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龍帳那邊來人,不是衝著元英,而是衝著她娘。
“世子妃,皇後娘娘有請。”
還是熟悉的宮女,此時麵上卻沒了三天前的那份客氣,
而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令人無端的緊張。
溫婉下一瞬的問了一句,“敢問姑姑,皇後娘娘召見我娘,所謂何事?”
楊柳登時蹙眉。
“阿婉!”
秋韻輕嗤一聲,“皇後娘娘召見我,自有皇後娘娘的道理,豈是你能隨便置喙的?
乖乖和阿璿一起陪著你二嬸,等我回來。”
話落,轉身對楊柳歉然一笑,“小女年幼,不懂規矩,還請楊柳姑姑多加包涵。”
楊柳知道自家主子有意拉攏溫國公府,也不敢太上綱上線。
客氣的搖頭,“世子妃客氣了,出此大事,溫大小姐緊張也是人之常情,
我們快過去吧,可不敢讓皇後娘娘久等。”
隨著進出龍帳的人越來越多,外麵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終於,還是有人衝元英下手了。
看著氣勢洶洶而來的錦衣衛,溫婉忙催動輪椅,
“葉大人,我的丫鬟犯了何罪,拿人也要給個理由吧?”
“謝淵渟涉嫌行刺陛下,他的婢女我要帶回去問話。”
葉歸塵冷冷看著溫婉,“你最好不要在這時候自找麻煩。”
“不行。”
溫婉固執的與之對視,“謝淵渟既然把人留給了我,她就是我的人。
而且,你說謝淵渟行刺陛下,有何證據?”
“陛下所中之箭,乃是謝淵渟專用的弩箭,
隻憑這一點,便可將其全府上下打入天牢。”
皇帝遇刺絕非小事,這時候錦衣衛是寧可錯殺三千,絕不放過一個的。
兩相僵持之際,忽然聽得一聲悲慟的哭聲,“陛下!”
緊接著又傳來太子和二皇子的哭聲,“父皇!”
隨即,傳來總管太監尖銳的聲音,“皇上駕崩!”
群臣愕然,而後齊齊跪地痛哭起來。
溫婉忽然道:“讓我去看看,我或許能救陛下。”
葉歸塵看著她的眼神一瞬間變的極其複雜,
溫婉卻道:“作為交換條件,你暫時不許動我的人。”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為了謝淵渟,你連命都不要了嗎?”
皇帝遇刺,醫治不力的禦醫都難逃一死。
就連被皇後請過去救場的秋韻也不會有好結果,
這時候,溫婉卻說自己能救皇帝。
如若救不回來,那可是等同於欺君之罪啊!
溫婉眼神堅定的看著葉歸塵,
“我師從鬼手紅衣,是她唯一的親傳弟子,你確定不讓我去救陛下?”
“鬼手紅衣?”
葉歸塵瞳孔微縮,驚的嘴巴微張,
連附近被葉歸塵的駭人氣場嚇的自動禁聲的大臣們都驚的忘了哭。
女眷們不知鬼手紅衣是何人,可他們知道啊!
溫婉竟然自稱是鬼手紅衣唯一的親傳弟子,她不會是為了救自家娘親,急昏了頭吧?
下一刻,葉歸塵卻突然道:“好,你隨我去見皇後娘娘,至於她,不能離開這裏。”
和行刺皇帝的嫌疑人扯上關係,不被拿下用刑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對元英點點頭,安撫了陳氏和溫璿兩句,溫婉便由葉歸塵推著去了龍帳。
龍帳裏,一眾禦醫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秋韻站在皇後麵前正在說什麽。
皇後和幾個內閣大臣、太子和二皇子皆跪在地上一臉悲慟。
看到溫婉來,皇後冷聲道:“葉歸塵,讓你去查凶手,你將她帶來作何?”
“啟稟皇後娘娘,是臣女求葉大人帶臣女來的。”
知道皇後心情不佳,溫婉也不賣關子,直接道:“臣女聽聞,陛下是當胸中箭,
這種傷勢很容易讓人陷入假死狀態,陛下或許還沒死。”
事實上,溫婉確定宣和帝沒死,因為就在剛才,係統提示了她。
宣和帝隻是因為失血過多,心髒供血不足,陷入了休克。
“滿口胡言!”
那些禦醫一聽就急了,“陛下已然駕崩,還如何能救!”
一群禦醫自覺受到了侮辱,連之前唯恐被牽連的緊張都忘了,
一個個對著溫婉評頭論足,
無外乎就一個主題,溫婉自不量力!
溫婉隻覺得煩躁,見皇後遊移不定,一群禦醫隻顧著自己那點脆弱的自尊,
她冷聲道:“我治不好,你們能治?”
一群禦醫啞口無言,他們若是能治好,還有她溫婉什麽事?
溫婉冷聲道:“知道自己無能是好事,但不要就此覺得別人和你們一樣無能。
陛下身受重傷,你們卻連藥都不敢用,還有臉質疑別人?”
被溫婉揭穿了明哲保身的心思,一群禦醫尷尬又難堪。
之前宣布了皇帝駕崩,皇後已然接受了最壞的結果。
聞言,力排眾議,冷靜道:“好了,溫婉你既然說能救陛下,那就動手吧,
救不回陛下,後果你自己清楚。”
主動請纓,卻救不回皇帝,溫婉便罪犯欺君,
輕則腦袋落地,重則滿門抄斬,皇後這是在警告溫婉。
溫婉淡定的福身,“臣女明白。”
“阿婉!”
