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意微醺地回到酒店,盧鵬懷正要洗浴,忽然房門被輕輕敲響,開了門後,就見交州市駐京辦主任倪大治杵在了眼前。

倪大治戴著副眼鏡,骨瘦如柴、尖嘴猴腮,嘴角揚起笑容的同時,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時不時冒著精光,透著狡黠,“盧市長,剛從外邊回來呢?”

“和老朋友吃了頓飯,你有事?”

盧鵬懷說得不溫不火,可每每看到這張尖嘴猴腮臉,都有種想扇巴掌的衝動,尤其想到自己來京城後,倪大治對自己數次的陰奉陽違,更是恨意深埋。

倪大治自然知道對方恨自己恨得牙癢癢的,卻沒有惶恐,反而是一陣快意,自己一個駐京辦主任,就能把這位廳局級高官欺負得有火沒處發,還能有恃無恐,豈不是快事一件?

想到這,他臉上的笑容更濃鬱了,道:“是這樣的,我下午又和財政部那邊聯係了下,傅司長說這兩天工作較忙抽不出時間,如果您覺得方便的話,要不再等兩天,到時候大家再坐在一起談談?”

盧鵬懷眼中的怒色一閃而過,真把自己當軟柿子可以隨便捏了!

不過別看他外貌直爽,實則心細如塵,按捺住怒氣,若無其事道:“沒事,人家忙,我們也不能造次,再等等就等等,誠意總得擺出來嘛。”

“那是那是,盧市長果然是顧全周到……”倪大治咧嘴笑著,饒有興趣地想看看對方還能忍多久,沒準忍得太久了,氣還沒撒出來,就得被擼下台了!

雖然倪大治常年在京城,卻對這位常委副市長的軼事早有耳聞,在交州市,簡直成了一個大受氣包,十足受氣小媳婦的命,老實本分倒是沒人會尋他的晦氣,可如果敢擅作主張,勢必會引來同僚們的打壓和排擠,久而久之,連下麵的人都膽敢以下犯上,在這老虎頭上撒野。

這次來京城跑資金,也不知道這大老粗哪根經搭錯了,亦或者被欺負得氣血攻心,索性孤注一擲,卻不知道,這條路早被人挖了大坑,就等著他往下跳去,到時候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之活埋了!

牆倒眾人推,倪大治和他無冤無仇,但不介意來個落井下石,看著盧鵬懷再無翻身之日!

兩人笑裏藏刀了會,倪大治正要見好就收,忽的,手機作響,拿出來瞅了瞅,來電人赫然是剛剛提及的傅司長!

也不知道這位司長大人大晚上的有何貴幹,可首次接到對方的主動來電,倪大治還是心頭激**,本想躲到無人處接聽,可抬頭一瞥,發覺盧鵬懷直勾勾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知道沒法再避諱了,幹笑道:“也不知道傅司長這麽晚了還有什麽事。”

盧鵬懷揚了揚下頜,示意他立刻接聽。

倪大治往房裏走了兩步,平聲靜氣地接通電話,沒來得及客套,就聽傅司長單刀直入道:“倪主任,你們的盧市長還在京城吧?”

倪大治愣了愣,下意識地嗯了聲。

“那好,我明天正好有空,你和盧市長說聲,來我這談談那件項目……算了,在京城飯店碰麵再談吧,我讓人訂了位置後,把房號發給你,你們記得把文件準備好。”

傅司長前所未有地朗聲笑道:“你們交州市一向是改革開放的前沿,這次能及時響應國家的號召,提出大力改善老城區的計劃,財政部本就該責無旁貸,你讓盧市長放寬心,隻要是科學合理並且有效的提案,中央領導一定會大力支持的。”

倪大治膛目結舌,猶如石化一般,錯愕得吐不出一個字來,反應過來後,第一個念頭就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平日這基本不拿正眼看人的大司長,竟然會如此對自己談笑風生,而且還破天荒地主動要求談項目?!

來不及消化這巨大的落差,傅司長繼續道:“對了,我還沒盧市長的聯係方式,你趕緊把號碼發來,我和他談些事。”

倪大治的心髒猛然繃緊,霍然抬頭,就看見盧鵬懷正坐在沙發上,臉色琢磨不透,似笑非笑盯著自己在看,耳朵聽見傅司長的催促,忙吃吃艾艾地應了好,卻是大氣都不敢再出!

“傅司長怎麽說?”盧鵬懷隨口問了句。

倪大治忐忑驚詫,忍著心髒幾乎蹦到嗓子眼的緊張,有些結巴地如實相告。

盧鵬懷就笑了:“既然傅司長這麽照顧,我們也不能失了禮,這樣,我喝了酒,精神頭不大好,還得勞煩倪主任你整理下明天要用的文件,順便準備些小禮品。”

倪大治的腮幫子抽了抽,幾乎是捏著鼻子答應了下來,見到盧鵬懷意味深長的笑容,沒來由的心寒骨縮,才發覺許久以來,自己竟是被這人的外表給蒙了,感情他對這樁項目早已十拿九穩,純粹是拿自己消遣呢!

