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哭的昏天黑地，奶奶見了，就知道事情一定小不了，擦了擦眼淚，跟小姑說：“你去給你姐找個毛巾，先把淚擦一擦，遇到事情光哭沒用，你來說說看，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了。”
大姑擦了淚，定了定神，就把事情都說了，奶奶聽著，越聽呼吸越重，奶奶說：“大妮子啊，他程盛雲是你的枕邊人，平日裏的蛛絲馬跡你就感覺不出來嗎？”
大姑說：“娘啊，我來到這裏之後，程盛雲就搬到學校宿舍去住了，說是學習緊張，我還能攔著嗎？家裏家外的，我還得把工作做好了，真的沒有精力再去時時關注程盛雲心裏在想什麽，娘，事已至此，別的我也不願意多說了，我不想跟他過了，就算是硬湊和著過去下，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
奶奶聽了，說：“隻要是你自己心裏有主意就行，不過有一點，你跟程盛雲離婚了， 你就得做好聽別人閑話的準備，你是個女人，不管到了什麽時候，也不管誰的對誰的錯，到了這一步，人家還是先要笑話女人的。”
大姑說：“娘，我就害怕你生氣。”
奶奶擺了擺手，說：“我生什麽氣，我的孩子有沒有在外麵偷人，我的孩子又沒有生出私孩子來，我的孩子堂堂正正的，我沒什麽氣好生的。”
奶奶說：“既然你想到這一步了，那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怎麽過？”
大姑歎了一口氣，說：“娘啊，就算是離了婚了，您覺得我就能這麽一走了之嗎？我婆婆對我這麽好，我要是走了，您覺得我婆婆還能再 活多久？娘啊，我都想好了，就算是離了婚，我也在這裏生活，我還有工作，還有孩子，就算是沒有男人，我還能過不好日子了嗎？我不能回去，我這麽回去了讓人家怎麽看我，不光是別人瞧不起我，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
奶奶歎了一口氣，說：“閨女啊，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來你會過的有多難嗎？”
大姑說：“難就難吧，日子不都是 人過出來的嗎？容易也是過，難了也是過，怎麽都是過。”
奶奶說：“那就這樣吧，你想好了怎麽做就去做，不管怎麽樣我這個當娘的都支持你就是了。”
大姑哽咽著點了點頭，奶奶看到李麗娟坐在一邊，說：“你們也是，怎麽不等著娟娟睡著了再說這些，她一個小孩子家，聽這些不好。”
李麗娟說：“奶奶，聽這些怎麽不好啊，聽這些我就能知道這人心啊，真實可怕，以後遇到事情我才不會讓人給騙了啊。”
奶奶 聽了，說：“你心眼子可不少，哪能讓人給騙了呢？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們趕緊睡覺吧，有什麽事情咱們明天再說就是了。”
娘四個在這屋說的，東屋程家老太太其實都聽到了，程家老太太身體不好，但是耳朵很靈精，下午小兒子回來她就覺得挺奇怪的，每次回來小兒媳婦對小兒子都是笑臉相迎的，但是這次小兒媳婦對他沒什麽好臉色，小兒子呢，偏生的沒跟以前似的對小兒媳婦愛答不理的，老太太經曆多，又是個思慮重的人，就知道這裏麵有事情，索性自己早早的躺下裝著睡著了，就看到親家母起來穿衣去了西屋，小兒媳婦哭訴的那些事情老太太靜下心來倒是都聽到了，不由得悲從中來。
程家老太太三個孩子，自己的男人去的早，她雖然在學校是做老師的，但是家計艱難，特別是前幾年，自己甚至還被學生批鬥過，大兒子很小到時候就當兵去了外地，一個人在外麵找了媳婦成了家，到了小兒子這裏，高中都還沒有畢業呢，就去了很遠的農村，在農村的日子不好過，自己也是能貼補的就貼補，但是自己跟小女兒在家裏還得生活啊，那個時候真的是難啊，自己身體還不好，後來小兒子來信說跟村子裏的一個姑娘結婚了，程家老太太想著結婚就結婚吧，自己家裏條件不好，又不能把孩子弄回來，在那裏好好的過就行，誰知道竟然能參加高考了，程家老太太做夢都想著孩子能考大學回來，自己也是盡心盡力的幫著到處搜羅複習資料，好在小兒子爭氣，考到這裏做好的那所大學了，程家老太太看到自己的小兒子一個人回來，小兒媳婦沒有回來，原本想著自己有工作，讓小兒子把他媳婦也叫過來，自己幫著在街道找個臨時工挺好的，誰知道小兒子隻是聽著，沒有說什麽，就是一直沒有見寫信把人叫過來，程家老太太就知道小兒子大概是有了外心了，心裏歎息兒子心性不良，但是這是自己的孩子啊，能怎麽辦呢。
