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渟自然能聽得見溫婉的聲音,隻是心髒爆發的劇痛和腦海裏淩亂的畫麵讓他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隻能勉強握緊了溫婉的手,示意她安心,
可溫婉如何能安心,從天玄到不夜海,這個人是她的全部,
他現在突然變的如此虛弱,她如何能不慌?
“夫人別擔心,您剛醒來之前,主子也有過這樣一次的。”
槐序見狀,忙安慰道:“當時您還是假死狀態,屬下們束手無策,還是主子自己挺過來的,
前後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之後主子身體並未有異狀,應該是無礙的。”
溫婉一心撲在謝淵渟身上,都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一旁的紅衫見狀,一手抵在謝淵渟後背,不知道她做了什麽,不過一會兒,謝淵渟的情況就好了許多,
隻是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兩頰都掛著豆大的汗珠,坐在那裏隻喘氣,
紅衫收回手,抿了抿唇,語氣複雜的道:“這是神魂不穩之症,
初到百善堂那日,你也出現過這樣的症狀,
如今看來,你們與蓬萊之間的淵源,還真不是一般的深啊!”
她的眼神定定的落在溫婉的那副畫上,半晌,提筆勾勒幾下,而後退後,
“我丹青不如你,無法畫的像你那般傳神,但你應該能認出來吧?”
自己朝夕相處的枕邊人,豈會認不出來呢?
隻是溫婉怎麽也沒想到,夢中數次看不清麵容的人,竟然就在自己身邊,
紅衫沒點明之前,她從未想過夢境中青梔那位謫仙一般的師父就是謝淵渟,
而看到紅衫寥寥幾筆勾勒出的輪廓後,她卻也沒有覺得有任何異樣,
甚至,打心眼兒裏相信,那個陪著青梔,也就是前世的自己走過名山大川的,就是謝淵渟。
“如此說來,你,應該就是上錦仙君的轉世了?”
溫婉是既驚奇又興奮,知道自己就是轉世的青梔的那一瞬間,她對夢境中另外一人的身份樣貌產生了強烈的好奇,
卻從未主動去設想過那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而這一瞬間,她卻覺得謝淵渟和夢境中的身影契合極了。
“前世師徒,今生夫妻,主子和夫人這是什麽感天動地的緣分啊!”
元英星星眼看著二人,比兩個當事人還要激動,
謝淵渟和溫婉對視一眼,並未反駁元英的話,隻是心裏不約而同的呢喃,“不是兩世,是三世。”
原以為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卻不料原是兩世淒苦換得一世情緣,
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該感歎二人逆天的緣分,還是該慶幸今生沒有錯過了。
感慨歸感慨,溫婉其實並沒有多少實感,她抿唇去戳謝淵渟的手背,戲謔道:“一眨眼從我夫君變成了我師父,什麽感受?”
元英幾個噴笑,謝淵渟哭笑不得的將溫婉的手攏在手心裏,嗔道:“別鬧。”
神魂不穩屬實折磨人,謝淵渟那般要強的人這會兒說話尾音都是飄的,
說話慢悠悠的,“說實在的,你畫的這宮殿,包括這個人我也都夢到過,
但我沒有身為上錦仙君的記憶,
所以聽紅姨說那些,都感覺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我震撼於上錦仙君舍身相救的魄力,但並無法感同身受。”
溫婉不無讚同的點頭,“我也是,上錦仙君也好,青梔也罷,聽在我耳中,都像是別人的故事,
不過,現在不是我們肯不肯釋然的問題,而是楚韻瑤已經盯上我了,
所以,我們介不介意青梔和上錦仙君的死,已經不重要了,
和蓬萊的仇已經無可化解了,不是嗎?”
其他人麵麵相覷,這話還真是,一點毛病都沒有!
……
不夜城,位於蓬萊,睥睨峰和幻夜海中央的真空地帶,這一點人眾皆知,
然而,等真正抵達不夜城時,眾人還是忍不住震驚,
“真難想象,我們從這裏路過數次,竟然都未曾發現,這裏竟然有一座這樣繁華的城池。”
彼時他們就站在不夜城門口,向外看去,入目解釋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高處便是彌漫的霧氣,
便是這片森林和霧氣將不夜城與外界徹底隔絕開來,
若非鬱掌門手裏的請柬,他們從這外麵經過八百次都不見得能發現不夜城的存在。
“不夜城之所以能淩駕於三大宗門之上,成為玄門百家的無冕之王,不是沒有理由的。”
紅衫唏噓道:“當初上錦仙君創立天佛門,玄門世家先後衰微,
唯有不夜城安家延續至今,非但沒有衰落,反而發揚壯大,
如今的不夜城,乃是天下玄修之向往所在,在這裏,隨便什麽人都有可能是隱世的高手,
你們務必要小心,
萬一要是惹了不該惹的人,可能還沒等到找人來救,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紅衫鮮少這般嚴肅,溫婉幾人也跟著認真起來。
鬱掌門見狀,失笑道:“倒也不必那麽緊張,
不夜城名氣雖盛,但隻要恪守本分,宗門之人基本沒有機會與不夜城的人發生衝突,
若是有人故意找茬的話,盡管打回去便是,
我天佛門不惹事,但也從不怕事,出了問題,本座替你們擔著。”
且不論是真是假,總歸這話聽上去讓人挺舒服的。
隻是沒想到,麻煩來的會那麽快,鬱掌門這話說完沒多久,他們就到了城門口,
守衛正在逐個查請柬,許是為了節省時間,免得讓客人等太久,
查請柬的入口有兩個,這邊鬱掌門才將請柬遞出去,
就聽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道:“喲,這不是睥睨峰的兩個叛徒嗎?
