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勇站起來,抬眸看著許槿初,雙眉緊鎖,輕輕搖頭,無奈地說:“中途他是醒過一次,吃了藥以後,又沉沉地睡去了。”
許槿初站在一旁,看著周勇那疲憊而堅定的眼神,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她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指了指一旁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我買了些飯菜,你先吃點吧,在不好好好吃飯,你的身體也會垮掉的。”
周勇卻擺了擺手,拒絕道:“營長還沒醒,等他醒了,我們一起吃。”他的聲音雖然低沉,但語氣中卻透露出一種堅定的信念。
許槿初知道周勇此刻的心情,他因為沒能照顧好賀晏舟而感到深深的自責。
她歎了口氣,走到周勇身邊,輕聲說道:“他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呢,你先吃點飯,補充點體力。
一會兒他醒了,你也有精力照顧他啊。”
周勇看著許槿初那雙充滿關切的眼睛,心中一陣暖流湧過。
他知道許槿初是在為他著想,是在努力讓他走出這種自責的情緒。
他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然後拿起筷子,開始慢慢地吃著桌上的飯菜。
雖然飯菜的香味撲鼻,但周勇的胃口卻並不好。
他機械地嚼著飯菜,心中卻一直在惦記著賀晏舟的病情。
他知道自己不能垮下去,要堅強地麵對這一切。
於是,他強迫自己吃下一些飯菜。
“嫂子,你不吃一點嗎?”
他望向正在拿著賀晏舟換下來的衣服,準備去洗的許槿初。
“我剛剛在樓下吃過了。”
許槿初端著洗衣盆,走出病房。
剛一出門,她便忍不住幹嘔了兩聲。
方才周勇打開飯盒,飯菜香氣混合在一起飄到她麵前的時候,她就感覺有點犯惡心,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飲食不規律,胃病又犯了。
許槿初將洗淨的衣物掛在醫院後麵的晾衣架上,又一件件將衣服撫平,仿佛是在撫平自己內心的紛亂。
陽光灑在衣物上,映出斑駁的光影,她抬手搭在眉骨處遙遙望了一眼刺目的陽光。
這樣好的陽光,想來不到下午衣服就能幹透了。
完成這一切後,她轉身向病房走去,心中卻不禁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一會兒賀晏舟知道賀晏梅和陸懷禮來後會怎麽想。
推開病房的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撲鼻而來。
許槿初一眼便看到了躺在**的賀晏舟,他的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雙眼已經睜開,正靜靜地望著天花板。
周勇站在一旁,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飯菜,正小心翼翼地喂給賀晏舟。
每當這個時候,賀晏舟總是顯得異常沉默。他曾經的驕傲和自信,在這一刻似乎都被病痛擊得粉碎。
每一次需要別人幫助解決生理需求時,他的內心都像是被無情地撕裂開來,那種痛苦和無奈,隻有他自己才能深切體會。
周勇看著賀晏舟那日漸消瘦的臉龐,心中也滿是心疼。他明白賀晏舟的驕傲和自尊,所以總是小心翼翼地照顧著他,
許槿初靜靜地站在門邊,看著這一切。她的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看著賀晏舟現在的模樣,她感到一陣揪心的疼痛;而看著周勇如此細心地照顧他,她又感到一陣由衷的感激。如果沒有周勇的幫忙,她一個人照顧賀晏舟還真挺吃力的。
“晏舟,你醒了。”許槿初輕聲說道,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暖的笑容。她走到床邊,坐在賀晏舟的身邊。
賀晏舟轉過頭來,看到許槿初站在自己床邊,眼中閃過一絲波動。但隨即,他又恢複了平靜,仿佛已經習慣了這種被照顧的生活。
“嗯。”賀晏舟淡淡地應了一聲,聲音中透露出一種疲憊和虛弱。
許槿初點點頭,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輕聲問道:“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賀晏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許槿初。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期待和好奇,仿佛想要知道許槿初要說的事情是什麽。
許槿初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道:“小梅和陸懷禮來了,他們很擔心你。我讓他們在樓下的招待所休息,你……要見他們嗎?”