程家老太太早年操勞過重，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終於一天躺下起不來了，醫生說以後得常年臥床，大兒子兩口子過來看了看就走了，兩個人工作忙，沒時間照顧，小兒子白天去學校上課，晚上回來伺候著，沒幾天功夫就受不了了，小閨女呢，那個時候在念高中，自己都不會照顧自己，更不用說照顧別人了，正好單位讓人來問她工作的事情，程家老太太就勸著小兒子讓小兒媳婦過來頂替自己的工作，久病床前無孝子，小兒子也是累的沒辦法了，就把人叫了過來。
程家老太太對這個小兒媳婦那是真的沒話說，性子好，幹活麻利，最自己也好，在**躺了一段時間就長了褥瘡，小兒媳婦白天黑夜的給伺候著，還到處打聽哪裏有好大夫，幾年工夫硬是讓自己能夠做起來，不用整天躺著，甚至大夫都說再過些時間，好好的養著，自己還能起來走動，程家老太太真的覺得生活中充滿了希望啊，誰知道小兒子竟然這樣的沒良心，不光是跟人家好，還有了孩子，自己以後要怎麽麵對小兒媳婦？
人心都是肉長的，都說久病床前最能見人心了，程家老太太有小兒媳婦伺候的這幾年，真真的是享了福了，不光是吃的好，穿的好，她一輩子都是個幹幹淨淨的人，臨老了得別人伺候，她很害怕自己整日躺在**，吃喝拉撒的把自己弄得很埋汰，但是並沒有，這個小兒媳婦啊，那是真的把自己伺候的從頭到腳利利索索，有同事過來看望自己，都說自己有福氣，找了個好脾氣的兒媳婦，真沒有哪家的兒媳婦能把躺在**不能動彈的婆婆伺候的這麽爽利的。
奶奶悄悄的進屋的時候，程家老太太還在想自己的心事，黑暗中她看著親家輕手輕腳的上炕脫衣服躺在被窩裏，眼窩子很是酸澀，良久，聽到親家那邊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息，她隻覺得自己的鼻子不通氣，張開嘴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是周一，大姑一大早就起來忙活著做早飯，程源今天得去幼兒園了，她也得去上班，程家老太太吃早飯的時候對大姑說：“源源媽啊，你去你們單位給你大哥打個電話吧，就說我這裏找他有點事情，讓他這兩天回來一趟。”
大姑聽了，愣了一下，說：“媽，您有什麽事情嗎？大哥跟大嫂國慶節的時候不是剛回來一趟嗎？“
程家老太太說：“我想起一些原來的事情，想著跟他好好的說一說，你去給他打個電話就行，他離這裏也就是一兩百裏地遠，自己找個車開著回來一天就能打個來回的。”
大姑答應一聲，招呼著程源趕緊吃飯，奶奶說：“你吃你的早飯，吃了早飯就趕緊去上班，源源我幫你送到幼兒園去。”
大姑看了看時間，真的是到了時間了，答應一聲，幾口吃下一個饅頭，把碗裏的稀飯喝了，摸了把嘴巴就趕緊提著包往外走，奶奶看大姑走了，對小姑說：“你吃了早飯送源源去幼兒園，家裏我來收拾，再去菜市場看看，買點菜回來，中午咱們提前做好飯等你姐回來吃，別讓你姐回來再做，讓你姐到家就吃個現成飯。”
小姑聽了，答應一聲，看程源吃好了，提著程源的小書包，說：“你吃飽了沒有啊，趕緊的，我看時間差不多了。”
程源吃飯不快，總是拖拖拉拉的，看自己的小姨在催著了，趕緊放下手裏還沒有喝完的稀飯，就要穿鞋子往外走，讓奶奶一把拉住，拿了一把小湯匙，說：“你來把稀飯喝完了再走，吃飯怎麽能剩飯呢，你們幼兒園的老師讓你們剩飯嗎？”
程源見了，隻能就著自己姥姥手裏的湯匙把碗裏的稀飯都喝完了，喝完之後跟奶奶姥姥還有表姐打過招呼，這才跟在小姑的身後走了。
奶奶看大家該走的都走了，把碗筷都收拾好了，給炕洞裏塞了兩根柴火，這才回到東屋，程家老太太已經靠著牆坐在炕頭上了，奶奶脫了鞋子，坐在另外一邊，說：“老姐姐，昨天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現在想問問你，你是怎麽想的。”
程家老太太看自己這個親家的表情，就知道昨晚上自己的動靜人家是聽在眼裏了，歎了口氣，說：“大妹子啊，總歸是我們家盛雲對不起源源媽啊。”
