉她們有人照顧，我已經做了必要的安排。”梅蘭妮笑了笑，說道，“我們想告訴你的是，不要輕視自己的生命。雖然我們與老楚的交情很深，但是比不上你。就算為了老楚，都要堅持下來。”
“這麽說，你們是來開導我的了？”
梅蘭妮笑了笑，說道：“在我認識的人裏麵，你是最堅強的一個，連老楚都比不上，所以我們相信你一定會堅持下去。”
張小剛一愣，說道：“不要拍我的馬屁了，我可不是鐵人。”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羅晉勇站了起來，“這不是永別，遲早有一天，我們會再次見麵，再次聯手迎接挑戰。”
張小剛點了點頭，也站了起來。“真有那一天的話，希望仍然能創造奇跡。”
隨後，張小剛在羅晉勇與梅蘭妮的陪同下，去了放置冬眠艙的醫療室。
冬眠之前，張小剛服下了一種特殊藥劑，清空了腸胃裏的所有食物殘渣，排除了身體裏多餘的水分。
在麵板合上的時候，張小剛看到羅晉勇與梅蘭妮在朝他微笑，他也就微笑了起來。
由氣溶膠產生低溫，把笑容凝固在了張小剛的臉上。
這一刻，時間在張小剛身上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