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慕武覺得希爾伯特教授雖然兩手空空,卻是給他送了一份非常不錯的新婚禮物。

陳慕武發愁的王子學院教師問題,希爾伯特教授直接給他送過來了數學一整門學科的師資配置。

雖然那些人都是剛剛走出校園的新人,可畢竟是來自全世界數學的中心哥廷根大學。

可能他們的教學水平或許會有問題,但是最起碼知識能力是完全足夠的。

正好這屆的國際數學家大會組委會給兩個人派的車也到了附近,於是他們拎著行李上了汽車,在從博洛尼亞大學去往博洛尼亞火車站的路上,依然聊著有關從哥廷根大學向斯德哥爾摩王子學院派老師的這件事。

幸虧現在比較有錢的陳慕武,提前買的去巴黎的火車票是包廂,所以希爾伯特不用再去火車站買和陳慕武同一天的火車票。

他隻需要上車之後再補交一份人頭錢,就能在陳慕武的包廂裏一路坐到巴黎。

火車開動了起來,陳慕武和希爾伯特就有關從哥廷根大學向斯德哥爾摩王子學院派遣畢業生的事,經過陳慕武和希爾伯特的談論之後,總算是確定了意向。

像他們兩個聊的這件事情,沒必要提前簽一份合同,也沒辦法提前簽一份合同。

總之就是陳慕武覺得希爾伯特是在幫他的忙,而希爾伯特又覺得陳慕武是在幫他的忙。

兩邊都各取所需,認為遇到對方實在是太好了。

聊完工作問題,陳慕武就從行李中拿出紙和筆,在包廂的桌子上趁熱打鐵,把他在閉幕式前一天,在數學史分會場做的那個演講,完完整整地寫在紙上。

他親自動筆寫文件的時候不多,這次是因為來意大利出差,實在不能在行李裏塞進去一個笨重的打字機。

希爾伯特也不打擾伏在案上奮筆疾書的陳慕武,他不是第一次去英國,也不是第一次去巴黎,幹脆就躺在自己的鋪位上閉目養神。

火車停靠到巴黎之前,陳慕武已經整理完了他的演講稿。

在把這幾張紙交到希爾伯特手上,讓對方審閱無誤之後。

希爾伯特也在紙上寫了一封推薦信,信中還有他本人親自做的跋。

兩個人剛在巴黎火車站下了火車,就把已經裝進信封中的演講稿和推薦信,投進了設在站台上的信箱裏。

不出意外的話,幾天之後這封信就將出現在德國柏林《純粹數學和應用數學雜誌》編輯部的辦公桌上。

法國是一個數學大國,所以來自巴黎的信件一定會受到編輯部的重視。

而當他們打開信件,發現裏麵寫作的人是陳慕武,而寫推薦信和跋的人又是希爾伯特,一定會對這篇稿件的內容非常重視。

不出意外的話,下一期期刊當中,刊登陳慕武的這篇演講稿文字,應該是一件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兩個人沒有走出巴黎火車站,隻是在站內喝了一杯咖啡,又簡單吃了一個便飯。

他們掐著時間換乘從巴黎去加萊的火車,接著跨海渡過英吉利海峽,再從多佛去到了英國首都倫敦,陳慕武的家裏麵。

希爾伯特是來參加陳慕武婚禮的客人不假,但他卻沒能住進到陳慕武的家裏麵。

實在是因為從天南海北、世界各地來參加陳慕武婚禮的人太多了一些,所以隻能請這些賓客們,住進陳慕武家附近的一所比較高級的旅館裏。

剛剛從意大利回到自己家裏麵的陳慕武,先是接受了陳老太太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埋怨他馬上都要結婚的一個人,一點兒也不老實穩重,成天滿世界跑來跑去,直到婚禮前的最後幾天才回到家裏。