這麽快就找到下家了?”
說話的卻是幻夜海一別後就再也未曾見過麵的藥王宮少主楚晟銘,
此人一如既往的不會說人話,隔著老遠就對謝淵渟和溫婉冷嘲熱諷的。
話說完,人也走到了麵前,見溫婉身邊隻有十來個穿著同樣製服的人,頓時像看到什麽笑話似的,誇張道:“我還以為你們離了睥睨峰能找到什麽好地方呢,
就這等連名字都叫叫上來的小門小派,也敢號稱宗門,
你們大賽的請柬是怎麽拿到的,該不會時偷了別人的吧?”
自己冷嘲熱諷不夠,他還扯著嗓子對門口的守衛道:“喂,這幾個人的請柬你們可要好好查查啊!
說不定是偷了別人的請柬冒名頂替而來的,
一群騙子,若是騙到安城主頭上,你們也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藥王宮素來陰盛陽衰,楚晟銘這一代更是隻有他一個男丁,自出生起就被立為藥王宮少主,
因此,也來過不夜城幾次,
這位紈絝少主跟在不夜城幾位公子身後溜須拍馬,高調的找不著北,所以不夜城的守衛們大多也認識他,
守衛本已經將請柬還給般若,聽到楚晟銘的話 卻劈手將請柬奪了過去,
惡聲惡氣道:“對不起,這份請柬我還需要再檢查一下。”
說完,打開請柬,仔仔細細看了起來,
“天佛門,好像的確沒聽說過不夜海還有這樣一個門派。”
守衛說著,順手將請柬撕成兩半,極為傲慢的道:“不夜城不是誰都能來的,
你們回去吧,否則,讓城主和少主知道了,就不僅僅是將你們趕回去的事情了。”
“你胡說!”
般若氣的圓乎乎的小臉兒通紅,“這請柬是不夜城大管家親自發給我師父的,
上麵還有不夜城的官印呢,你說不是就不是,憑什麽?!”
“憑什麽?”
守衛惡劣的笑了,“就憑我是這不夜城的守衛,而你們,隻是區區不入流的小門小派!
我說不行就不行,識相的,乖乖滾回去,別惹楚少主不高興,
驚擾了城裏的貴人,有你們吃不了兜著走的!
來人,這幾個人沒有請柬,要硬闖,給我將這群無賴趕出去!”
負責檢查請柬的守衛看著沒什麽,權力卻是不小,
手一揮,整整齊齊貼牆而戰的守衛氣勢洶洶衝上去,提著劍對謝淵渟他們虎視眈眈,
般若氣的眼睛都紅了,“你才是無賴,你全家都是無賴,
明明是你撕了我們的請柬……”
守衛們才不管你有沒有請柬,於不夜城的人兒言,外麵的人都是需要仰不夜城鼻息的鄉巴佬,
聽到自己人的話,自然是要趕人的,
見他們還不走,幹脆上手推搡,
同行之人中,女弟子本就不多,溫婉見狀,長劍一橫,手上稍稍用力,
推搡般若小姑娘的幾個守衛就被她推的一個踉蹌,
溫婉諷聲道:“這就是不夜城的待客之道嗎?
倒真是讓我見識了何為狗仗人勢!”
她招來元英照顧般若,自己則持劍而立,“今日這不夜城,我還就非進不可了!”
“師妹!”
般若不安的叫了溫婉一聲,後者隻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安心,
隨即就擺開了架勢,謝淵渟則不聲不響的走到了溫婉身邊,表示無聲的支持。
守衛們見狀,頓覺被挑釁了,“敢在不夜城鬧事,你還是第一個,要打是吧,弟兄們好好陪她玩玩兒!”
說完,一群侍衛紛紛抽出了長劍,雙方劍拔弩張,眼看就要打起來,被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
“且慢!”
溫婉聞聲望去,正是靳北堂帶著睥睨峰的弟子趕過來,說話的卻是靳無殤。
守衛見到他們,倒是客氣的很,“小的見過靳掌門、靳少主,是這樣的,這幾個人沒帶請柬,卻非要入城,
這不,小的勸阻一二,這位夫人就鬧著要打起來,
宗門大比尚未開始,城主一再申明城裏不得鬧事,這不是為難小的嗎?”
“你胡說八道!”
般若扯著嗓子跳腳,“分明是你為了拍楚晟銘那混蛋的馬屁,撕了我們的請柬還敢汙蔑我師妹,我撕了你的嘴!”
那守衛衝著靳北堂父子尷尬的笑了笑,一副般若無理取鬧的樣子,
看的溫婉都跟著窩火,這演技,不去梨園行裏演戲真是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