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蓬萊仙島返程路上,項平安一直坐在船頭甲板上享受他的日光浴。

穿越至今,史無前例的放鬆。

陽光,海鷗,美人,美酒,還有一起並肩戰鬥的兄弟戰船,他對現狀很滿意,老天待自己確實不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生常談的發展問題,再次被劉欒雄提上日程。

經過這次探寶行動,讓他對未來充滿無限期望。

今日的大明王,難保不是明日的大明皇!未來公卿之路就在腳下,封王拜相指日可待!

大丈夫誌在四方,怎麽隻局限在海上為盜?

眼下必須盡快發展自己實力,整合內憂外患,才有機會將炮火對準虎視眈眈的倭寇諸國!

想重現昔日大漢威風,就要從擴從軍隊開始。

劉欒雄道出心聲,這點和張猛虎不謀而合。

老張拍著大腿感慨道:“哥哥知我!富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如今我等發達了,自然不能忘卻鄉裏那些受苦的宗族兄弟!昔日,我等為匪,不足為人道也。如今,我們是義軍,是大明王的義子,自然要帶領鄉親們一起幹事業……”

劉欒雄端著酒杯,淺淺抿了一口,不住地點頭,時不時給兄弟夾菜斟酒。大家能混在一起稱兄道弟,自然是有些心意相通的。

“自從咱們紅巾軍奪了白蓮教的寶藏之後,我就覺得大家夥前途一片光明,跟著天命之子明王出征,定叫那賊寇之地寸草不生!”

一番溜須拍馬,讓項平安確實動了一些返鄉的小心思。

開口之前,他先問詢呂四娘等人的意見,問她們是否想要回家探親。

眾女麵麵相覷,誰都不敢表態,也摸不透明王心中打的什麽主意。包括劉欒雄和張猛虎,也搞不清這人的心思。

他們在談論擴充軍隊的大事,怎麽突然就扯到返鄉探親上麵了?難道大人想家了?要回去探親?

眾人失語之時,林盼兒放下酒杯,直言道:“什麽家人不家人,對我們來說都是浮雲!自從被賣上官船的那天起,大家就是孤兒!除了明王之外,我們沒有任何親人!”

林盼兒一門心思都在項平安身上,所思所想也都圍繞著項平安。

她發表完個人意見後,其他小組長也紛紛發表個人想法。

除了個別思鄉情切的妹子外,大多數人都不願意回家探親。

別人的家是避風港,她們的家是苦海火坑,完全沒有必要自投羅網。

眾人嘰嘰喳喳,爭議不斷,最終投票結果以林盼兒為代表的一方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不過,這個結果並沒影響到項平安的下一步安排。

現在船上有糧又有錢,最缺的還是人!

除了獅王團、虎王團、戰俘團之外,他還要發展更多的兵團,乃至預備役。

於是,項平安開始分派眾人回鄉招募鄉黨,並明確表示,有願意入伍者,招募者兵餉翻倍。

如此一來,先前那些不太願意回家的女人們,也開始蠢蠢欲動。

大家的積極性,比項平安想象中還要高出許多。

他當下決定,將船隻偽裝成商船停泊在港口,同時分批次派遣人員作為招募者返鄉。

具體安排由呂四娘決斷,他並沒有參與太多,反而全權放手,跑到甲板上去垂釣。

呂四娘心思細膩,對眾人的脾氣秉性非常了解,她的安排很符合民心,幾乎沒人提出異議。

“呂娘子放心,我兄弟倆斷然不會做那背信棄義的小人!今日從大人這裏領命回鄉招兵買馬,不如半月定會傳來喜訊!”

劉欒雄信心十足道:“我們兄弟倆在家鄉頗有威望,談不上一呼百應,也是言辭頗有威望之輩,自然不會辜負大人期望!”

呂四娘見他二人誠意十足,這才放心遣人把糧食運送到他們船上。

按照項平安的意思,打耗子還要下些油脂撚,更何況是招募成員造反,不給足糧食和銀錢,誰把腦袋別褲腰上陪你耍?

盡管諸多擔憂,她還是如數付給劉欒雄、張猛虎各一千擔糧食。

一切安排妥當後,呂四娘又來到項平安身邊,向他事無巨細地匯報一番。盡管項平安一再表示自己對她足夠信任,無需事事匯報,她依舊固執堅持做自己認為正確的流程。

項平安心不在焉地聽著,兩隻眼睛定定地盯著水麵。

手底下人想不想家他不知道,反正自己是挺想家……裏的錢!

