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嬤嬤雖然隻是個家奴,但也是他的乳母。他們顧氏百年世家向來知禮守禮,錢氏對他有哺育之恩,他確實拿她當半個長輩看,一直對錢嬤嬤頗為尊重。

這樣身份的錢嬤嬤在她魏思音麵前就算是真以長輩自居,那也是在抬舉她這個沒過門的媳婦兒,哪裏輪得到她來逞公主之威對老人家加以教訓懲治?除非她是不拿自己當未來的顧氏媳婦兒看了,不然就輪不到她在顧氏的人麵前仗著公主身份囂張跋扈。

別人都看在皇上太後的麵子上縱著她,他顧沅堂堂顧氏嫡長子,可不慣著她的臭毛病!

還有她宮裏那個淩寒,不過是條搖尾乞憐的哈巴狗,他命錢嬤嬤親自去一趟將淩寒下獄,已經是給了她魏思音足夠的麵子,她居然還拿起喬來,大言不慚地說錢嬤嬤替她下令是大逆不道。

嗬,真是反了天了!

錢嬤嬤見顧沅神色不虞,又恨聲道:

“肯定是那個淩寒給長公主灌了迷魂藥!世子爺您也知道,長公主這人最是淺薄,耳根子又軟,什麽蠢話她都能信。那淩寒長得又俊,保不齊是對她用了什麽齷齪手段後,讓她春心萌動。”

顧沅眸色一厲,死死攥著手裏的白玉紋麟佩。

他差點就忘了那太監長得倒是人模狗樣,魏思音向來以貌取人,她選的宮人個個都是一副好相貌,說是為了養眼,但就憑她的放縱脾性,若真要荒唐起來,說不準就讓那太監上了她的繡床,與她耳鬢廝磨……

若不是如此,她能那麽護著淩寒,連他的話都不聽了?

想及此,他眼中的憤怒都化作凜冽殺氣。

錢嬤嬤覷著顧沅的臉色,又火上澆油道:

“長公主如此行事,毫不把禮法女德放在眼裏,奴婢真替世子爺不公,怎麽就攤上這麽個不像話的未婚妻!由著公主這麽放縱下去,壞的可是世子爺您和顧氏的名聲啊。再說了,那淩寒雖是太監不能人道,可也有嘴有手,弄不好還私藏了什麽**巧器具,若是公主與他胡鬧大婚前就破了身子,那……”

顧沅將手中玉佩往地上狠狠一摔。

玉碎之聲清脆有力。

錢嬤嬤心裏生出扭曲的快感,她暗道,她家世子爺動了真怒,這次魏思音和那狗奴才有大麻煩了!

“定是我這段時日對她太過縱容,才讓她得意忘懷。”

顧沅厲聲道,“必須讓她嚐到教訓,好好給她立一立規矩,讓她知道哪怕她身為公主,也是嫁人後要相夫教子的女子,要守女德女戒,一舉一動皆要端莊賢淑,將來才配進顧氏之門,做我顧沅之妻。”

雖然他心有大業,也不是真心想娶她,給她們大齊皇室當這個駙馬爺,但隻要魏思音一日和他定有婚約,她就一日要對他唯命是從,怎能容得她騎到他頭上胡作非為?

這萬裏江山如今都是她家的如何?他顧沅就是她頭頂的天!

還有之前她讓人送來那封信,滿紙的蠢不可耐,她自作聰明擅作主張壞了他的大局,他絕不會再由她胡鬧下去!

淩寒此人,必死無疑。

他讓淩寒三更死,誰敢留他到五更?

顧沅俯身扶錢嬤嬤起來。

“阿母,你在舒雲宮受的氣,沅兒不會善罷甘休。”他的聲音溫潤如玉,卻透出森森陰寒,“我會讓魏思音放下公主之尊給你行禮賠罪,而你破了相的仇,要算在淩寒那狗奴才頭上,讓他用命來償。”

錢嬤嬤坐在他身側,見他願意為自己撐腰,覺得魏思音這麽在乎她家世子爺,一定不敢真讓他生氣,心裏還暗搓搓地期待著,待魏思音來給她賠禮道歉時,她一定要好好折騰一下這小妮子,讓尊貴無比的大齊嫡長公主也嚐嚐屈辱的滋味。

可她嘴上卻道:

“淩寒是魏思音的宮人,她貴為公主要護著他,皇上和太後又縱著她,也不治她大鬧內侍省壞了宮規之罪,現在還任由淩寒好好地待在舒雲宮。雖說舒雲宮有我們的人,但這時候若是派那人動手去殺淩寒,是為下下之策,事發之後必會驚動皇上和太後,這徹查下去必定牽扯眾多,我們顧氏是得不償失,也不好收場。”

說著她頓住片刻,才仿若遲疑般道:

“這麽說來,世子爺想動淩寒,也隻有讓魏思音先點頭,那萬一魏思音這次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聽您的,可怎麽辦?”

“她還敢打定了主意不聽我的?”

顧沅嗤笑一聲,語氣裏充滿居高臨下的不屑。

那個因為他一句話就三天三夜茶飯不思的魏思音,如今不知出於什麽底氣一時糊塗打了他的乳母,但若說她能就此在他麵前硬氣起來,他是絕對不信的。

待會兒他就會再遣人進舒雲宮給她送信,命她出宮和他相見。

到時他仍舊隻要動動嘴皮子,就能收了她的張牙舞爪,讓她乖乖地低下她高貴的頭顱,像以前一樣在他麵前不敢忤逆半個字。

……

舒雲宮。

魏思音坐在寢殿裏,綠漪用在木香桑葉之水裏泡過的藥巾為她敷眼消腫,秋意快步走進殿內附耳道,“公主,顧世子又遣人來了,說是要您立即出宮,在城南摘星樓見您一麵。”

她正因為淩寒所言心裏難過,如今聽見顧沅又來尋她晦氣,唇角森然一勾,“好啊,我也正想見他呢。”

侍立在旁的綠漪聽了卻有些憂心,“公主,您剛命人掌摑了顧世子的乳母,他這麽急著約您見麵,怕是要興師問罪。”

魏思音聽後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出來了。

她沒找顧沅算賬,顧沅倒跑來向她興師問罪?

既如此,那就大家坐下來好好聊一聊,看看到底誰有本事問誰的罪。

“綠漪,給本公主更衣備駕。”

身為備受寵愛的大齊嫡長公主,她出宮並不需要向誰報備,帶齊侍衛後,隻需向宮門守將出示父皇賜她的令牌亮一亮,便無人敢攔,宮門大敞。

她的車隊風風火火地出了宮,一路朝城南摘星樓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