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望著那身影遠去,漸漸消逝在眼中,江寒才收回眼。
回過神,凝視手中的黑布麵罩,竟舍不得將它扔了。
那身影已不再眼中,然而那張麵容映在了心頭,還有那雙冰冷霜寒的眸子。
江寒唇邊淡淡笑了,那人不過是個殺手,是個刺客,或許還是什麽組織的人物。而且還是個男人,他卻一直想著那張麵,手中的麵罩也舍不得扔掉。
今日讓那人逃了,總有一日他會再捉住那人,扯開他的麵罩,瞧瞧那如玉清華的容色。
暗夜深黑,月光淡淡,寬闊的街道上無人冷冷清清,寂靜無聲。
鴆羽捂住胸口,隻覺喉嚨間也開始火辣辣地疼痛,不斷有腥甜湧來,口中已是血腥濃重了。
他已脫身了,不過今夜出不了城,還得尋個地方安身。
清冷的街道本是無人,這會兒倒是出現了個黑影,不知他從何處來,又要到何處去。隻見他步行不穩,每走一步也艱難,行得緩慢,朝著前方走著。
鴆羽也不知走到了何處,隻聽見這條街還有人聲,抬眼一看,不過是個花樓還在大開著門。裏麵明晃晃地亮著,人多笑鬧,身影穿梭,都這個時辰了,也隻有花樓還在迎客了。
也不知是那光亮才刺眼,還是他胸口的灼燒太疼了,此刻他隻覺眼前恍惚了,身子也無力。前方的路在哪兒他也難分清了,走了幾步就乏力,胸口不止疼痛,他連氣息也不穩了,隻感到喉嚨間血腥太濃,窒息感襲來,叫他難以呼吸。
鴆羽走在前,不止那花樓裏這時走出了一人,隨後一輛馬車到了那人麵前。那人上了馬車,車輪滾動了,正朝鴆羽駛來。
他已快沒了意識,身後的馬車離近了他才曉得有什麽在後頭,恍然間回過頭,正要避開馬車。不料胸口猛然灼痛,令他呼吸不暢,一時間眼前就黑暗了,身子倒下,貼著冰冷的石板。
那馬也像是被驚住了,發出嘶鳴,趕車之人見狀,拉了韁繩,安撫了馬匹。
趕車的人本以為前麵的人要讓道,沒想那人就這麽倒在馬車前,現在好像是不醒人事了。
“出了何事?”馬車停了一刻,車中之人自然要問話了。
“回稟主上,有人暈倒在車前,擋了路,屬下這就去清理了。”趕車之人說完,裏頭輕微應了一聲,他就下車去了。
來了暈倒之人的身旁,剛翻過他的身,就見了血腥然滿的胸前,那嘴邊還在溢出鮮紅。心知這人是受了內傷,而且還是極重的內傷,才會昏迷在此。
剛才就察覺了血腥之氣,沒想真是這人身受重傷,昏倒在地。
他本可以將這人扔在一邊,但仔細望著那張麵,摸手下觸碰著的身子骨,就知該如何做了。
所以,他將人抱回車身前,恭敬言道:“此人傷重,主上可要瞧瞧,這傷不醫治他就難活了。”
鴆羽雖然昏到在地上,隻是眼皮沉重而已,腦中還有一絲意識存在。被人抱在懷裏,耳邊在聽人言說此話,胸口一陣翻滾,口中鮮血更多了。
那人話語落了,身子被移動了,好似另一人摟抱了他。被人這般摟抱著,縱使他不願,也無能為力。
唇上有軟柔輕薄覆來,細細拭去血腥水濕,輕柔離去後。陌生的氣息貼近,軟柔落了他唇上,似乎輕啄了一下,又似乎拂過他的唇瓣。
他還沒來得及想那是什麽,耳邊隻有灼熱的氣息,這氣息他熟識,方才落了他唇上。
“真是個漂亮的東西,是得好生醫治,不過怎會…………傷得如此之重?”男子之聲如玉石亮澈,也如冷泉冰霜,低沉的餘音中帶些戲謔笑意。
鴆羽一聽耳旁的話音,心下一震,詫愕了。
這聲音他熟識,聽過一回,在那幽暗的大殿裏。這人高高在坐,話語幾句,就擾亂了眾人的心神。
他知摟抱著他的人是個男子,卻不想這人是他的主子,枉生殿的權力者。
男子凝望懷裏的少年,修長的手指撫摸少年的嘴唇,指腹柔柔地摩挲著,感受著柔潤溫暖。
鴆羽的意識漸漸消逝,最後他完全沉浸了黑暗裏,也不知自己到底會被他的主子帶到何處去。
醒來之時,隻曉得身子躺在絲滑軟柔裏,身下的觸感太冰涼了,也太清晰了,讓他不得不醒過來。
手指能動了,眼也不沉重了,手下摸著絲滑的褥子,眼環視著四周。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身下的床榻也是,舒適倒是舒適,不過他不習慣。
他動了動身子,抬了手,也想伸腿下床,怎知身上是光著的,一絲不苟。
怪不得身下的觸感那麽清晰,那麽冰涼,手下摸著的絲滑也軟柔無比。
屋裏寂靜著,偶熱微風劃過,身上更為冰涼了。床邊倒是放置了衣物,不過那衣物太過華麗,太過耀眼,每一處都精致細膩,令他退縮了。這樣的衣物不適合他,他隻適合黑暗,這樣的衣物太潔白了。