這裏有必要著重提一下,原主的家世背景。

原主能當上漕運司副職,自然也不是等閑之輩,他雖然不是大都權貴,卻是明州首富家中獨苗,坐擁良田千頃,家傭美仆無數。更重要的是,他還和北安王的嫡女一早就和定了親。

按理說,憑他的出身,和北安王家的郡主訂婚,那就是門不當戶不對,踮著腳都高攀不起!

可再有名望的家族,也過不了缺錢這一關!更何況項家祖上曾追隨忽必烈南征北戰,有護駕之功,雖沒封侯拜相,卻也是威名赫赫的功勳之後。

北安王惜才慕強又貪財,這才主動把大女兒許配給項平安。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提一下項平安和郡主的年齡差,整整12歲!

項平安今年22歲,小郡主才10歲!這小媳婦一時半會兒也派不上用場,自然不在他的考量範圍之內。

這次歸家,主要是看望下便宜老爹,糊塗老媽,和他們那金玉滿堂的家。

能在亂世之中立於不敗之地,可見項老爹的過人智慧,和項老媽的持家之術。

其實,這段時間,項平安一直在糾結一個問題,就是要不要回家探親,要不要讓這些女兵回家探親。

說到底,這就是一個問題,一個要不要麵對曾經的自己的客觀問題。

沒有人不思家,就算家人豬狗不如,也是長在人心上拔不掉的毒瘡。

想徹底斷掉這份念想,就是讓她們再見識一次人心險惡!

所以,才有了派遣眾人返鄉招募勇士的安排。

“明王殿下?你剛才說什麽?”

呂四娘見項平安嘴唇一張一合,卻沒聽到聲音,不由得追問了一句。

“哦,我問你腿上好了嗎?”項平安轉移話題道,“叫綠珠再給你檢查檢查身體吧!”

聽到“檢查身體”幾個字,呂四娘的俏臉,不自覺地緋紅半邊。

這段時間一直在喝綠珠熬製的中藥,腿上的傷口,已經近乎痊愈。

卻不知道是何原因,身體方麵好像出了大問題。腦子裏經常想入非非不說,聽到一些一語雙關的詞匯,就會本能聯想到大人,甚至還會陷入那些不堪入目的幻想畫麵之中無法自拔。

要不是礙著麵子,她真想問問綠珠,自己到底吃錯了哪味中藥,怎麽老惦記著和大人做那種羞羞的事呢?

“四娘,你臉紅得厲害,是發病了嗎?”

項平安突然湊過來,盯著呂四娘的俏臉看了又看。

似乎是覺得不放心,又立刻命人把綠珠傳來給呂四娘診治。

沒多會兒,綠珠連跑帶顛地過來,放下藥箱就給呂四娘診脈。盡管呂四娘一再表示你自己沒問題,還是沒辦法拒絕項平安的好意和綠珠的關心。

把過脈後,綠珠摸著下巴狐疑道:“呂家大姐姐除了心跳過快,好像也沒什麽其他毛病呀!要不,你先跟我說說最近有哪裏不對?”

呂四娘咬著嘴唇,盯著綠珠看了半天,忽然把她拽到一邊,低聲道:“綠珠妹妹,我最近竟然麵紅耳赤,心跳加速,是不是患上什麽怪病了?”

綠珠抿著嘴唇琢磨半天,又盯著她的臉看了又看,喃喃道:“除了相思病,很少有這種症狀發生。呂大姐姐,你是不是想誰了?”

“沒有!絕對沒有!”

呂四娘瞥了項平安一眼,堅持嘴硬到底。

不知情的項平安,一邊收拾釣竿漁具,一邊關心呂四娘道:“怎麽回事?受風寒了嗎?”

他剛剛沒聽到二人的悄悄話,自然不知道相思病那茬事。

綠珠心思單純,直言道:“沒有!呂大姐姐沒有生病,她隻是患了相思病!”

“相思病?”

項平安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家都在一艘船上呆著,低頭不見抬頭見,可以說日日形影不離,她怎麽可能患上這種病?是自己疏於對她關心了?

“對啊!大姐姐思鄉心切,自然生了相思暗病!”綠珠言之鑿鑿道:“我的診斷肯定不會出錯!”