奶奶說：“對不起那是一定的，既然事情已經出了，咱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怎麽來解決問題，老姐姐，咱們兩個都是給他們當娘的，我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程家老太太有些哽咽，擦了擦眼睛，說：“大妹子，我愧對你們啊，我真沒想到我們家盛雲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也沒有臉再跟你們說我的想法，我一輩子教書育人，誰知道到了最後我一輩子的名聲啊，竟然毀在我孩子的身上，大妹子，我真的覺得自己沒臉再活在這個世上了啊。”
奶奶說：“老姐姐，這些年你是怎麽對我家的孩子的，我都看在眼裏，我們家孩子啊，也是命好攤上你這樣通情達理的好婆婆，可是跟她過日子的還得是她的男人啊，既然她的男人現在這樣了，那咱們就得開始琢磨後麵的事情怎麽處理了，你說對不對？”
程家老太太點了點頭，說：“是是，是這麽個理，理虧的是我們家，你們說怎麽樣那就怎麽樣吧。”
奶奶歎了口氣，說：“昨晚上源源媽說她要跟源源爸離婚。”
程家老太太聽了，眼淚就流出來了，奶奶歎了口氣，說：“我的意思是她既然想要走這條路，也是想好了的，我這個當娘的不管怎麽說也得站在我都孩子後麵，不管她怎麽做我都支持她，原本我想這離了婚她就跟著我回去，我們一家人離得近便便的，有個什麽事情我們也能有個守望支助不是，可是她不願意啊，她說她想留在這裏，她說你再去針灸幾次就能站起來了，老姐姐啊，你說我這閨女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呀。”奶奶說到最後已經哭了起來，都是放在心尖尖上養大的孩子啊，孩子過的不幸福，最難過的還不是當娘的？
程家老太太也跟著擦眼淚，說：“大妹子，不瞞你說，這幾年啊誰對我真好誰對我就是表麵上的好，我還能看不明白嗎？我也跟你交個底，這個小院啊，也不是什麽很值錢的東西，但是是我給我孫子留下的，我誰都不跟著，我就跟著我的孫子，我有退休工資，源源媽要是留下來，那我就跟我孫子跟我孫子的媽媽一起好好過日子。”
奶奶聽了，擺了擺手，說：“老姐姐，你別說這些，你三個孩子呢，房子怎麽分我們不管，我聽源源媽說她單位也有宿舍，她住在宿舍也挺好的，就是離婚了再在這裏住著也不合適，我就想著請你幫著勸勸她，想著照顧你我沒有意見，但是能不能不要在這裏住著，源源媽對你好，願意以後照顧你，我沒有意見，但是她不能繼續在這裏住著，我得為她的名聲著想， 老姐姐啊，咱們自己知道自己家的事情，但是別人家不知道啊，為了源源，我們也不能跟源源爸怎麽樣，既然已經不適合在一起生活了，那就分開，我得意思是，讓源源媽搬出去，她要是想繼續照顧你，你去跟著她過，反正是不能繼續在這裏住著，我不能讓人家說我們家孩子貪圖你們家的東西。”
程家老太太沒想到自己的親家這樣說，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麽接話了，奶奶歎了口氣，說：“我這個大閨女啊，是個重情的，我想跟你商量下，能不能讓源源以後跟著他媽媽，老話說啊，‘寧跟著要飯的娘，不跟著做官的爹‘，老姐姐，有了後娘就有好爹，我實在是不願意看到，我們的源源以後的時候被錯待了。”
程家老太太說：“這個事情還是得等到他大伯回來了咱們再商量看看，孩子不是小事，我跟你保證了也不管用的，大妹子，等孩子大伯回來了咱們坐下來好好的說說這事，你看怎麽樣？”
奶奶聽到這裏，就知道這是一場硬仗，心裏琢磨著是不是打個電話把兒子們喊過來。
中午下了班，大姑回來就看到熱騰騰騰的飯菜，心裏一下子覺得很溫暖，又覺得很委屈，這麽多年，自己中午回家從來沒有人做好飯等著自己，都是自己急匆匆的回來做好飯菜伺候別人吃，然後自己才簡單的吃幾口，急匆匆的收拾完了再去上班，就連懷著孩子，也是這樣整日的操持，坐月子是自己的娘過來伺候的，待了一個月就回去了出了月子自己實在是忙不過來，請了鄰居一位老大娘幫著帶孩子，中午晚上的自己再接回來，那段時間真的是不想再去回首啊，太累了，身體累，心也累， 她最害怕的就是孩子生病的時候，也沒有人替換一下自己，小姑子那個時候在念書，她其實一點都瞧不起自己，說她二哥是大學生，她一個農村來的配不上，從來就拿自己當成家裏的丫鬟看待，也就是婆婆對自己好，才讓自己這麽無怨無悔的照顧著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