賀晏舟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複雜的情緒。他沉默著,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他知道,小梅和陸懷禮是他的朋友,他們一直都很關心他。但是,他現在這個樣子,真的能見他們嗎?
許槿初看著賀晏舟沉默不語,也沒催他,隻是靜靜地等著他決定。
她知道,這個決定對於賀晏舟來說並不容易。但是,她也相信,賀晏舟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終於,賀晏舟開口了。
他的聲音雖然有些虛弱,但卻透露出一種堅定:“見吧。”
聽到他同意見小梅和陸懷禮,不由得心裏一鬆。
肯見就好,那就說明他已經在努力走出受傷的陰霾。
“那我去叫他們。”
說著,許槿初便起身走出來病房。
臨走的時候,她望了周勇一眼。
隻見周勇在聽到賀晏梅已經到了榕城的消息時,麵上頓時一紅,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周勇,把所有的窗都打開。”
許槿初離開後,賀晏舟忽然開口,對著還在發愣的周勇說。
周勇原本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聽到賀晏舟的命令,他猛地一個激靈,仿佛被冷水潑醒,連忙快步走向那些緊閉的窗子。
將剩餘兩扇窗子打開,今日的陽光格外燦爛,金色的光芒灑在室內,照亮了每一個角落。
與此同時,一陣陣涼爽的微風也穿堂而過,吹起了窗簾,帶來了外麵世界的喧囂與活力。
感受著從敞開的窗戶外吹入的微風,它夾帶著外麵世界新鮮的氣息,特別是那久違的陽光味道,讓躺在病**的賀晏舟仿佛重獲新生。
他貪婪地深吸了一口,那清新的空氣似乎穿透了他的肺腑,帶給他一種久違的舒暢感。
盡管許槿初和周勇兩人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但賀晏舟畢竟是一個傷患,他的生活幾乎全部被限製在了這張病**。
吃喝拉撒,無一不是在這裏解決,這讓他感到有些無奈和壓抑。
病房被他們打掃得十分幹淨,幾乎一塵不染,但長時間待在這樣的環境中,空氣中難免還是會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異味,那是消毒水、藥水和病人體味的混合,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而現在,隨著窗子的打開,這些異味也被微風帶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新的氣息。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賀晏舟的臉上,讓他感到一陣溫暖。
賀晏梅一聽哥哥要見自己,激動得一路小跑著過來。
她的心中充滿了期待和擔憂,她渴望見到哥哥,但又害怕看到他受傷的樣子。
到了病房門口,她不由得眼睛又紅了。
想著馬上就要見到病**蒼白而虛弱的哥哥,她的心中湧起一陣酸楚。
她知道,哥哥一直以來都是她的堅強後盾,但現在,他卻無助地躺在這裏。
許槿初看到賀晏梅的樣子,心中也頗為無奈。
她知道,這個時候,任何語言都無法安慰她的心情。
但他還是不得不再次出言提醒,“小梅,注意情緒,別太傷心,讓他看到不好,你要相信,你哥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們要相信醫生,也要相信他。”
賀晏梅輕輕地點了點頭,她的眼眶裏早已蓄滿了淚水,但她卻用力地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將那些即將湧出的淚水忍回去。
她知道,此刻的軟弱並不能給哥哥帶來任何幫助,反而隻會讓他更加擔憂。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然後用力地推開了病房的門。
門扉緩緩開啟,一股消毒水的氣味撲鼻而來,刺激著她的嗅覺。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而是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病房裏。
她的目光還未落在病**,她的聲音已經急切地喊了出來:“哥!”聲音中帶著無盡的擔憂和關切。
她三步並作兩步,迅速來到了病床前,仿佛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異常緩慢。
病**,賀晏舟靜靜地躺著,他的臉色蒼白得如同一張紙,但那雙深邃的眼睛早已沒了往日的神采,看著如枯井一般無波不瀾。
他見到賀晏梅進來,嘴角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那笑容雖然有些僵硬,但卻充滿了溫暖和安慰。
周勇站在一旁,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賀晏舟的身上,眼中滿是擔憂和焦慮。
他見賀晏梅走近,默默地伸出手,將賀晏舟受傷的腿用被子蓋了起來。他不想讓賀晏梅看到那一幕,以免她更加擔心和難過。
然而,賀晏梅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哥哥的臉上,那一刻,她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