項平安盯著呂四娘看了半天,有心再多問兩句,見她如此局促不安,索性轉移話題道:“綠珠,依你之見,四娘現在的身體狀況如何?適合長時間劇烈運動嗎?”

長時間劇烈運動?

什麽情況?

這麽突然的提問,究竟想探究什麽?

呂四娘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根本猜不透項平安的想法。

她以為自己很了解明王,現在才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呂大姐姐常年習武,身體底子特別好。前段時間身子虧空的營養,近期也都補回來了。現在的她,能一口氣替您生十個孩子!”

綠珠信誓旦旦道,“別說長時間劇烈運動,就算沒日沒夜的運動,也不會傷及她的根本!大人盡管放心行事!”

“臭丫頭,胡說什麽!我又不是母豬!”

呂四娘手捂胸口,心慌得更厲害了!

大人問得如此詳細,莫不是想讓自己替他延續香火?

好突然啊!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起碼也得焚香沐浴、祭拜過祖宗才行!

“那就好!”

項平安猛地一拍桌案,歡喜雀躍道:“我正擔心丁猛女有勇無謀,無法獨自一人訓練戰俘團。既然四娘身體康健,正好去幫幫她吧!”

“啥?”

呂四娘做夢也沒想到,項平安繞這麽大的彎子,竟然就為了這事?

把自己安排到戰俘團?這是嫌自己礙眼了嗎??

越想越委屈的呂四娘,頓時眼圈泛紅,心裏委屈得不行!

既如此生厭,倒不如早些離開!

“怎麽了?你不願意嗎?”

項平安見她不吭聲,還以為她不願意接受這個臨時任務,正琢磨如何說服她,突然聽見呂四娘冷漠道:“遵命!”

說完,轉身就走,頭都不回一下。

“她這是……生氣了?”

項平安從來沒見呂四娘鬧情緒,冷不丁還有點不習慣。

綠珠若有所思地看著呂四娘的背影,搖頭歎氣道:“相思病太嚴重了,我得給大姐姐開些湯藥降降火氣!”

項平安“嗯”了一聲,短暫沉默後,又開口問她:“小丫頭,我還有幾副藥?”

天天喝中藥,喝得他上下有火難發。這滋味實在太難受,他快熬不住了!

“少則半年,多則三年!”綠珠從醫者角度,嚴重警告道,“大人此番若不將身體徹底調養好,恐日後子嗣艱難!”

項平安有氣無力地揮揮手,綠珠十分知趣地離開。

“唉!看來今晚又要和自己的五姑娘同眠了!”

……

翌日。

項平安一早起來就沒看見呂四娘,直到林盼兒端著清粥小菜過來伺候他用早飯時,才知道呂四娘連夜駕船去找丁猛女匯合了。

“是嗎?”

項平安為呂四娘的不辭而別感到一點點小失落,連帶著往日最愛喝的海鮮粥,都差了那麽一點味道!

“呂大姐姐臨行前,把船上眾人安排得十分妥當,大家各司其職,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林盼兒將呂四娘的安排,一一匯報給項平安聽。

項平安心不在焉地吃著小菜,味同嚼蠟,乏味至極。

好端端的,怎麽就不辭而別了呢?難道四娘對自己的安排不滿意?

“殿下?”

林盼兒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好奇地盯著項平安看。

“怎麽了?”項平安問,“你剛才說到哪裏了?”

林盼兒不急不惱地笑著,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按照呂大姐姐的安排,我和秦可兒、綠珠、樊雅寶她們一起護送殿下登陸明州港,進清河縣采買一應物資!”

項平安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自己和四娘可謂是心意相通,分明事先沒有任何商量,做出的決定卻是出奇的一致。

秦可兒是管錢的大掌櫃,進城消費自然離不開她。

綠珠要負責替自己熬藥,也少不了她的存在。

樊雅寶一早就申請,親自去清河縣采購火藥物資。這事除了她,誰都辦不明白!

呂四娘擔心人手不夠,又特意安排了幾個跑腿的婢女,其中有三個是秦可兒的貼身丫鬟,鶯鶯、燕燕和愛愛。

“殿下,咱們該出發了。”

林盼兒說完,特意在項平安麵前轉了一圈,突然換了一副語氣道:“少爺,您看我這身打扮,像商戶之女嗎?”

