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照殿的陳設一如往常,聶柔推開門,便覺得對這屋子甚喜愛。

博古架上擺放的香爐和花瓶等物,都是她在閨中極喜愛的,連床榻上的錦被紋樣,也同她關雎宮中的一模一樣。

“都是照著您的喜好布置的。”丹桂猜到她心中所想,笑道。

聶柔伸手輕撫那錦被,輕輕地“嗯”了一聲,便扶著肚子在殿中慢慢轉悠起來,猶如一隻在巡視別人的領地的狐狸。

隻可惜,這領地的主人她半點印象也無。

聶柔細細地從財力、能力、體貼程度等等各個方麵,將周鬱川同自己夢想中的夫君做了一番對比。

除了長相粗獷些,似乎處處都達到了要求。

尤其是當她某日,從他辦公的桌子下,不小心抽出一疊自己的畫像的時候,整個人忍不住羞紅了臉。

這可是正兒八經處理舉國上下的公務的地方,怎麽能放這種風月之物?

她悄悄將畫像卷了起來,用絲帶係好,預備尋個別的地方放著。

聶柔聽著兩個孩子、滿宮的奴婢,同她說,王上如何如何寵愛她,如何護著她不受別人欺負,她的心裏也悄悄泛起漣漪,開始期待著那個男人回來。

一連兩個月,周鬱川都在外頭平叛,等他安下心來回到王庭時,桃花已經開了滿樹。

“您親手做的酥餅,王上一定會喜歡的。”丹桂花了好些日子,才教會笨手笨腳的聶柔,學會做周鬱川愛吃的桃花酥,又鼓勵著她親手奉給周鬱川。

“少貧嘴。”聶柔穿著丁香色藤紋散花錦襦裙,有些忐忑地握著食盒的把手,等在周鬱川回光照殿的路上。

一身玄衣的周鬱川滿麵都是打了勝仗的意氣風發,瞧著比先前更為俊朗陽光了。

他身邊跟著一身桃粉色留仙裙的玉妃,眉眼盈盈好似畫中人。

聶柔雀躍的心情微妙地沉寂了下來。

“柔兒?”周鬱川見她主動來迎接自己,不由得又驚又喜,大踏步走到她跟前,伸手撫了撫她被風吹亂的發絲。

“王上可一切安好?”聶柔笑得淡淡的,將手中的食盒遞上,“給王上準備的酥餅。”

周鬱川滿眼都是她,哪裏還顧得上酥餅,隨手就將食盒遞給了周業。

“朕一切都好,你今日用飯可香?睡得好不好?”

聶柔心裏忍不住輕哼一聲,日日有佳人作伴,他當然過得很好。

“臣妾也很好。”她笑著,福了福身欲要告退,“出來久了,臣妾該回去歇息了。”

“嗯,朕送你回去。”

隻是他說的送,竟然是打橫將聶柔抱了起來,大踏步往關雎宮走去。

聶柔顧不得同玉妃拈酸吃醋,在眾人的注視下羞紅了臉,忍不住捶了周鬱川健壯的胸膛一下。

“王上在外頭要注意形象……”

周鬱川一下子高興狠了,這時才反應過來她如今失憶了同自己正陌生著呢。

“咳,朕下次會注意的。”

今日麽,便將錯就錯好了。

“娘娘,這柔妃也太過分了些,您陪著王上平叛立了大功,今兒怎麽也該宿在您宮中……”如今跟在長孫玉虛身邊的是一個喚作清歌的婢女,有些憤憤不平地說道。

那個喚作采薇的婢女,被長孫玉虛發現背主之後,被她親手殺了。

長孫玉虛眉眼中閃過一絲黯然,想起自己是要成大事的,不該拘泥於兒女情長。

便開口冷聲訓斥清歌道:“往後這種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遍。”

清歌連忙請罪,是最近王上和自家主子走得近,她有些輕狂了。

“永遠不要打柔妃的主意。”長孫玉虛警告地看了一眼清歌。

自從被采薇背叛後,加之她即將接任長孫家的族長,她對身邊人的管束也愈發嚴格了起來。

“王上待會兒就在這兒用飯,這酥餅就放在這兒好了。”

周業方才打開那食盒看了一眼,那賣相實在不好看,立刻就明白過來這是柔妃娘娘親手做的,連忙叫人擺盤放桌子上。

否則被王上知道他把酥餅吃了,非得扒他一層皮不可。

“給我拿把扇子來……”聶柔坐在窗邊,悄悄對丹桂道。

被周鬱川一路抱回來,她的臉如今還燒著,晾了半天都褪不下去。

丹桂有些驚奇又有些好笑地將團扇遞給她,自家主子可還是頭一次這麽害羞呢,往常可不見這樣的。

周鬱川剛沐浴完,握著濕漉漉的黑發走出來,便瞧見聶柔在窗下打扇,夕陽的餘暉映在她的臉上,顯得她眉眼愈發柔和。

他伸手扯了塊棉布將頭發包起來,便坐到她身側:“在王庭裏住著可無聊?過幾日朕得了閑,便帶你出去走走。”

聶柔對上他滴著水珠的鎖骨,紅著臉應下,將美眸轉向窗外。

周鬱川在心裏輕輕歎一口氣,這丫頭失憶後性子倒是乖巧了許多,就是看著怯怯的讓人心疼。

而且屬於兩人共同的回憶,和曾經十分深刻的感情,也付諸東流。

每每想起都讓他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別怕,哪怕失憶了,朕也隻疼你一個,嗯?”周鬱川伸出大掌摸了摸她的發頂,她方才看向玉妃的眼神,他可是瞧得分明。

她眼神裏那股子下意識冒出來的酸勁兒,讓他又歡喜又憐愛。

哪怕她忘了他,身體仍然會下意識地想占有他,不許別人覬覦。

往失憶前的聶柔總是底氣十足的,張牙舞爪的時候居多,從未這般吃過旁的女人的醋。

“王上渾說什麽呢……”聶柔有種被他看穿了的錯覺,心虛地將他的手拿開。

“怕不怕朕?”周鬱川湊近了幾分,直視著聶柔的雙眸。

那雙靈鹿一般的眸子顫顫的不敢同他對視,一別開眼,白皙的臉蛋便染上飛霞。

王上渾厚的笑聲從寢殿內傳出,丹桂忙指揮宮人將晚膳奉上。

隻是和今夜的愉悅不同,第二日夜晚,聶柔亦準備好了膳食,卻聽說周鬱川要在露華宮留宿。

不是她的關雎宮,也不是玉妃的瑤珠宮,而是那個如西施一般嬌弱的憐妃的露華宮。

“撤下去吧,本宮不餓。”

聶柔突然覺得自己好傻,輕易就被男人的甜言蜜語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