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倒台,楚輕葵便將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茶館和王府的鋪子上。樂正昭也不再是每天無所事事,而是開始著手肅清蘇州治下文家舊部。

當然樂正昭第一個清理的,就是在年中駁了媳婦麵子的二伯父。撤了他的縣令,樂正昭隨手提拔了另外一個看起來更賢德的人。

這一下讓二伯父和他的新夫人欲哭無淚,當即收拾了包袱再度來到了蘇州。

楚輕葵正在茶館坐著,以前她喜歡去西市的茶閣,人多熱鬧。而現在她更喜歡去街北的茶閣,都是文人很安靜。

自從跟樂正昭成了親之後,她也經常跟著樂正昭一起捧著書看。雖然大多數她都是用書蓋著臉睡覺,但是這一點也不影響她想讀書的心。

陳思兒一下了堂也被送到了這個茶閣,還有季家兄妹和楚輕辭。因為晚上要一起回將軍府吃酒,楚輕葵沒有虧待方素香,親自讓人去操辦成親事宜。

不說別的,就算是納個小妾都會走個過場,何況是娶位平妻?楚輕葵實在不想委屈了她,就算是看在嫂嫂的麵子上,也不想讓她就沒名沒分的住進來。

於是這成親禮便拖延到了今天,季家兄妹和楚輕葵的關係也因此近了一些,沒之前那麽怕她了心裏多多少少感激著她。

“堂姐,你臉色不好。”楚輕葵抬眼看向了楚月,似乎從早上出來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楚月抿抿唇,搖了搖頭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沒事,不礙事的。”

楚輕葵覺得奇怪,楚月心裏默默歎了一口,有些事怎麽好跟堂妹說呢。

她一早出來就看見許塵和一位女子走得近,她也認出來了,這位就是許塵偶爾會提起的江雨。她跟在堂妹身邊這麽久,自然知道許塵曾經有一位心愛之人。

而她現在也知道了,就是江雨。

原來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單相思,楚月終於看清了也看透了,心裏傷感之餘卻還是有些放不下許塵。

楚輕葵想安慰她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撥弄著算盤的動作也愈發的心不在焉。

陳思兒正在跟其他茶館的客人討論學識,偶爾還會對上幾句詩。這個茶閣的常客幾乎都是蘇州的文人雅士,麵對這樣一個滿腹經綸的女子,眾人對她都有些好感,惺惺相惜。

“姐,你怎麽了?”楚輕辭拉了拉姐姐的衣袖,楚輕葵回過神來,輕聲道:“沒事,今天先生都教你些什麽了?”

楚輕辭扁扁嘴,嘀咕道:“這先生教的一點都不好,他教的塵哥哥都教過我。”

聽到關於這個的人話楚月身子一顫,楚輕葵挑眉——原來堂姐是因為許塵才會如此。

“許塵最近忙,抽不開功夫教你。等日後他得空了,我再讓他去教你。”楚輕葵揉了揉弟弟的腦袋,楚輕辭乖巧的點點頭。

幾個人正說著話,門口忽然闖進來三個人,都是怒氣衝衝的楚輕葵定睛一看原來是二伯父一家。

“我不過就是說了你幾句,你竟然敢教唆王爺撤了我的官職!楚輕葵,你安的是什麽心?”

二伯父一進來看見楚輕葵便指著鼻子喊了起來,樓上的客人們都從欄杆處伸著脖子往下看。

楚輕葵坐在椅子裏對他的指責恍若未聞,實際上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你不就是仗著王爺的勢麽!呸,當初若不是我們留了你娘,哪有你們的今日!早知道當初就該讓你娘餓死外麵,反正也是個短命鬼!”

二伯父說完這句話還沒意識到不對,他在氣頭上口無遮攔而且也從心底裏覺得是楚輕葵一家欠他的,自然更加的理直氣壯。小妾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漸漸地感覺出來氣氛不對了,扭頭就見楚輕葵臉色陰沉的盯著他。

“說完了?”楚輕葵語氣淡淡的,比起往日更添了幾分涼薄。

二伯父咽了咽口水,恐懼隨著眼前陰冷的眼神蔓延開來,他不得不開口解釋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看在爹的份上,我不動你們。”楚輕葵滿腔憤怒最終都化為了冷冷的一句話,這畢竟是自己的二伯父,爹的親哥哥,她還是不能下死手。

小妾似乎還有些不情願,她剛成了夫人相公就被撤了官職,這個縣令夫人的頭銜還沒戴幾天就被撤了下去,這讓她怎麽甘心?

