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

淩寒的鳳眸裏閃過錯愕的幽光。

他從未見過他的父母,從有記憶開始就是生活在幽暗的地下,和福安找來的其他那些孩子一起接受堪稱虐待的嚴苛訓練。

小時候的他根本沒接觸過正常的世界,眼裏隻有鮮血和殺戮,甚至都不清楚父母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麽,等到之後被送進皇宮,從其他宮人的嘴裏,他才漸漸明白,他是個沒有父母的孤兒。

有爹娘生,卻沒爹娘養。

無論他是被爹娘舍棄,還是被拐走,再想去相認都沒有可能,他和他們注定沒有緣分。

投生在黑暗中,被上位者鑄成殺人凶器——

這就是他的命。

他早就已經認命了,現在卻有人跑來對他說這些。

以為這樣就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嗎?

淩寒冷著臉,揮出的刀風用上了更多的內力,出手也更快,幾下就擊碎了白隱身前用蠱術鑄成的屏障。

但與白隱一起現身的,還有一個神色驚惶的中年女子。

那女子雖然保養得不好,已經能看出她並不年輕了,可她眉眼間的秀麗高貴,是歲月帶來的滄桑都奪不去的。

淩寒看到她,手裏的刀不禁頓住。

他沉聲問白隱,“她是誰?”

白隱一手抓著那女人的咽喉,將她拖到身前,又低下頭在她發間嗅了嗅,女人露出屈辱卻不敢反抗的表情。

“嗯,真香。不愧是當過王妃的女人,即便流落民間這麽多年,淪落到隻能像那些窮苦女人一樣去大戶人家當下人養活自己,骨子裏的那股貴氣還是沒有被消磨殆盡。”

聽著白隱譏諷的言語,淩寒望向那女人的鳳眸一沉,聲音冷厲:

“她是端王妃?”

先帝有十幾個兒子,皇後給他生了兩位嫡子,一個是哀太子,另一個便是端王。

端王娶了承信侯嫡女林氏為正妃。

當年皇後和哀太子獲罪,端王也被牽連,連帶著他的嶽丈一家都被下了獄。

端王是拔劍自刎而死,承信侯府也被抄了家,可端王妃卻不知所蹤。

有人說她逃了,也有人說她早就死在了如今這位陸太後的親信手裏。

淩寒當上明鏡司督公後,曾在塵封的案卷庫裏看過端王妃的畫像。

那眉眼確實和白隱手裏的這名女子很有幾分神似。

難道,她真是逃亡已久的端王妃?

可白隱拉她來見他做什麽?

發瘋也沒這麽發的。

“淩寒,她可是你的母妃啊。”白隱語氣幽幽,可他這句話,卻讓淩寒身子僵住。

“其實你也是皇家子嗣,所以我才叫你哥哥。但我料想你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這個消息,因為你和你的公主殿下身上流淌著一樣的血脈。嗬嗬,這麽說起來,你們兩位也算是兄妹——”

他還沒說完,淩寒的刀就已經朝他襲來。

白隱站在原地不動,甚至連躲避的意思都沒有,他非常無恥地抓著手裏的女人當人肉盾牌。

而淩寒的刀尖在距離女人隻有一寸時停下。

白隱得意地朝他勾起嘴角,“怎麽,下不去手嗎?”

淩寒冷冽的目光落在女人臉上。

女人顫抖著望向他,滿眼殷切懷戀卻又帶著幾分不敢相認的痛苦,“你,你殺了我吧……”

淩寒看了她片刻,然後嗤笑道,“你隨便找來一個和端王妃長得有些相像的女子,又胡謅出我是端王兒子的謊話,真以為本督就這麽信了?”

他要真是端王之子,那福安就不會把他扔進毒水池,由他自生自滅。

那個老怪物隻會把他藏起來,等待著將來可以利用他的時機。

畢竟對手下的人永遠都不講感情,隻算計著如何物盡其用,才是那老東西的本性。

“你是真的不相信,還是不敢相信?”

白隱的手把女人的喉嚨抓得更緊,女人因為窒息已經開始翻白眼,“你隻是害怕,怕你真的認了你是皇室的血脈,那你就是魏思音的堂兄,你和她所做的事,那就是——”

淩寒並沒讓他說出那句話。

烏金刀還停留在女人胸前,可他的另一隻手卻趁著白隱不注意,將一把短刀繞過女人的身體刺進了白隱的腹部。

短刀上淬了毒,瞬間就讓白隱渾身麻痹。

他無力地垂下手,鬆開了對女人的挾持,那女人哆嗦著躲到一旁。

“皇室血脈的名頭不怎麽好玩,本督不喜歡。”淩寒嘴角綻開冷鬱的笑,他左手攥著短刀的刀柄,在白隱的身體裏輕輕轉了一圈,語氣卻近乎柔和:

“所以還是留給魏焰世子你好了。等本督把你送到皇上麵前時,他一定會十分驚訝。本督還聽說,皇室有一門滴血認親的秘法,是不是姓魏,一試就知道。

到時候你要是在皇上麵前還胡言亂語,那本督就陪你一同滴血也無妨,畢竟,心裏有鬼的人可不是我。”

白隱臉上毫無血色,可他盯著淩寒的眼睛卻亮得驚人。

淩寒麵無表情地任由他死死盯著,至始至終都沒沾到他流出的血。

這些習慣用蠱術的人,就連自己的身體和血液都會化作毒物。

“你剛才忽然提到我的身世,其實也不是真打算騙我相信,你還這麽蠢。”淩寒緩聲道,“我想來想去,隻想到一個解釋,那就是你推出的這個女人,她有特別之處。不知出於什麽理由,你必須讓我看見她。”

說罷,他轉身朝那女人走去。

女人被嚇得失魂落魄,不停地朝後退,淩寒看著她的模樣卻冷笑道,“端王風流薄情,家裏家外不知養了多少姬妾,可端王妃的正室主母之位始終未被撼動,就連端王都對她十分敬重。這樣的女人,不管外貌多柔弱,也必然是外柔內剛的性格。而你除了長得有幾分像她之外,其他地方是一點也不像。”

他一邊說,一邊將手裏的烏金刀重新對準了女人的要害。

“但你和她長得這麽像,還有身上這隻有曾經多年在養尊處優的境遇下才能養出的貴氣,應該也不會是什麽巧合。再加上你和端王妃就連年歲都相仿,讓本督猜猜,你是承信侯府的二小姐,端王妃的胞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