項平安這才注意到,林盼兒一早就換上行腳商婦的樸素行頭,看著和那些在船舶司行走的普通商戶無二。除了容貌過分俏麗之外,似乎也沒什麽不妥。

“不大像!取眉筆來。”

項平安單手托腮,上下打量著林盼兒,打算親自動手,為她裝扮一下。

“殿下,你壞死了!”

林盼兒看著鏡子裏兩條毛毛蟲似的粗眉毛,恨不得把鏡子摔了!

再怎麽花容月貌的一張臉,也禁不住大人這樣禍害啊!

好端端的一張俏麗,偏偏長了兩條毛毛蟲,這不是故意往醜了打扮嗎?

“傳令下去,叫所有姑娘都照著這副妝容打扮!另外,吩咐眾人輕紗遮麵,易容改裝,越低調越好!”

上縣城采購本就是一件危險至極的事,不好好隱藏自己身份、蹤跡,竟然還惦記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這不是沒腦子嗎?

林盼兒嘟著嘴,揪著衣襟,半天不動彈。

項平安用眉筆抬起她的下巴尖,問她:“怎麽?不高興了?”

“不敢!”林盼兒小聲道,“殿下的命令不必傳達了,秦可兒她們一早就易容改裝等在外邊了。”

說話間,竟然委屈的嘟起嘴來。

就在不久前,她還在為衣著打扮之事,和秦可兒大吵一架。

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打臉了!

看來,秦可兒確實比自己更懂得抓住大人的心思!

“別哭了!盼兒在我心裏,永遠是最漂亮的!”

項平安拽過林盼兒,替她拭去眼角淚痕,又附在耳邊輕聲安撫幾句。

也不知道林盼兒聽到什麽虎狼之詞,頓時俏臉一紅,朝著項平安的臉蛋,吧唧親了一口,而後捂著臉跑了出去。

早已在外等候多時的秦可兒,見她離開,方才帶著隨從進入艙內,替項平安收拾行囊。

“殿下,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咱們此番行程至少一周!腳程快些的話,也要四天左右。您看,還有什麽要囑咐大家的嗎?”

秦可兒一早就換上男人裝扮,還故意把臉蛋塗得黑炭似的,饒是如此,也擋不住她那精致絕倫的五官,和盈盈一握的細腰。

“暫時沒有。”

項平安低著頭,看著秦可兒像普通婢女那般,精心伺候自己更衣、佩劍。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對方波瀾壯闊的規模,當真是有容乃大!

以前怎麽沒發現,她發育得這麽好?

莫非,是船上夥食太好,讓姑娘們集體發育了?

下意識的,他抬眼看向秦可兒身後的幾位婢女,果然比從前出眾了許多。

不但胸前規模變大,身高也不似從前那般矮小瘦削。

船上的夥食挺養人啊!

項平安下意識抬頭看向銅鏡裏的自己,扇子麵身材,細腰寬背,一雙虎目咄咄生威,和從前那個身體被掏空的虛空公子簡直判若兩人!

怪不得姑娘們最近看自己的眼神如狼似虎的,恨不得要把自己生吞活剝一樣!

“殿下,可以出發了。”

去而複返的林盼兒,學著秦可兒等人的模樣,把自己弄成又髒又邋遢的小乞丐,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出發!”

項平安大步流星走在前麵,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回鄉見父母,心裏難免還有點小緊張。

上輩子父母早亡,爺爺、奶奶雖然待自己不錯,總歸不能彌補失去父母的遺憾。

既重生到這裏,自然要好生孝敬原身父母,感謝他們的生養之恩。

正是因為二老的苦心栽培,原身才自幼習武,練就一身好武藝,雖沒有狀元之才,卻有一技傍身,為日後項平安的穿越到來提供十足的安全感。

說白了,要不是老項夫婦逼著原身習武強身健體,這小子早就死在女人身上!

一行人背負行囊告別大船,乘小船悄悄上岸,和前來接應的汪東、蔡喜兩兄弟匯合。

“客官,雇人扛活嗎?重八很便宜的!不要錢,給口吃的就行!”

一個渾身散發著汗臭味的瘸子,領著幾個十來歲的孩子,蒼蠅似的呼了上來,把項平安等人圍得水泄不通。

要飯的重八?難道他就是未來的大明一哥朱重八?朱元璋?

項平安皺眉,仔細打量起對方的長相,努力把對麵乞丐和現代互聯網上的朱元璋畫像關聯上。

像!真他娘的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