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城南時已經快到八點了,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城南的小巷子都是又窄又長,三輪車完全進不去,兩人隻能走著進去,譚衛興在車廂裏拿了泡沫箱和手電筒,把手電筒遞給宋書音,往裏麵走。

“大爺現在肯定在家,你知道他家在哪吧?”宋書音拿著手電筒,照著前麵,譚衛興走在他前麵,她得時不時看周圍,她已經有ptsd了,這段時間過來,總是被竄出來的人綁起來。

譚衛興回頭,說:“我早上一大早就問過路了,我直接去他家跟他訂糕點的,跟緊我。”

宋書音安心,拐了好幾個彎之後,譚衛興在一戶狹小的院子裏停下,他敲了敲門,不一會,有人來開門,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他看到譚衛興,早上也是他來敲門,明白了來找誰,便說:“來找鍾老頭是吧,看他屋子還亮著呢,去吧。”

“謝了,大哥。”譚衛興直衝最右邊的一間最小的房間去。

宋書音關了手電筒,走近一看,這是一間紅磚房,還沒進去,她就聞到了一股香味,譚衛興敲了敲門,門打開後,看到鍾老頭身上衣服上沾了不少的麵粉,她跟著譚衛興進去,整個房間都充斥著香味,她發現屋裏的布局非常緊湊,整體還算幹淨。

最裏麵是一張小木床,大概是擔心麵粉沾到**,難清理,用軍綠色床單罩住了,中間的牆上做了一塊橫出來的木板,上麵是揉麵的地方,木板上放著一個鐵盤,蓋著白布,門邊一進去是一個灶台,上麵現在正燒著熱油,有幾個糕點在裏麵炸,旁邊還放著一個竹蒸籠,上麵還冒著熱氣,看來是剛蒸好的。

“鍾大爺,糕點做完了嗎?”譚衛興迫不及待想去掀開鐵盤裏是什麽。

鍾老頭用筷子翻炸著油鍋裏的糕點,慢悠悠地說:“這幾個炸完了,就夠量了。”

宋書音看到油鍋裏飄著的糕點是蓮花形狀的,越炸,蓮花開得越盛。

“這個是已經做好的吧,我把它們包起來?”譚衛興試探性地問。

鍾老頭看了看,點頭,囑咐道:“小心點,容易碎。”

譚衛興知道,輕輕地掀開布,泡沫箱裏放著食品包裝紙,宋書音也去幫忙,仔細一看,發現譚衛興心思還挺細膩,裏麵還放著一支筆,他看了看糕點的種類,抽出六張紙,根據糕點的外形,分別寫上大致的名字,比如兔子形狀、蓮花形狀,寫好後,立刻指著紙張說:“等會我們先把同一種類的糕點包好,再用這個標簽紙隔開。”

宋書音同意,但補充道:“這包裝紙都是一樣的,你寫好的標簽紙一類隻有一張,弄混了,就麻煩了,要不然你在標簽紙上寫數字,總共六種,你就寫到6,然後等會包好一個,就在一個糕點的包裝紙上畫個該類的數字,怎麽樣?”

譚衛興豎起大拇指,“行。”

宋書音笑,兩人流水線工作,譚衛興小心翼翼地包,她最後在上麵畫上數字。

期間,油炸的那幾個也做好了,瀝幹了油就包上了,在包蒸的糕點時,譚衛興忍不住掰成兩半,一半遞給宋書音,一半匆忙地塞進嘴裏,直呼好吃,耗費半個小時,終於全都標記好放在了泡沫箱裏。

各個的價格,兩人都非常清楚,譚衛興大方地從口袋裏拿出四張10元,遞給鍾老頭。

鍾老頭擦了擦手,左手顫顫巍巍地接過錢,宋書音看到他的眼睛都紅了,哎,對他來說,這一次性得到40元確實太不容易了。

譚衛興輕輕抱起泡沫箱,說:“鍾大爺,如果賣得好,你就等著發財吧。”