“王妃,你看我們的兒子年紀尚小,你二伯父都這個歲數了,還能做什麽呢?他這官職一撤,家裏人都要過不下去了,你行行好讓王爺將他官複原職吧。”

她也是能屈能伸,當即跪了下來對著楚輕葵又是磕頭又是哭泣,聲淚俱下旁人看了都心生不忍了。

楚輕葵也沒說什麽,隻是手指輕輕的擺弄的放在桌子上的赤曜。眼中陰沉的厲害,小妾還要哭鬧下去,這次卻是二伯父不敢了,他這個侄女殺過多少人呢!當即將人拉了起來,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楚月思量了一下,猶豫道:“我出去看一下。”

楚輕葵微微抬了抬眼皮子,也不避諱身邊的季家兄妹和陳思兒,當即對著一直坐在角落裏蕭雨擺了擺手。

樂正昭也不放心她自己出門,影衛們每天輪流跟著她出來保護她。今兒正好輪到蕭雨,蕭雨一見王妃的手勢二話不說起身跟了出去。

“堂姐……”陳思兒早就在二伯父進來的時候就下來了,看見堂姐讓人去跟蹤楚月她心裏有些不安。也或許是現在堂姐的表情實在嚇人,讓她平白添了幾分恐懼。

楚輕葵擰眉,吐了一口長氣出來:“讓蕭雨跟著是怕堂姐吃了虧,今兒這事都別告訴王爺了……罷了,你們不說他也會知道的。”

陳思兒給她倒了一杯茶,沒有再說什麽了,似乎這個時候也不該說什麽。

樓上的客人們又繼續他們的品茶對詩,樓下的事情仿佛就是一個插曲,他們更清楚王妃的閑話不是那麽好說的,於是默契的選擇當成什麽都沒看到。

楚月跟著出去之後,二伯父仿佛看到了希望,拽著楚月激動的說道:“月兒,你會幫爹的對嗎?你去跟王妃求求情,實在不行你想辦法嫁給王爺!隻要你成了王爺的人,他會讓我官複原職的對吧?對,就這樣辦!”

“我真不敢想,你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楚月滿是不可思議,曾經那個疼愛她的爹,如今已經變成了另外的樣子。

“什麽話?你是我女兒,為了爹犧牲一些不應該麽?更何況讓你嫁給王爺又不是嫁給乞丐!你有什麽好委屈的!”二伯父說的理直氣壯,楚月看著他忽然冷笑了一聲。

“女兒?斷絕書已經簽了,你我之間沒有什麽關係了。現在你想起我這個女兒了?晚了,別說我幫不了,就算是能幫我也絕對不會幫你!”

楚月心中冰寒徹骨,她以為這個時候她爹會看清現實,認了她。沒想到他一心想的就是利用自己,去拯救他的家。

二伯父在楚輕葵麵前沒了麵子,這會兒又被楚月這樣數落,瞬間怒火中燒抬手就要打過去,蕭雨連忙上前擋了這一下。

二伯父看著自己的手腕被牢牢地抓住嘴裏麵還在叫嚷著:“放開!你是什麽人?老子教育女兒要你多管閑事?”

蕭雨將二伯父甩開,皺眉看著他:“我也很是好奇,這蘇州的吏部官員都是怎麽辦事的,什麽樣的人都能當縣令了。”

二伯父瞪著蕭雨,蕭雨挑挑眉轉身道:“王妃怕姑娘出事,特意讓屬下跟著,楚姑娘我們回去吧?”

楚月點了點頭,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人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回了茶館。

二伯父最終還是沒有再鬧下去了,他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完蛋了。

楚輕葵在茶閣沒坐多久,樂正昭那邊忙完了坐著馬車過來接她。她爹娶平妻也不需要她忙什麽,就一直和王爺坐在將軍府的後院,聽著前麵熱熱鬧鬧的。

“聽說你二伯父去茶閣鬧上了?”樂正昭也是關心她,抱著她擔心她受了委屈。

楚輕葵嗯了一聲,道:“不礙事,左不過是吵了幾句。倒是你那邊還順利嗎?”

“挺順利的,如今文家剛倒,所有官員都清楚我們肅清官場勢在必得,問心無愧的不會攔,心裏有鬼的不敢攔。”

樂正昭一邊捏著媳婦的臉,一邊輕聲的說著。楚輕葵靠在他的肩膀上,歎了一口氣:“堂姐因為許塵有些傷心了。”

“許塵心裏放不下江雨,如今隻盼著江雨能夠回頭,不再算計那些不可能的事。或許還能成全許塵的一片癡心,不然怕是傷心的不隻是堂姐了。”

樂正昭抱著她抱的更緊了,輕聲說道:“幸好沒有錯過你。”

楚輕葵枕著他的肩膀微微仰頭看著他,樂正昭順勢低頭輕吻了上去。

冬日寒風中,兩個人的周圍包圍著春天的暖意。楚輕辭本來跑過來是想找姐姐的,沒想到撞見了這一幕。小手捂著眼睛,時不時的還會偷看兩眼,最後被在暗處的蕭風給拎走了。

這一吻沒有太多的欲望,樂正昭輕輕一笑,捏著楚輕葵的臉壓低了聲音,在她頭頂說道:

“等再過兩年,等你長大了我們就要個寶寶。你教他武功我教他讀書,要讓他成為文武全才。然後再生個女兒,讓他保護好妹妹。”

楚輕葵挑眉看著他,疑惑道:“為什麽要等兩年?”

樂正昭捏了捏她的鼻子,寵溺的說道:“笨蛋,王太醫說要等兩年你才適合生育,太醫說的總不會有錯,我們照辦就是了。”

楚輕葵哦了一聲,又往樂正昭懷裏靠了靠。差不多很多女子都是她這個年齡成親生子,似乎從來沒有人考慮過女子的身子適不適合在這個年紀生子,不過還好……樂正昭考慮到了。

並且也為了她的身子不讓她早育,這讓她心裏暖暖的。仰頭看著這個模樣俊朗的少年,他的溫柔是外人看不到的,是隻屬於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