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姐妹兩人同一天出嫁。
時婉容坐在自己的臥室裏,櫃子上放著一柄圓鏡,擺著雪花膏,一柄香粉。
她身穿一襲麵料講究的大紅外套,內搭紅色呢子翻領毛衣,頭上戴著正紅絹花,胸前別著正紅胸花。
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喜慶。
時彥昌和梁宋芬都圍在她身邊,不斷喂她喝水,又是喂喜糖。
時家處處貼著大紅的喜字。
反觀時嫻。
她在這個家是沒有自己的臥室的,一直都是睡在地鋪上。
上大學後就一直住在宿舍裏。
這次被叫回來結婚,也隻能坐在凳子上。
那些紅衣、絹花、胸花,她通通沒有。
她穿著一件從舍友那借的紅色襯衫,套在毛衣外麵,下搭一條格紋半身裙,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簡單的搭配卻因為時嫻無比貌美的長相,實在標誌得吸引人。
就是這條裙子,還是她的親媽借給鄰居的,鄰居特意為她留著,知道她結婚還給她的。
不然提前還了,這裙子隻會被那兩母女霸占。
這時,樓下傳來了小汽車的喇叭聲,還有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
好不熱鬧。
“快快快,肯定是程越來接親了,趕緊看看,收拾好沒有?!”時彥昌激動地催道。
程家程遠誌是他所在的鋼鐵廠廠長,程越是他最寵的小兒子。
正是程家名聲壞了,找不到門當戶對的,才把主意打在了時彥昌這個手下家裏。
門口傳來了啪啪啪的敲門聲。
梁宋芬使喚著時嫻,“小嫻啊,你離門近,開個門呀!”
時嫻穩坐不動,隻當沒聽到她狗叫。
她也是新娘,從來沒有新娘自己開門的。
梁宋芬也不氣惱地走過來。
她一把拉開了房門。
還喊了一聲,“程越啊!”
門口卻傳來與程越的聲音全然不同的聲音。
“我來接時嫻同誌。”
梁宋芬的臉僵住了,她看向時嫻。
時嫻皺眉,站起身看向門口站著的人。
是周霽之。
卻是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周霽之,除了臉仍是那張五官硬朗,眼眸深邃多情的臉,頭發仍是緊貼頭皮的寸頭,身上卻是一身格外筆挺的軍裝。
一雙軍靴看起來禁欲無比。
他的肩上還別著四顆星星。
時嫻認出來了,這是上尉。
心中抽了一口冷氣。
上一世周霽之根本沒來迎娶時婉容,隻派了一輛桑塔納來,就這都讓時彥昌覺得倍感有臉。
那可是桑塔納,隻有土豪才能開的車。
他是什麽時候成為上尉的?
上一世根本就沒有消息。
她這一世是一步就超過了上一世的地位?
思索間,周霽之已走到了她麵前。
他從軍裝口袋裏拿出紅色鑲著金邊的絹花,親手戴在了時嫻的頭上。
又拿出紅色胸花放下了時嫻手上。
還從他身後跟著的警衛員身邊拿過一件做工精細的紅色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路上出了點事,來晚了一些,不好意思。”
時嫻壓下內心的震驚,搖了搖頭。
程家都還沒來接親,這是來得很早了。
她自己整理著胸花和外套。
這胸花和外套一眼就能看出來比時家給時婉容準備得要貴得多。
周霽之又拿過一套首飾盒遞給她。
時嫻一打開,裏麵是一套分量很重的五金。
“戴上試試。”
時嫻也沒推拒,沉甸甸的純金鐲子壓得她手腕有些累。
梁宋芬這才反應過來,心裏像是醋翻了,酸得她難受,卻也不敢說些什麽。
她走到時婉容旁邊,咬牙切齒地說道,“閨女你糊塗啊!你看那周霽之!那五金少說也值一套房啊。”
時婉容不屑地朝那邊看著,胸有成竹地說道“他不行!”
梁宋芬驚得轉過了頭,“你怎麽知道的?!”
雖然這一世周霽之做得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樣,還貼心地準備了這些,但那又怎樣?
上一世她脫光了鑽進他被窩,卻被他一腳踹下了床,之後他更是再也不回家。
這不是不行是什麽?
她再也不要守活寡。
再說了,程家肯定來迎娶她準備得更奢華!
這一世她一定要過得比時嫻好千倍百倍!
“哎呀,媽,我就是知道!”
時嫻留意到時婉容帶著不甘的眼神,唇角勾起笑。
她也隻能無能地不甘了。
從來不想著從自己身上找問題。
隻會怨天尤人。
周霽之平靜地伸出手,握住了時嫻的手。
他的手心卻並不平靜,滿是汗水。
“我們走吧。”
時嫻看著兩人相握的手,有些晃神。
上一世程越從來不曾握過她的手,她年複一年地在程家周旋,一麵又拚命掙錢。
這才在程家站穩了腳。
這個年代女子太不易,她如果被程家退親,根本沒有地方可去。
所以這是她第一次感受牽手的感覺。
莫名地讓她有些安心,感覺並不壞。
兩人一起走到樓下後。
五輛紅旗汽車一字排開,全都圍著紅絲帶,貼著喜字。
四周圍了街坊鄰居,都在竊竊私語。
“紅旗!嫻丫頭這可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啊!”
“真是不得了啊,要我說,嫻丫頭從小就腦子靈,哪哪都好。”
“可不是嘛,也就時彥昌同誌那個傻B眼裏看不到真玉~”
“你看那身上的黃金,真是有錢啊!甚至比二丫頭的還貴啊!”
時嫻對於這和上一世全然不同的接親已經有些麻木。
她回頭,抬眸看著三樓,她呆了十幾年的家。
她終於可以擺脫這個家了。
正好看到時彥昌一家三口站在陽台上,伸長了脖子往下看。
時彥昌對上時嫻的視線,迅速跑了下來。
簡直就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過來。
時嫻冷淡地看著他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
“丫頭啊,這麽多年,爹對不起你,這是八百塊嫁妝,你拿去。”
時彥昌遞過一個紅布包。
時嫻接了過去。
時彥昌朝周霽之那抬了抬下巴,“不給爹介紹介紹麽?”
這可是普通人根本開不了的紅旗,一溜這麽多,他可得好好巴結巴結。
時嫻反問他:“我媽留給我兩千嫁妝,你就給我八百?”
時彥昌看著大女兒那通透的眼睛,就像是看到了她逝去的母親蘇瑾歆。
手不由一哆嗦,又從上衣內層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紅布包。
他正打開想數。
時嫻一把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