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俊越跟著走,腦中的酒意就慢慢下去了,但他的腦中還是一團亂麻,正當他還在想如何麵對那人的時候,小廝停下了腳步,對雅間內的人道:“主子,人來了。”

“吱呀——”一聲,雅間的門被推開。

隻見剛剛朝他笑的貴公子正恭敬地站在一旁侍候著那人喝茶。

聽到動靜後,那人停下喝茶的動作,轉頭向門口看去,溫聲道:“吳舉人來了。”

又是“吱呀——”一聲,雅間的門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一切視線。

吳俊嚇得冷汗涔涔,連忙跪下重重地磕頭道:“王爺,今日是草民辦事不利,望成王殿下責罰。”

一下又一下沉悶地磕頭聲,在安靜的屋內格外清晰。

沈長知繼續吹了一口茶葉,待吳俊將額頭磕出血時才道:“吳舉人何錯之有?怎麽向孤磕頭,還磕出了血。”

“罪臣,今日沒有辯論過公主,愧對成王的培養。”吳俊的身子微微顫抖,臉頰上落下豆大的汗珠。

沈長知聽到他這番話,放下茶盞,走到他的麵前半蹲著看向他,仍是用溫潤如玉的語氣道:“吳舉人辯論失敗與本王有關係嗎?今日吳舉人來此就是跟本王喝一盞茶而已。”又向身後的人道,“吳舉人來了就是客人,席郎怎麽不給客人奉茶。”

那名貴公子,也就是席昭連忙認錯,“在下一時疏忽,這就給吳舉人奉茶。”轉身給吳俊倒了一杯滾燙的茶水,遞給吳俊,“吳舉人,請吧。”

吳俊戰戰兢兢地接過席昭遞來的茶,滾燙的茶盞他一拿住,身子顫抖,忍不住想要鬆開手時,一道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隻見席昭笑意盈盈道:“吳舉人,倒是我忘記了這茶水還滾燙,不若吳舉人待茶涼之後再喝?”

吳俊臉色更加蒼白如紙,“多謝成王賜茶。”跪在地上雙手拿著茶盞,即使雙手被燙得通紅也咬著牙不敢一動。

沈長知正悠閑地品著手裏的茶,一言未發。

過了許久後,沈長知似是才想起來跪下地上的男子,故作驚訝道:“吳舉人手裏的茶怎麽不喝?是還未到入口的溫度嗎?”

吳俊低著頭道:“成王未叫草民喝茶,草民不敢擅自做主。”

沈長知這才起身,睥睨著跪在地上的吳俊,大發慈悲道:“吳舉人起來吧,下不為例。”

“是,多謝太子殿下。”吳俊站起身來,但是因為跪得久了,一時之間竟然穩不住身形,手中的茶水還灑出了一些。

沈長知厭惡地看了一眼吳俊,他聽說這吳俊善於辯論,且鮮少有敗績,這才給他一個機會。

本想讓他在這次辯過沈明珠,讓沈明珠下不來台,到時候他再從包廂中現身,這樣他不僅能收獲好名聲也能得到沈明珠的感激,本是一箭雙雕的事。

未曾想到這吳俊竟然辯不過沈明珠,本想用第二個人繼續辯,奈何中途跳出來個許大儒壞了事。

若不是看在這吳俊對他還有用處的份上,他才懶得看一眼,冷聲道:“半月之後的會試就是你將功補過的唯一機會,若是不能拿到頭名,也不必來見孤了。”

“是,草民遵旨。”吳俊手裏的茶盞仍未放下,即使手掌十分疼痛,他還是躬身行禮,送別沈長知。

沈長知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直到沈長知一行人消失在視線中後,吳俊才把手中涼透的茶飲盡,明明是上好的茶葉,為何入口如此苦澀呢?

吳俊下樓後正巧遇到請教的有人回來,興奮地道:“吳兄,這許大儒真是學富五車,三言兩語便讓我受益匪淺。”見吳俊未答話,轉頭看向吳俊。

見他額頭與手皆是傷口,剛想問,卻被吳俊眼神製止住,“張兄,這是我沒拿好茶盞,一不小心摔到額頭和燙到手。”

友人麵露擔心之色,欲言又止,最後化成了一聲歎息。“我那剛好有一瓶上好的燒傷藥,剛好給你了,希望吳兄能夠在會試那天將傷勢養好。”

“多謝張兄。”吳俊抬手行禮,語氣真摯道。

友人見他這樣也無法繼續參加鹿鳴宴,於是向他提議道:“吳兄與我相交甚深,此時便不需要這些虛禮。”又頓了頓道。“不若現在離場,找個大夫給吳兄看看可好。”

“麻煩張兄了。”吳俊也不推辭,他此時的確需要一個人陪同。

吳俊二人悄然離席,似是無人注意。

但陸唯舟注意到這兩人神色匆匆離席,嘴角勾起一抹興味的笑,這鹿鳴宴真是臥虎藏龍。

而坐在回宮馬車上的沈明珠忽然後知後覺地良心痛了一下,她好像隻顧著自己走了,留下了她的忘年交麵對一群如狼似虎的學子,不對,是一群求知若渴的學子。想到這她內疚地低下了頭,吃了一口菱若給她買的桃花酥,沈明珠饜足地眯起了眼睛。

慶平帝無奈地看著沈明珠此時的模樣,笑罵道:“皇宮中缺了你這一口吃食嗎?吃得如此美味。”說完拿了一塊桃花酥吃起來,然後皺了皺眉,他還是不怎麽喜歡吃甜食,倒是月芽兒跟她的母後一樣喜歡吃甜食。

“皇宮中倒是沒缺,隻不過剛剛在宴席上大多數是喝酒。”

“過了今日,想必京城中之前關於你牝雞司晨的流言想必都會消失,取而代之的皆是對你的讚揚。”

“這一切都在月芽兒的掌握之中。”

慶平帝正了正神色嚴肅道:“你的計謀是很好,作為一個普通的公主可以用,但是若是之後為帝,不可以身入局。”

“身為君王,最重要的就是讓手下的人去做事,而不是自己親力親為置於險地中。”

“兒臣受教了。”沈明珠低下頭,仿佛認錯一般,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望向慶平帝,“不知上次讓父皇盯著的人有什麽動作了?”

“他們暫時還未有動作,上次倒是忘記問你為何要盯著這戶人家了。”

沈明珠聞言吃完手中的糕點,擦幹淨手之後附在慶平帝耳邊低聲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