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區,許亞男沒喲回報社,而是跑到計委將好閨蜜黃曉華叫了出來。

“華華,你是學經濟的,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周易的廠子可以給工人那麽好的條件,咱們集體的廠子卻不行呢?”許亞男被這個問題憋了一路。

她總覺得周易是為了自己賺錢,但是鄭秀兒卻說周易辦的工廠,廠裏的工人比集體的廠賺得更多,而且交的稅也不比集體的廠子少。

許亞男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結果,她總覺得有什麽地方是自己沒有想清楚的。

“你這是怎麽了?”黃曉華沒有回答問題,而是笑嗬嗬地看著許亞男。

許亞男隻好將她跟周易和鄭秀兒對話的經過簡單說了一下。

黃曉華微微眯起眼睛,露出很感興趣的表情:“原來是這樣啊,沒想到那個賣涼皮的家夥現在都做這麽大了,親親蝦條竟然是他做出來,這個發展速度也太快了。”

“華華,你就別再說那個人了,快回答我的問題吧!”許亞男抓住黃曉華的胳膊,用力搖了搖。

“好了,別再搖了!”

黃曉華伸手拍了拍許亞男的手背,微微笑道:“你這個問題太大了,簡單來說,有這麽幾個方麵的原因……”

“一是咱們的全民、集體企業由於曆史原因,大多承擔了比較重的負擔,譬如要養的人太多,退休的工人要養,工人生病了要管,工人家的孩子也要管,相比之下,個體企業隻要給工資就行了,所以表麵上看他們給的錢更多,但是很多企業的員工就是不願意去,為什麽?因為沒有保障啊,萬一不在那邊工作了,退休了怎麽辦?”

許亞男連忙點了點頭:“對對對,你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他們的工人生病都要自己花錢呢!”

“當然,這隻是一個方麵……”

黃曉華笑了笑,示意選哪稍安勿躁:“現在有的地方已經在推行社會保險製度了,企業在發工資的同時,要按照比例交一份保險費,以後工人失業、退休、醫療都可以從這裏麵拿錢,企業就不再管了,我覺得這個辦法以後很可能會逐步推開,也可能會在個體企業中實行。”

黃曉華說道:“南邊現在是按照工資的25%交保險費,如果算上這個費用的話,很多個體員工賺的錢還是會比全民、集體的企業員工賺的多……”

“這又是為什麽呢?”

許亞男眨了眨大眼睛,問道。

黃曉華道:“這就要說道全民、集體企業的另外一個問題了,可能是咱們的企業以前管得太多了,用我們以前的說法,企業是我家,所以企業對家人的照顧太好了,衣食住行都要管,於是員工就養成了惰性,反正不怕丟掉工作,做跟不做都一個樣,很多人就……不願意幹活了,或者就是混日子。個體的員工八小時能做一噸的貨,同樣的設備,集體企業的員工八小時就能做一百公斤,個體的員工還會加班,每天做十二個小時,咱們集體企業的員工往往還要遲到半個小時,距離下班還有半個小時就去洗澡準備下班了……”

“你說這樣一來,誰創造的價值多?個體員工拿到更多工資是不是也正常了?”

許亞男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黃曉華說道:“所以現在我們搞改開,就是要想方設法打破這種大鍋飯的做法,讓多勞者多得!”

“但是周易這個廠長又不幹活,憑啥拿的最多呢?”許亞男撇了撇嘴說道。

黃曉華歎了口氣道:“這個說起來也很複雜,簡單來說,廠長雖然不到一線操作,但是同樣要付出智力勞動,要承擔經營盈虧的責任,這個我們叫作收入和貢獻相匹配、收入和責任相對應……”

許亞男提出來的這些問題,其實一直都有爭論。黃曉華是搞宏觀經濟的,所以了解的比較清楚。

“這方麵的東西,當前爭論很多!”

黃曉華說道:“我倒是更認同這些新的觀點,而且看趨勢的話,可能我們還會進一步放開。”

這個年代的思想其實也很混亂,傳統的理論與現實脫節,信仰崩塌,人們對很多新事物都無法理解。

黃曉華搖了搖頭說道:“說實話,我……也看不明白,我倒是覺得,可以像領導說的那樣,先看看!”

“傻子瓜子幾年前就雇了上百人了,有人說他是資本家,領導說不要急著扣帽子,可以先看一看,一個傻子瓜子影響不了大局……”

黃曉華抬頭看向許亞男:“這個周易也是一樣,一個周易決定不了什麽,咱可以先看看,看看他以後會怎麽做。”

“至於他想跟外國人合作的事情,說實話,我也能理解!”

黃曉華苦笑了笑說道:“承包、聯營,麻煩事情確實非常多,他會有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想法,並不奇怪。我甚至會覺得,他……看得很透徹。”

許亞男緊緊皺著眉頭,顯然閨蜜的這個說法並不能讓她釋懷。

“行了,國家的大正方針還輪不到你操心,那個周易跟你也沒有什麽關係,你管他幹什麽呢!”

黃曉華推了許亞男一把:“你不會對他有什麽別的想法吧?”

“胡說八道!”

許亞男差點急得跳起來,她狠狠瞪了許亞男一眼:“我能對他有什麽想法?他都結婚了……”

“那要是他沒有結婚呢?你是不是……”

“哎呀,你胡說什麽!”

許亞男頓時羞紅了臉,用力推了黃曉華一把:“我、我才沒有什麽想法,就是覺得這個人挺特別的,哪想到也是個鑽到錢眼裏去的!”

黃曉華笑了笑,沒有繼續打趣。

她倒沒有覺得許亞男太天真,實際上她也有一些類似的想法,隻不過相比許亞男,黃曉華更成熟一點。

“算了……”

黃曉華搖了搖頭:“我有個朋友去美國留學,已經不準備回來了。我寫信去責問他,他在信裏說了一句話:追求更好的生活有什麽錯?那麽多留在國內的人,又有多少人為這個國家做出了貢獻呢?”

“我竟然不知道怎麽反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