秋韻還是擔心不已。
溫婉安撫的搖搖頭,催動輪椅,
診脈,翻眼皮,又拆開皇帝胸口包紮嚴實的傷口,
起身從放在桌上的藥箱裏翻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對著皇帝的胸口緩緩刺進去。
眾人都屏息以待,誰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很快,七寸長的銀針將近整根沒入皇帝胸口,宣和帝卻沒有半點反應。
傅軒冷哼一聲“裝神弄鬼!
還真當自己是起死回生的神醫了!”
“就是!”
禦醫們也竊竊私語,平均年齡能當溫婉爺爺的一群人半點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皇後也緊張不已的叫了一聲,“溫婉?”
溫婉卻恍若未聞,撚著銀針的尾端細細轉動。
忽然,躺在龍榻上的宣和帝嘴巴一張,發出一聲長長的,像是打嗝一樣的聲音。
氣味腥臭無比,連站在龍榻旁的皇後都被臭的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溫婉緩緩抽出銀針,重新診脈,“好了,脈搏和呼吸都恢複了,
接下來,慢慢調理便可。”
“此話當真?”
皇後欣喜不已。
隻要宣和帝還活著,兩國一部的敵意就落不到她兒子身上。
溫婉輕輕點頭,“皇後娘娘若是不信,可以讓這位禦醫來看看。”
那是唯一一個沒有對溫婉冷嘲熱諷的禦醫,聞言,愕然抬頭。
皇後便道:“林禦醫,你來看看。”
那禦醫聞言,起身給宣和帝診脈,
而後驚歎道:“啟稟皇後娘娘,溫大小姐所言不假,
陛下的呼吸和脈搏的確恢複了,
雖然依舊虛弱,但性命已然無恙。”
“太好了,快,周公公,告訴外麵的人,陛下沒有駕崩,陛下還活著!”
鬧出如此烏龍,固然可笑,
可沒有什麽比宣和帝還活著更令人驚喜的了。
龍帳內眾人驚歎不已,不同的是,幾位大臣和皇後母子皆是一臉喜色。
而二皇子傅軒和那幾個禦醫則像是吞了蒼蠅一般,又尷尬又難堪。
皇後無視那些禦醫,直接問溫婉,“阿婉,陛下何時能醒,日後需要什麽藥,
你盡管說,務必要以最快的速度讓陛下恢複健康。”
溫婉心中不以為然,她救宣和帝,隻是不想讓謝淵渟白白擔上一個行刺皇帝的罪名,
至於宣和帝什麽時候恢複健康,她還真不操心。
更何況宣和帝常年服用丹藥,那些虎狼之藥早就把他的身子掏空了。
再補什麽都沒用。
隻是這種話她斷然是不會在皇後麵前說出來的。
於是,做出一副乖巧的樣子來,
溫順道:“陛下方才隻是因為失血過多造成的休克,
隻要挺過這一關,便性命無憂。
臣女留幾個方子,皇後娘娘命人煎了藥,伺候陛下及時服用便是,
陛下身體還很虛弱,還請皇後娘娘萬萬不要給陛下用大補之藥,
虛不受補,是要人性命的。”
“好好好!”
皇後一疊聲的答應,“沒想到咱們京都還藏了一個能起死回生的小神醫,
阿婉你說,想要什麽,等陛下醒來,本宮親自向陛下請賞!”
“陛下還在病榻之上,臣女不敢求賞。”
皇後聞言,露出欣慰的笑容。
卻聽溫婉道:“臣女聽葉大人說,陛下遇刺,最大的嫌疑人是謝二公子。
然臣女以為謝二公子再蠢也不會拿自己的專用兵器去行刺陛下,
臣女無意為謝二公子辯解什麽,隻求皇後娘娘看在臣女保住陛下一命的份上,
暫時不要對侯府的人動刑,也給謝二公子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
皇後聞言,登時冷了臉,“溫婉,你可知,行刺皇帝,是何罪名?”
溫婉冷靜的點頭,“臣女明白,
所以臣女更相信,謝二公子還沒蠢到作法自斃的地步,
倒是那行刺陛下,又以如此拙劣的手段嫁禍謝二公子的人,其心可誅。”
“也罷,看在你的麵子上,本宮暫且保靖北候府幾日,
若是查到謝淵渟的確是刺殺陛下的凶手,你又當如何?”
“那便是臣女瞎了眼,認錯了人。”
溫婉坦然道:“若謝二公子當真犯下此等罪孽,臣女必定手刃了他,向陛下賠罪。”
皇後心中一震,溫婉居然敢做如此狠毒的誓約,當真是不簡單。
隨即點頭,“很好,陳閣老和幾位大人作證,日後可別說本宮欺負人啊!”
陳閣老率先答應,“本閣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大膽的小丫頭,
今日就替皇後娘娘和溫家丫頭做一回見證人。”
事實上,陳閣老也不相信謝淵渟會行刺皇帝。
比起這個,讓他相信靖北候舉兵造反反而更靠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