屋裏一直寂靜著,鴆羽試著動了身子,再看看那華貴的白衣,終是伸出手拿了過來。他不能不穿衣,不能就這樣光著身子。
拿得了衣物,他揭開了被褥,下了床榻。那身骨如竹挺俊,那膚色白膩如玉,光潔中透著冰色。
那漆黑如緞的發披散了肩背,柔光亮澤,遮掩了少年的臀,隱約見著白皙的挺翹。少年站穩身子,正拿衣穿上,怎知這時外頭有了聲響,不等他回頭,門就開了。
門一開,清冷的風也襲來,他抬眼看去,隻見了一人佇立門口。
那人身後本來跟著幾人,見此情景,揮袖一掃,那房門就關合了,身後的人也擋在了外頭。
“傷重且好生養著才好。”那人身姿修長,著華衣雍容,容上帶一抹笑,眼中含一絲情。雙唇微微勾著,劃出漂亮的弧度,有些魅人。
鴆羽自是沒見過他主子是何樣的,隻聽過那冰凝的聲音,在他心底主子自是陰沉狠毒的人物,不是這般優雅貴氣之人。
鴆羽想起自己本該著衣的,所以回身過去,披衣在肩頭,背對著那人。
那人目中優柔,麵上有笑,慢步走來。雙手換上了鴆羽的腰身,拉下他肩上披著的衣物,將他抱上了床榻。
男人的雙臂環在他身,他是不自在的,五指已伸張了。不過就在他要下手時,聽言耳畔的冷語,還是放下了手,這人是他的主子,他不該以下犯上。
男人將他抱回床榻,指尖撫上他的頸子,撥開他胸前散落的烏發,細細摸著他的胸膛,輕聲道:“這傷可得養些日子,落了病根就不好了。”
那白皙結實的胸膛上赫然印了五指,可想而知那出掌之人用了多大的內勁,才會將他傷得如此。
鴆羽怎會在意什麽病根不病根,出任務之時受傷在所難免,能有命活著已是好的了。
男人見鴆羽不說話,眼眸微挑,凝視著鴆羽,他這才發現少年麵色冰冷,眼中寧靜,沒有一絲溫度。
少年也不話語,也不推拒他,眼中冷如水,直直地盯著他。裏頭雖沒有溫度,可也沒有殺氣或是厭惡。
少年這是厭他呢?還是無視他?
“這掌印得早些消退,礙眼了。”話語間,他低下了頭,雙唇落在少年的胸膛裏,輕輕柔柔地觸碰著少年白膩的膚,淡淡的親吻印在那掌印上,似乎想將它消退。
少年明知他在做何,硬是忍下不適,放鬆了身子。
他見少年麵色如常,本想嚐著那白膩中的紅嫣,可還是抬起了頭,拉了被褥裹住了少年。
“你不是癡的,也不是呆的,怎不話語?怎就由著我輕薄你?”少年分明是個正常人,縱使那眼神冰冷,可也瞧得出少年並不呆滯,最正常不過了,不過少年怎對他的所做沒一點抗拒呢?
其實他說完這話之後,少年看了他一眼,隻是不說話,眼中依然寧靜著。
“罷了!我讓人來伺候你,今日才醒,吃些清淡的東西為好。”言罷,那人起身就走了。
那人走後,進來了幾名丫鬟,端來了熱水,又送來幾套衣物,說是主子讓他們拿來的。
讓人伺候他穿衣,還是幾名子女,縱然他冷心冷情,那眼中還是動容了,有些不自在。他隻接過丫鬟手裏的衣物,也不管衣物是不是華麗的,盡量加快了動著,穿上了衣物。
他穿好了衣物,丫鬟要為他束發,他揮開了手,自己將發束好。
梳洗完後,桌上自擺好了清淡食物,不過他沒吃多少。隨便吃了幾口就站起身來,往外頭走去。
他還要回去複命,不能呆在這兒,剛才那男人在,所以他沒表露出要走之意。那人既然走了,他也該離去,不該逗留了,還得回去複命。
走了幾步,還覺著胸口痛著,又有腥甜湧上了喉嚨。心下暗自痛恨著,自身的武藝太低才會受了傷,那姓江的一掌就讓他重傷了。
他站在門口,望著外頭,天邊有暖光照來,微微淡淡的,有些柔和溫情。
早晨的氣息是淡雅的,寧靜的,清馨的,令人向往沉迷。
這是個清幽安靜的院落,隻是不是他熟悉的,他該離開這兒。
昨夜得那人相救,是他沒料到的,如今他不該留在這兒,不能讓那人發現他的身份。他該回去,回到枉生殿複命。
那人救他,待他也好,隻是那人太過危險,不知的人隻當他是個貴氣優雅的美公子。可他卻是知的,那人是枉生殿的主人,不是個什麽富家公子。
那回阮左使選人到他身邊,那幾人不是武功最好的,阮左使卻說是最好的。將那幾人送到他身邊,不知那幾人好是不好?
阮左使既不讓他跟在那人身邊,自有他的道理,鴆羽一時記起阮魁的話,像是明白的幾分。
阮左使那日對他說沒選他去,是怕埋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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