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青青愣愣神，膽怯的點點頭，小聲問：“什麽事？”
“如果你覺得，我確實該死，你可以打我。”
陸輝把筷子放下，指著額頭的傷口，說：“就照這兒打，讓你出氣。”
恩？
啥？
寧青青錯愕的看著他，心想：陸輝這不是變好了，是變成神經病了！？
唯唯諾諾的問：“你、你說什麽？打，打你？”
陸輝撓了撓頭，他以前對寧青青太嚴苛了，讓她打人，她真不敢。
不等陸輝說什麽，寧青青瞬間嚇得俏臉煞白，條件反射式的蹲下，護住腦袋。
她以為，陸輝是在說反話。
她當前的動作，是因為以前被打太多次，已經成了她的防護本能。
看著她蜷縮成一團，渾身發顫的模樣，陸輝心中一疼，連忙扶起她：“別怕，我和你開玩笑呢。”
寧青青咬著嘴唇，抬頭：“你、你不打我？”
“你都這樣可憐了，還打你，那我還是個人嗎？”
陸輝重新坐回椅子，解釋：“讓你打我，是我心裏過意不去。”
寧青青發呆。
片刻，她緩緩垂首，低低的說：“不，我不要，我不打你。你、你要是真過意不去，以後就別去小胡同賭錢了。好好過日子才是正事。”
“好！”
陸輝沒有任何的猶豫，用力點頭。
看他態度很溫和，寧青青壯著膽子勸：“工地那邊，你已經一個月沒去了，要不，你去賺點錢吧？”
她不敢奢求太多，隻希望陸輝改邪歸正，能過上普通人家的生活。
去工地？
那兒我是不去的！
陸輝笑了下，沒說話。
寧青青失望了，歎口氣，轉身走開。
她要去車間勞作了。
陸輝剛才的溫和，對寧青青來說，就是腦子被打壞了，暫時還沒恢複正常。
等他恢複正常後……
他還是會打她！
還是會去賭博！！
她還是會過那種，水深火熱的苦日子。
寧青青心裏怎麽想的，陸輝可不知道。
他在琢磨，該怎麽做才能快點，扭轉當前窮困潦倒的局麵。
突然，外麵響起了咣咣的砸門聲：“開門！有喘氣的沒！！”
“來了。”
剛摘掉圍裙的寧青青忙去開門，隻是她還沒碰到把手，大門就被狠狠踹開，躲閃不及，磕到了手腕，痛呼：“哎喲。”
一個凶神惡煞的男人衝了進來，看了眼寧青青，問：“喲，小青青，一個人在家呢？你男人呢？讓他滾出來。”
被驚嚇的寧青青，搖頭：“他、他不在家。”
“不在家？”
男人冷笑一聲，一把抓住了寧青青的手腕：“不在家好啊，他欠的債，你來還。五十，趕緊的！”
寧青青費力的掙脫開，踉蹌後退幾步：“吳老三，你胡說，我們隻欠你十塊，什麽時候變成五十了？”
她一個月工資，也才四十塊呀！
家裏窮的揭不開鍋了，吳老三張口就要五十，她拿什麽給？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給？哼，你若敢不給，今天老子就不走了！”
吳老三也是耍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點上煙，慢悠悠抽了起來。
這時，門口聚集了一堆紡織廠女工。
無論哪個時代，都不會缺看熱鬧的。
寧青青明知道她們不是什麽熱心腸，但此時隻能向她們求助道：“劉嬸，王姐，你們幫我說說話啊，我怎麽可能欠他五十？我一個月工資也不夠啊？”
可，誰會理她？
但凡是和她對上眼的，立馬挪開目光，裝作沒看到。
大夥兒心裏門兒清，寧青青攤上陸輝這個混球，已經是沒救了，幫她的忙，沒好處還得罪吳老三，不劃算哩。
倒是幾個嘴碎的，還助紂為虐：“寧青青，不是我說呀。
你家陸輝不工作，還經常去小胡同賭錢，欠吳老三五十，稀奇嗎？”
“就是，他自己不幹活，還欠一屁股債。你們家不會是想要賴賬吧？”
“虧他還是貧農出身呢，一點都不知道節儉。”
一陣陣火上澆油的挑撥，寧青青急得跺腳也是沒轍。
吳老三是職工大院裏出了名的二流子，是二車間主任的親侄子。
因為這層親戚關係，他平日在廠區橫行霸道，還拉幫結派的敲詐勒索。
這陸輝也是蠢的要命，明知道小胡同賭錢是吳老三等人的圈套，還要一頭鑽進去，委實可恨。
之前陸輝隻是欠他十塊，因為還不起，每次吳老三要賬，就會“漲一點”，現在都漲到五十了。
寧青青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吳老三時不時的來要賬，不隻是貪圖那點錢，還另有目的。
不過，她實在沒辦法了，苦苦哀求：“我家現在真的沒錢，你能不能寬限些日子？等、等下月發了工資，我一定還你！”
“少跟我來這套。”吳老三蠻不講理：“不給錢，老子就不走了！”
寧青青咬咬嘴唇，眼淚快落下來時，吳老三突然改口，陰損的笑道：“不過，你若實在還不起，也有別的法子滴。”
寧青青急問：“什麽法子？”
吳老三滿臉猥瑣，眼中閃著邪光說：“小青青，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感情。
要不是你成分不好，當年我也不會看著陸輝那傻叉娶了你。”
吳老三搓搓手，猴急的笑道：“隻要你聽話，五十塊，就算了。”
瞬間，一股極度的厭惡感，從寧青青心頭升起。
還不待她反駁，外麵的女人陰陽怪氣的煽風點火：“喲，我說吳老三怎麽三天兩頭的要賬呢，原來是看上地主家閨女了。”
還有人唯恐天下不亂的挑唆：“縣城裏的發廊小妹也就二三十吧？嘖嘖，地主家閨女就是值錢呢，值五十塊哩。”
“可不是嘛，臉蛋也白淨，說話也軟，咱這些大老粗可不比人家腰細呢。”
“就她那成分還能做熟工，看來沒少勾當男人呢。”
那些人的陰陽怪氣，對於寧青青來說，就像一把把刀，狠狠刺進她的心裏。
吳老三更是獰笑著，緩緩逼近。
“別，別過來。嗚嗚，不要過來。”
寧青青低低的哭泣著，踉蹌後退。
她多希望！
能有個強大的男人，站在她背後！！
成為她的靠山，幫她打跑吳老三。
寧青青退到了房門口，退到了一個人的懷裏。
她下意識的回頭看去。
是陸輝。
陸輝手裏拿著個酒瓶子，左手扶著她的肩膀，看著吳老三，低聲說：“青青，別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