陳老太太也知道陳慕武這是為了他自己的工作,所以說到最後又變成了心疼小兒子的身體,說他現在就這麽拚命的話,將來很可能會吃不消。

陳慕武挨了一頓罵之後,就又投入到了熟悉婚禮流程當中。

雖然舉辦婚禮的地點是英國倫敦,新娘子那一邊也是地地道道的歐洲人。

可是陳慕武一家根本就不信英國的這些宗教,而居裏家也不是虔誠的教徒。

——居裏夫人的大女兒伊蕾娜和弗雷德裏克結婚的時候,兩個人隻是去自己家附近的市政廳,簡單做了一下公證,領取了結婚證書而已,他們的婚禮全程都沒有沒有去教堂那種宗教意味濃厚的場所,也沒有出現過任何牧師或者神父。

所以這次輪到陳慕武和艾芙之後,他們兩個人早就達成了意見一致,說好不去教堂辦那種宗教意味濃厚的婚禮。

艾芙同時也很好奇中式婚禮究竟應該是怎樣,她早就叮囑過陳慕武,想要當一個從中國來的新娘子。

陳慕武也早就和家裏交代過這一點,反正陳家本身都不差錢,陳慕武又在英國賺了那麽多。

於是陳老太太派陳慕僑花大價錢,提前從國內運來了舉辦婚禮所需要的各種東西。

陳慕武還提前點名說他不要那種改良過的秀禾服,而是要更為傳統的鳳冠霞帔等等。

在自己家裏麵聽大哥和母親解釋婚禮的流程,聽了個差不多之後。

陳慕武簡單吃了口麵條填飽肚子,就急匆匆的趕到自己家附近的那所旅店,同那些遠道而來,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過麵的人在婚禮前先見上一麵。

如果說在索爾維會議的持續時間中,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利奧波德公園裏麵那座索爾維宮裏,聚集著全世界最優秀的物理學大腦;

在國際數學家大會的持續時間中,相應的會場裏也聚集了全世界最優秀的數學大腦的話。

那麽此時此刻,在陳慕武家附近的這所旅館,聚集的這些大腦可能要比上麵兩場會議更優秀一些。

他隻知道自己家包下了旅館的二層和三層,卻不知道具體到每間屋子裏住的都是誰,隻能一間屋子又一間屋子的敲著門。

第一間房間裏,住的是從美國遠道而來的奧本海默和哈勃。

他們兩個人,其實是坐著同一班輪船,從美國來到英國的。

隻是由於奧本海默和哈勃,兩個人之前從未見過麵。

而是他們彼此和陌生人之間,又不會交代自己去英國的動向。

所以在那段為期八天的輪船航行中,他們兩個人並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直到兩個人按照陳慕僑在電報上向他們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陳家在倫敦的住址之後,才被一前一後的安排進了這家旅店的第一間屋子裏。

既然已經住進了旅店,大家這下終於才知道,這個已經在從美國開往英國的輪船上見過很多次的人,彼此都是為了參加陳慕武婚禮的這個目的而來。

聽到敲門聲,打開之後發現門外站著的是陳慕武。

後者還沒來得及向他們打招呼,奧本海默就直接激動不已。

現在的美國,遠不像未來經過垮掉的幾代之後那麽開放。

一般而言,人們見麵後的禮節,僅僅是握手。

隻有關係過於親密的人,才會像奧本海默見到陳慕武時這樣,跑著衝上來,跟陳慕武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陳老師,我們有大概有快兩年的時間沒見麵了吧?真是想死我了。”

陳慕武想到過奧本海默會很熱情,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熱情。

擁抱結束之後,他笑著詢問這兩年奧本海默在美國的情況怎麽樣。

“羅伯特,聽說你去了芝加哥大學,還當了教授,在那邊過的怎麽樣?”