看著哥哥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心中的疼痛如同刀割一般。
她用力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賀晏梅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地握住了哥哥的手。
那雙手雖然冰涼,但卻傳遞著一種堅定的力量。
“哥,對不起,我來晚了,你現在趕緊怎麽樣?還疼嗎?”她低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賀晏舟微微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一絲虛弱的微笑,“不疼了。”
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卻如同一塊巨石落入平靜的湖麵,激起了賀晏梅心中的千層浪花。
這三個字,簡單而平凡,卻像是一把銳利的刀,深深地刺入了賀晏梅的心。
她明白,哥哥是在安慰她,不想讓她擔心。
可是,她又怎麽能不擔心呢?看著哥哥躺在病**,臉色蒼白,氣息微弱,她的心如刀絞。
賀晏梅沉默了片刻,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堅定,“哥,你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聽醫生的話,積極配合治療,這樣才能好得快。”
“好。”
賀晏舟輕聲應了一聲後,抬眸望向站在一旁的陸懷禮。
陸懷禮同樣也在注視著他,他的眼神複雜而深邃,仿佛藏著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仿佛有電流在其中穿梭,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凝重起來。
片刻的沉默過後,陸懷禮似乎有些不自在,他微微側過頭,手指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試圖緩解這尷尬的氣氛。
他的心中湧動著一種莫名的情緒,既想關心對方卻又不想顯得太過明顯。
他幹咳了一聲,試圖打破這沉默的氣氛,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你可別誤會,我可不是因為關心你才來的。”
他的話音剛落,便覺得自己的話語有些生硬,仿佛是在掩飾著什麽。
賀晏舟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他知道陸懷禮是在掩飾自己的關心,但他並不介意。
他淡淡地說:“我知道。”他的聲音平靜而堅定,仿佛是在告訴陸懷禮,他懂得他的心意。
陸懷禮聽到賀晏舟的回答,心中鬆了一口氣。
他繼續說道:“嗯,知道就好,既然受傷了,就好好養著,別總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我勉強把你當做朋友,別讓我失望。”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溫柔和關切,讓賀晏舟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然而,賀晏舟的身體狀況卻並不允許他長時間交談。
他的臉色蒼白,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顯然已經支撐不住了。
眾人見狀,不由得心中一陣擔憂,
“哥,你累了,就休息吧,我們先回招待所。”
賀晏梅在一旁也看出了賀晏舟的疲態,輕聲說道。
賀晏舟點頭,沒在說話,他也著實累了。
周勇見賀晏舟閉上眼睛準備休息,便立即將窗子都關上。
防止睡著的賀晏舟被風吹到。
走出病房的那一刻,賀晏梅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她的眼眶裏早已蓄滿了淚水,她努力想要將它們逼回去,可情緒卻像洶湧的潮水一般,無法控製。
她的心頭仿佛壓著一塊巨石,沉重得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一步步地走向走廊的盡頭,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疼痛而艱難。
終於,她再也無法忍受那種壓抑的感覺,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一顆顆地滑落,滑過她的臉頰,濕潤了她的衣領。
她用手捂住嘴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肩膀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嫂子,我哥他……沒事吧?”
雖然是賀晏梅都看出了賀晏舟的不正常,身上的傷不致命,可心上的傷就不好說了。
陸懷禮也皺起了眉頭,他看向病房的門,仿佛能夠透過那扇門看到裏麵躺著的那個人。他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是啊,他的情緒明顯不對,他在前線究竟經曆了什麽,他有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