可他哪敢再有怨言,甚至後悔起自己數次的無禮怠慢,心知這樁項目批下來,這位副市長必定會聲望大漲,到時候的秋後算賬,頭一個遭殃的就得是自己!

思及於此,他努力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可盧鵬懷看都不看,打了個哈欠,閑庭信步地走進了盥洗間。

“真他娘的邪門!”

倪大治耷拉下臉皮,如喪考批,簡直把腸子都悔青了,生怕大禍臨頭,就想找交州市的後台尋求庇護,躲過大劫。

這時,他的手機再度響起,還以為神經錯亂的傅司長又打來,隨便看了眼,臉色倏地凝重,不敢再多逗留半刻,疾步來到走廊上,邊往房間走,邊接通電話,“人找到了沒?”

一個粗獷的聲音回應道:“奶奶個熊,那女人真能跑,硬是從哥幾個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倪大治立刻急了,道:“怎麽搞的,連個女人都逮不住!”

“倪主任,你急個啥,來信訪的王八羔子,哥幾個收拾過的沒一千也有幾百號,諒她插翅難逃,剛才下麵的人已經找到那女人住的旅店了,我正領人過去的路上。”

“那你們趕緊動手啊,絕不能再讓這女人在京城呆著了,我不管你們用什麽手段,隻要不鬧出人命,一定要把她整得服服帖帖,殺雞儆猴給那些刁民看看,這次上百億的項目,可不能在這節骨眼被壞了事!”

“放心,我心裏有數,這通電話,無非是石公子讓我轉達個意思。”

倪大治心頭一驚,問道:“石峰……他還想怎麽樣?”

“倪主任,你別緊張嘛,大家互惠互利,我們公司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絕不會給你捅婁子的。”男人嘿嘿笑道:“隻不過石公子對你們那的工程項目興趣挺大的,等那片老城區拆了,在原定協議的基礎上,還想再多投資些,不知道倪主任到時候能不能照應一二?”

倪大治暗罵了句,分明是得寸進尺、坐地起價!

可眼下有求於人,加上對方的來頭不簡單,倪大治隻好周旋道:“這件事,我做不了主,不過我會把你們的意思匯報過去的。”

“成,有倪主任這話,哥幾個保證把事兒做得幹幹淨淨!”

“不是保證,是一定!”

倪大治加重了語氣,聽到對方的滿口應承,這才掛了電話。

“事態有變啊……”倪大治臉色難看,實在沒料到轉眼間會被盧鵬懷逆轉了乾坤,目前看來,財政部的撥款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不過,他還不至於因此慌亂失措,雖然不知道盧鵬懷手裏有什麽底牌,可對方就算思慮再周全,可此時人在京城,對交州市的局勢無疑是鞭長莫及。

“想鹹魚翻身?做夢!”倪大治悻悻啐了口,“搞什麽現代化居民區,把錢砸進水裏連個響聲都沒……哼,也正好,搞這些工業項目,用錢的地方也挺多,這款子拔下來倒是及時,說起來,這大老粗倒是幹了件好事!”

想到這,倪大治再次容光煥發,拿起手機,就準備給交州市的後台打電話通報情況。

另一邊,一輛商務車正急速駛往郊區,黑漆漆的駕駛室,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叼了根煙,用打火機點燃,火光映照出了他的臉,赫然是石峰手下的狗腿子馬九!

“頭,聽說那女人長得挺周正的,到時候能不能給弟兄們開開葷?”

聽到同伴的**笑聲,馬九冷從牛皮袋拿出一份資料,看了眼照片,又瞅瞅家庭背景,皺著眉頭,沉聲道:“這一回做事留心點,別留下把柄。”

“不就是個學校老師嘛,有什麽好上心的?”

“她本人是沒什麽,偏偏她還有個當記者的女兒,就怕這些事兒捅到新聞去,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切,老大,你別杞人憂天了,小記者也拿出來說事,我看過了,她那女兒隻是在星海省的廣電台跑腿的,別說,長得比她媽標致多了,要是回頭還要繼續整這女人,幹脆連她女兒一塊正法了!”

聞言,馬九捏著下巴,端詳著另一張相片,見著這名叫陳思妤女孩那雙明澈動人的雙眸,禁不住心猿意馬起來,冷笑道:“還別說,長得是夠周正的,沒準石公子好這一口,照你說的辦,先把她老娘擒住了,連帶她的女兒一塊給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