奧本海默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美國固然很好,但是英國更不錯。

“我記得那一位寫出了荒原的T·S·艾略特先生,已經從美國移民到了英國。

“我在想,我是不是也可以效仿他一下,了解移民英國應該辦哪些手續,然後在您家附近買下一套房子,和陳老師您做鄰居。”

這。

陳慕武知道本海默心裏麵想的是什麽意思,但是他不好評價這種做法。

不管未來全世界怎麽亂,但是美國本土卻沒有遭受過很嚴重的戰爭危機。

如果自己改變了這段曆史,讓奧本海默從美國移民到了英國,還在倫敦買了房子。

萬一他倒黴透頂,趕上了四十年代的不列顛空戰,像格裏芬斯那樣,死於德國人的飛機不斷對倫敦進行轟炸之下,陳慕武就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了。

“羅伯特,這件事情我勸你還是慎重一些。畢竟我家的房子也不是花錢買的,而是一位叫蒙塔古先生的朋友租給我的——他也是劍橋大學的學生,不知道你當時見過沒有。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可能會離開英國,你把自己的家搬到這邊來屬實沒有必要。”

聽完陳慕武的一番解釋,奧本海默若有所思:“那陳老師,要不然我看看能不能移民中國?我還記得和你去中國訪問的那段時間,我對您的祖國觀感很是美好。”

呃。

留在英國倫敦都有可能被德國人的炮彈給炸死,如果奧本海默去了中國的話,他更可能會九死一生。

尤其是等到太平戰爭爆發之後,他這個外貌特征明顯的美國人,估計立刻就會被日本人給關進集中營,能不能在那裏麵堅持到戰爭結束之後,都是一個很大的未知數。

而且你小子將來可是要製作原子彈炸日本人的人,怎麽能去做那種“祗辱於奴隸人之手”的傻事呢?

陳慕武沒有辦法,隻能用另外一件事情來吸引奧本海默的注意力。

他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滿是對這件事情的不看好:“有關移民的事情,以後再說吧。羅伯特,我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訴你。

“那就是在斯德哥爾摩的我的那所學校,已經基本完工的差不多了。

“我看再過不到一年的時間,等招到足夠多的學生,就可以正式開課了。

“到那個時候才是我真正需要你的時候,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到斯德哥爾摩給我當幾年物理學老師。

“我提前說好,在斯德哥爾摩賺的錢,很可能比你留在這個大學當教授賺的錢少。”

“當然,當然沒問題!陳老師,您別說工資比美國少,就是一分錢不開,我也沒問題的。”

奧本海默覺得很不錯。

他這次來英國,一方麵是要參加陳慕武的婚禮,另一方麵又多少帶著些興師問罪的意思。

想當初還沒有離開英國之前,奧本海默就已經知道了陳慕武在斯德哥爾摩建學校的那件事。

當時在拿到劍橋大學博士學位,依依不舍離開英國回美國之前,陳慕武還曾經向他保證,說等學校建成之後,就把他邀請回來,到斯德哥爾摩的那所學校裏當老師。

可結果奧本海默在美國的報紙上,已經一次又一次的看到了有關斯德哥爾摩王子學院的消息,陳慕武之前的承諾卻一直沒有回應。

奧本海默這次來到英國,也想問問陳慕武是不是已經放棄了他自己。

沒想到他心心念念的陳老師,剛一見麵就提出了這件事情。

看來陳慕武心中還是記掛著自己,奧本海默的心情一下子就痛快了許多。

應付完奧本海默,陳慕武又轉頭看向了一直在一邊沒怎麽說話的哈勃。

“陳博士,提前祝您新婚快樂!”

“多謝了,哈勃教授,謝謝您從美國來到倫敦參加我的婚禮。對了,我半個多月前才剛剛離開斯德哥爾摩的王子學院,那裏的建設很不錯。

“隻是天文台由於是二期工程,而且天文望遠鏡的打磨和安裝都需要一段時間,所以目前而言還沒有建好。

“您這段時間的打算是什麽,繼續在威爾孫山天文台工作,還是?”

哈勃搖了搖頭:“我已經從威爾孫山天文台辦好了離職手續,不打算和那些頑固而執拗的美國天文學家打交道了。”

“那也好,等婚禮結束後,我幫您介紹劍橋大學天文台的台長,愛丁頓教授。

“隻要您不嫌棄劍橋大學天文台的儀器設備,我想他應該很願意讓您留在劍橋大學一起研究工作的。”

哈勃聽罷哈哈大笑:“就算儀器全世界最先進又怎麽樣?可發現新行星的人,卻不是美國人,而是陳博士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