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裏,趙桂芳已經沒有了之前在醫院的囂張跋扈,像是被禁聲般一句話也沒有了。

賀正山低垂著頭,連連歎氣。

賀晏舟身姿挺拔的站在門口,深邃的眸底,閃著稀碎的暗芒。

他也同意沉默不語,像是在等著那個讓他意想不到的真相。

時間就這麽一點點流逝。

過了半晌,賀正山長歎一聲,看了賀晏舟一眼,聲音輕緩地說:“老大,你先坐,你那腿站時間長了不行。”

賀晏舟沒動,依舊那麽定定地站著。

“爸,剛才在醫院,我媽說的是真的嗎?我是你們抱養來的?”

“我氣糊塗了瞎說的,老大你別當真,你是我和你爸親生的,怎麽是抱來的呢。”

趙桂芳急忙解釋,她恨死自己了,怎麽就說話不經過大腦,把這麽重要的秘密說了出來。

但很顯然,她的解釋賀晏舟並不接受。

他期盼地看著父親,希望能在他那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行了,事已至此,就別瞞著他了,他也長大了,終究是紙包不住火,早晚他得知道。

老大,你確實不是我和你媽親生的......”

賀正山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釋然。

這個秘密壓在他心底二十幾年,本以為會一直帶到棺材裏。

聽到父親的話,賀晏舟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緊。

難怪小時候無論他多聽話,幹多少活,都得不到母親的認可。

母親總是對他嚴厲苛刻。

直到他放棄上高考參軍能往家裏寄錢開始,母親才改變了對他的態度。

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在部隊格外努力,凡事都要爭先,為的就是給父母爭光。

幾經生死,終於在部隊出人頭地,給家裏寄的錢也多了。

母親對她的態度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他還為得到了母親的偏愛而心生歡喜。

原來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可即便如此他也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身世,隻當自己做得不夠好,不得母親喜歡。

“是,我們雖然沒生你,可也把你養大,如果不是我和你爸,怕是你早就餓死了。”

門外的許槿初準備敲門的手停在半空中,聽到屋裏趙桂芳的話,不禁冷笑,

這是看瞞不住了,趙桂芳就尋思怎麽道德綁架賀晏舟。

她緩緩放下手,沒有敲門,而是站在門外靜靜地聽著。

賀正山橫了趙桂芳一眼,嗬斥道:“不會說話就別說,一邊呆著去。”

趙桂芳冷哼一聲閉上了嘴。

隨後賀正山娓娓將賀晏舟的身世說了出來。

原來趙桂芳當年確實懷了孩子,隻因是頭胎,生的時候難產,不得已去了縣醫院。

又因為路上耽擱的時間太長,即使到了醫院,孩子也沒活成。

趙桂芳和賀正山兩人傷心欲絕,但孩子已經沒了,再傷心也得接受。

就在二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醫院的時候,醫院一個棄嬰引起了他們夫妻倆的注意。

那個棄嬰就是賀晏舟。

從護士那裏得知賀晏舟的親生母親在生下他後就失蹤了。

沒有奶吃,幼小的賀晏舟被餓得哇哇哭。

孩子沒了,趙桂芳還在擔心回家怎麽和婆婆交代,一看賀晏舟是個男孩兒,又長得粉嫩好看,就動了心思。

她把想法和賀正山說了以後,兩口子一拍即合,就這麽把賀晏舟抱回了家。

所以這個秘密隻有他們兩口子和當年那兩個護士知道,沒有其他人知道。

過了幾年趙桂芳再次懷孕,生下了賀宴梅與賀晏安姐弟倆。

不過說來也奇怪,一開始兩人還擔心孩子的長相會暴露抱養的真相。

但養著養著就發現,賀晏舟的眉眼間和賀正山有幾分相似。

這可能就是老人常說的誰養得像誰吧。

以至於沒人看出來賀晏舟不是老賀家的孩子。

他們兩口子也沒打算說出去。

要不是這次趙桂芳說漏了嘴,這個秘密怕是永遠不會被揭開。

賀晏舟直到聽完賀正山的講述,也沒有任何表現,連神色都沒變一下。

冷漠的就像說的不是他的身世一樣。

“你親生母親的事,我們並不清楚,如果你想去找她,就去縣醫院問問,可能會有線索。”

賀正山看著賀晏舟,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一些。

趙桂芳也時刻關注著賀晏舟的狀態。

“我不會去找她的。”

聽到賀晏舟的話,趙桂芳頓時眼睛一亮。

其實她還是挺擔心賀晏舟知道真相後去找親生父母的。

賀正山也詫異地看向賀晏舟,“老大,你......”

“不管怎麽說,是你們二老把我養大,我隻認你們是我的父母。”

都說養恩大於生恩,見賀晏舟態度堅決,賀正山聞言心中感動。

趙桂芳聽了賀晏舟的話,滿意地點點頭,連說話都硬氣了不少,

“還算你有良心,也不枉我們養你一場,既然你認我們是你的父母,那你就得聽話才行,我不也是為你好嘛。

我也不是霸著你的工資不撒手,你不常回家不知道,你那媳婦是個大手大腳慣了的,哪裏是過日子的人。”

“趙桂芳你沒完了是不是?”

賀正山一拍桌子,氣憤地指著趙桂芳。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眼看著老兩口又要吵起來,許槿初一把將門推開。

看出她的突然出現,包括賀晏舟在內的幾人皆是一愣。

“你們都別吵了,既然這件事是由我引起的,那我就表個態吧。”

賀晏舟上前一步,微微垂眸看著許槿初嚴肅的俏臉,“你......”

許槿初衝他勾唇一笑,打斷他的話,道:“我自有打算,不會讓你為難......”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壓低聲音,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接著說道:“畢竟咱們隻是協議結婚,早晚分道揚鑣,你沒必要為了我和你家人鬧僵。”

聽到她的話,賀晏舟眉頭狠狠一皺,她漠然的態度和犀利的言語像一把鋒利的刀,割得他心痛如絞。

許槿初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賀晏舟眼底的複雜。

她微微退後一步,轉眸看向趙桂芳,“說來說去又回到了原點,正好今天人都在,我表個態。”

許槿初不緊不慢地說著,視線在屋裏的幾人身上掃過。

趙桂芳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意思,警惕地問,“你要表啥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