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音重生以後,麵對過很多難題,但從來沒有哪件事讓她如此焦頭爛額,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在她的沉默中,阿離已經慌得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把寵物蛇放出來,一口把自己給吞進去,這樣他就不用麵對魏思音的怒火了。

這種欺騙朋友的感覺,真不好受。

淩寒看到阿離好像要把頭低到地上的模樣,咳嗽一聲後,仍舊鎮定自若,“公主,你在想什麽?”

他和阿離不同,他從有了記憶的那一日開始就習慣了謊言與欺詐。

隻要能達到目的,他不介意自己動用的是什麽手段。

而他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保住他的公主殿下。

哪怕這樣做的代價是永遠不被她原諒,他也趨之若鶩。他甚至可以不管她想要什麽,就這麽一廂情願地把心掏出來給她,用他的血肉之軀為她鍛造最堅硬的盔甲。

他要她活著,要她以女子之身君臨天下,他會給她最好的一切,就像那送飛鳥上青雲的風,吹過就散,卻無怨無悔。

“公主,別猶豫,讓阿離動手,這對你我都好。”

淩寒聲音冷沉陰鬱,每當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就是下了狠心。

若是魏思音不同意他的計劃,那他就直接把人弄暈,然後讓阿離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那隻白皙有力的手已經放在了魏思音的肩上,隻要稍稍一抬手指就能觸到那關鍵的穴位。

魏思音就在這時開口,讓他停下了蠢蠢欲動的手指,“阿離,你若是在大齊沾染上好男色的習性,那就是我們大齊皇室對不起你們南羌王室,這可是國與國之間的大事,你必須慎重。”

淩寒臉上那一層冷漠堅硬,宛如被雕上去的麵具,在這一刻碎得稀巴爛。

他滿臉震驚,虧他想了那麽多,都要動手了,結果魏思音這是在說什麽?

單個字他都聽得懂,怎麽連在一起他就不懂了呢?

阿離懵懂地睜大眼睛,愣了好一會兒才道,“什麽是好難色?”

他來中原不久,雖然悟性好很快就學會了中原人的語言,但對於有些比較偏僻冷門的詞語,還是一知半解。

比如魏思音嘴裏這句好男色,他就不大聽得懂。

他還很有求知欲地轉頭詢問淩寒,“公主說的話是啥意思?”

“聽不懂最好。”淩寒平靜下來麵無表情道,“永遠聽不懂,最好。”

阿離臉上的疑問更重了。

眼看著魏思音還要說什麽,淩寒把她往懷裏一攬。

魏思音的臉埋在他**的胸前,嘴唇印上時感受到他光滑滾燙的肌膚,臉微微紅了,人也乖巧了不少,安安靜靜地不再言語。

淩寒毫不廢話,一錘定音道:

“關門,放蠱王!”

阿離無語地看著又抱起來的這倆人,實在想不明白原本還有暴露的風險,怎麽忽然就變成他們喂他狗糧吃了。

這倆人的事太燒腦,他也沒法管,就按照淩寒說的,打開瓶蓋。

魏思音從淩寒懷裏探出頭,像個好奇寶寶似的看著阿離又唱又跳,做出一些古怪滑稽卻又莫名含有奇特韻律的動作,好像是在和瓶子裏的東西交流。

這些姿態,有點像是中原地帶的神婆在祈福驅邪,通俗來說就是跳大神。

緊接著,她就見一隻黑色的腦袋從瓶口緩緩伸了出來。

她屏住呼吸,全神貫注看著這隻極其難得的蠱王。

原以為會是什麽相貌可怖的蟲子,但等蠱王整個身子都爬出瓶子時,她不禁露出異樣的表情。

因為那不論怎麽看,就是隻長得奇怪點的小黑蟲而已。

小黑蟲有蜘蛛的八隻腳,背後卻又有一對蜻蜓似的翅膀,身體是帶殼的,那殼上閃爍著奇異的光澤,她定睛細看,才看出那上麵有她分辨不出的紋路,像是從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部落圖騰,又像是一種極其古老的文字。

她不禁在心裏感慨,怪不得阿離說,蠱蟲不是自然產生的蟲子,而是一種巫毒結合後的奇妙產物。

它是由蠱師人為製造,卻也有冥冥之中的特殊靈性。

自古以來,至靈之物都十分的危險,因為它們與生俱來的靈氣隻要沾了血,就會變成邪氣。

不過蠱王也並不一定都嗜血殘暴,都取決於它的主人如何喂養它。

圖珈黑蠱師的先祖用人肉和鮮血喂它,就把蠱王變成了越來越凶殘的怪物,最後連蠱王的主人都受到反噬,被蠱王號召萬蟲活生生啃咬致死。

而若是隻用其他的毒物來喂,蠱王並不會染上嗜人血的邪惡脾性,但它的力量也發揮不到極致,這也是曆史上煉製出蠱王的人,十有八九都走上了邪路的原因。

魏思音相信阿離,她知道他骨子裏的善良,還有對信仰的忠誠,絕不會容許他用蠱王來殘害人類。

蠱王爬出來後,就循著阿離那荒腔走板卻莫名引人沉醉的歌聲,一點點爬了過來。

它的動作慢吞吞的,像是在閑庭信步。

阿離見狀更加賣力地跳舞,終於,蠱王像是被他吸引,爬向他的速度變快,而且一邊爬一邊扭動自己的蟲身。

魏思音瞪大眼睛,都懷疑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居然看到那蟲子在模仿阿離的身姿,一抽一抽的好像也跳起了舞!

她抬眸望向淩寒,在淩寒眼裏沒看到驚奇,隻有平靜幽深不見底。

他低下頭,朝她輕輕勾起唇角,漫不經心又十分溫柔地笑了一下,好像是在告訴她,一切都會很順利。

魏思音重新靠回他的肩頭,不再看阿離和蠱王的互動,內心的不安和緊張平複了不少。

阿離的巫毒術這麽厲害,隻是先暫時封印她和淩寒之間的蛛絲感應,不會出事的。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阿離額頭已經滲出許多汗珠,蠱王終於順著他的指示,一路跳舞,跳到了淩寒和魏思音身前。

他蹲下身子,用對孩子說話般的語氣,威嚴中帶著些許寵愛,“我的寶貝,按照主人的命令,斬斷蛛絲吧!”

阿離說的是南羌語,魏思音就隻聽他嘰裏咕嚕,根本聽不懂他的意思。

淩寒垂下眼眸,神色冷峻中帶著偏執。

他的計劃能否成功,就看接下來蠱王的表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