這不著調的語氣,給鍾老頭增添了希望。

一出小院子的大門,宋書音就打開手電筒,讓譚衛興走在最前麵,她一路上都擔心他腳絆到石頭,泡沫箱摔在地上的話,兩人都白忙活一場,不過幸好,她擔憂的事情沒有發生。

走到路邊,譚衛興把泡沫箱抱上車廂,宋書音在泡沫箱旁邊坐下,緊緊扶著箱子,等會能少顛到裏麵的糕點。

回到住處,宋書音打開蓋子檢查了一下,沒有包裝紙撒漏糕點的問題,兩人又小心翼翼地把糕點放到冰箱裏。

冰箱不大,隻能把保鮮層裏的蔬菜全拿出來,又像搭積木一樣,把糕點一個個搭到裏麵。

第二天上學前,宋書音下樓,居然發現譚衛興在偷吃,聽到動靜他還裝作不在意地擦了擦嘴,但他自己沒發現包裝紙就掉在桌子下麵。

“記得扣除你吃掉的錢。”宋書音就扔下這句話出門買包子吃,包子可比糕點便宜多了。

宋書音坐在教室裏做題時,莫名地想到了秦思梅的提議,說實話如果不是被她逼一把,她可能很難下定決心,既然這次高考那麽多人盯著她不想讓她考高分,怎麽都防不住的前提下用這個分數換更好的前程,對她來說是最優解。

而且她可以到了南方之後再複讀考試,或者直接成人高考,總之不差這一時。

況且這分數給了別人,別人到大學裏靠的是他們自己,跟不跟得上學習,就看造化了。

晚上七點半,兩人吃過晚飯,把冰箱裏的糕點一個個放回泡沫箱裏,宋書音按照數字來放,最後又整齊地一類一類放好。

“這個價錢寫在哪?”譚衛興拿最後一個糕點時,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紙板?”宋書音回憶起車廂後麵有幾塊紙板。

譚衛興立即起身出去車廂裏麵拿紙板,回來,刷刷刷地在上麵寫下六種糕點的名字,旁邊附上價格,當然這個名字完全和各大類招牌糕點不一樣,甚至是八竿子打不著。

鎖好門,譚衛興把紙板和泡沫箱放到車廂裏,宋書音換了身衣服,擔心冷,還帶了一件外套,手扶著泡沫箱,譚衛興驅動三輪車前往城西,他從小在京城裏長大,打架就是家常便飯,幾乎跑遍了全城,城西的路他很熟。

兩人滿懷著憧憬前往城西,沒想到剛到城西的路口,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人。

大家消息都這麽靈通嗎?

夜市是八點開的,小攤販去得早就算了,這顧客怎麽這麽多啊?

宋書音看著一股腦往前走的人,他們的臉上多半掛著笑臉,她想著大概就是夜市開了,多了個休閑娛樂的地方,大家除了工作回家,不無聊了,終於又有地方可以去了。

外麵用人聲鼎沸來形容也不為過,車喇叭聲和人聲混雜在一起,路口被堵住了,大概是沒有人能想到夜市的開張會有這麽多人,沒有警察來疏通入口,譚衛興開也開不進去,隻能把車停在路邊。

宋書音下車,先把輕一點的東西抱下車,她看到譚衛興要抱泡沫箱,勸阻道:“這麽多人,先別抱吧,你拿東西把泡沫箱蓋上,藏在裏麵,盡量少引人注意,我們先自己進去看看。”

譚衛興遲鈍地看了看外麵,聽她的話,把泡沫箱藏裏麵一點,上麵再放上布袋子遮住。

宋書音抱著紙招牌和一把傘擠進人群,雖說今天看天氣不會下雨,空氣還有點熱,但萬一下雨,可就糟糕了。

譚衛興跟在她身後,拿著幾塊布,努力地不被擠丟。

擠著進去才發現是前麵有幾人在搭攤子,三輪車、木推車都停在馬路中間,早先還好,隻是這夜市還沒有正式開啟,就來了這麽多人,車和人擠在一起,都難讓開,這路口就堵了起來。

進了路口,走了不遠就開闊起來,宋書音看了看,選了一個賣小麵的攤位旁邊,周邊還有人賣燒烤,選在吃的一邊,別人來買其他的吃的就能看到糕點了,攬客也更容易些。

宋書音把牌子放在占好的位置,說:“把你手上抱著的布給我,我守在這裏,等會你把能搬的搬進來,我占著位置,其他人就不來占了。”

譚衛興點頭,又轉身,像是赴死一樣,走了一段路,擠進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