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祖傳的玉佩,怎麽會在淩月手裏?

直覺告訴陳臨淵,淩月必然還知道更多他不知道的事,但她卻沒有說出來。

是為了牽製自己,故意留了一手,還是那些真相背後還隱藏著更多的古怪,讓她隻能三緘其口?

劉振把陳臨淵的神色看在眼裏,但他是聰明人,知道自己跑這一趟最大的作用並不是勸降,而是幫朝廷給陳臨淵提供銀錢支持。

這樣想著,劉振主動拱手道:

“王爺,草民已按公主吩咐,為您帶來五十萬兩銀票,想來足夠應急,日後若有銀錢短缺,盡管派人跟草民說就是了。”

隻有足夠的銀錢,才能更好的操練水軍,長久立於不敗之地。

朝廷常年征戰,戶部早已入不敷出,這暫時的虧空,隻能由他來補上。

把手裏的銀錢吐出來,且還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劉振自然千萬個不願意。

但他是個識時務的,很明白自己主動交出銀錢,總比被抄家滅族後由朝廷來清算要好得多。

強硬如南楚,霸道如北狄,近乎聯手都沒能在淩月手上討到任何好處,他一個圈地的地主還想翻出什麽花樣來?

倒不如破財消災,在淩月麵前留個好印象,用銀子為自己唯一在朝為官的兒子,鋪出一條光明璀璨的未來之路。

當然,劉振相信陳臨淵絕不會獅子大開口,否則淩月第一個饒不過他。

“劉員外慷慨解囊,是邊境百姓之福。”

陳臨淵順手把玉佩斂到袖子裏,待抬眸看向劉振時,眸中早已沒有了適才的恍惚疑惑,而是一片清明之色,

“這些銀票本王就收下了,日後定當連本帶利如數奉還。”

依著規矩,守土藩王可以自行支配自己封地內的一半稅收。

隻要徹底把東瀛這根來自海上的頑固荊棘拔除,沿海這般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必然會成為大夏國真正的魚米之鄉。

這一點,陳臨淵一直有很清醒的認識,且從未懷疑過。

聽到這話,劉振笑盈盈道:“祛除倭寇人人有責,草民隻是略盡綿薄之力而已。”

給出去的銀錢,哪裏有還回來的道理,就算陳臨淵要還,也是還給淩月,歸戶部統籌使用。

陳臨淵並未再堅持己見,隻微微挑眉:“劉員外心胸寬廣本王佩服,想來……劉員外當初救本王性命時,就想到了今日。”

劉振是陳臨淵的救命恩人。

這些日子,陳臨淵遲遲未見劉振,並不是他故意托大要讓對方下不來台。

正相反,他是在保護劉振。

劉振是大夏屈指可數的富豪,出些銀錢算不得什麽,卻不能在朝政上有任何置喙。

這不是唯一的忌諱,卻是最大的忌諱。

更何況還是勸降這樣的大事。

若淩月遲遲沒有出現,他會再晾劉振幾日,把他手裏的銀票收了,把人打發回乾州,絕口不提歸順之事。

雖然今時不同往日,但劉振在陳臨淵麵前並沒有任何畏懼膽怯,隻不卑不亢地笑笑:

“草民又不是哪方神聖,如何會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是王爺福澤深厚命不該絕。”

“這世上又有誰命不該絕呢?”

陳臨淵看著劉振,原本想問他來之前淩月到底還有些什麽別的吩咐,但在四目相對的瞬間,一個大膽的念頭如電光火石般閃過腦海。

在這樣的震驚中,陳臨淵一字一頓道:“劉員外,當初你真的隻是一時心存不忍,才出手救下本王的麽?”

那時候的陳臨淵,可沒有現在這般強大到能跟朝廷抗衡的實力,他隻是一個流放在外的罪臣之子,在發配路上僥幸逃脫後落草為寇的小兵。

他的性命,還沒有一隻流浪狗金貴。

劉振是個生意人,利益得失是長久存在於他骨子裏的行為準則,怎麽可能冒著被朝廷治罪的巨大風險來救他?

之前因著種種顧慮,劉振並不能把許多事告訴陳臨淵。

如今對方既然猜到了,也就沒必要再掩飾什麽,隻淡淡笑道:“王爺猜的沒錯,草民當年的確是受人囑托才救下您的。”

至於是誰的囑托?

夏皇從未見過劉振,自然不會是他,但細細推算下去,少不得也是他交代的。

這般說來,陳臨淵和蘇芮的身世竟是如此相似。

當然,有著相似經曆的遠遠不止他們兩個,隻是他們兩個機緣巧合之下被順利救下來罷了,其他人,都成了曆史車輪下的縷縷炮灰。

“既是如此,你為何不告訴本王?”

這話才說出口,陳臨淵就後悔了。

這不是廢話麽,當然是幕後之人不許說。

“草民並非有意隱瞞王爺,隻是王爺沒問,草民自然也就沒說。”

劉振拱手向陳臨淵做了個揖,

“當年那人的意思,是要安排王爺在江南一帶做點小生意,遠遠避開朝局,若真如此,當真是朝廷一大損失。”

陳臨淵是有才之人,這樣的才能,必然要為國為民,才不算辜負。

“這麽說,本王倒還要謝謝你了。”

“草民不敢。”

這一天之內發生了太多事,陳臨淵心裏難免有些亂,卻也明白這一切跟劉振並沒有什麽相幹,隻揮了揮手:

“劉員外且回乾州去吧,本王會讓人打點好一切。”

劉振正有此意,再次拱手道:“草民多謝王爺照拂,海寇狡詐難纏,還望王爺善自珍重。”

於公於私,劉振都希望陳臨淵能好好活著。

劉振離開時,陳臨淵並沒有起身相送,倒不是他仗著身份托大,而是他心裏有太多事委決不下,根本沒有心情去考慮更多。

陳臨淵就這樣一個人在書房坐了許久,連晚膳都沒有出來用。

他身邊侍奉的小廝不敢進去催催,隻能來問楚凝韞的主意:“王妃,您看這可如何是好?”

“這個時候,王爺必不喜歡旁人打擾。”

楚凝韞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對陳臨淵的性子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隻囑咐道:“一頓兩頓不吃飯沒有大礙,你們且備著,若王爺餓了,自然會傳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