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音被自己想到的說法弄得起了滿身雞皮疙瘩。

她搖搖頭,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甩出腦海。

一定是之前被淩寒那死不正經的混賬帶壞了,她這都想的什麽?

安靜給她撐傘,走在她身側的少年默不作聲地望著她。

在她沒有看來時,他眼裏哪兒還有半分羞澀,比黑夜更晦澀的眼神裏暗流洶湧。

可當她若有察覺偏過頭時,他就又變回了嬌羞少年,臉蛋紅撲撲,根本都不敢正眼看她。

魏思音忽然就伸手在他臉上掐了一把。

桑落瞪大眼睛,不可適應地看著她。

這下不隻是臉紅了,他的耳朵和脖子都紅得要滴血,因為過於驚訝,那雙好看的眼睛都水汪汪的。

魏思音盯著他看了半晌,心裏想著剛才她伸手掐他時雖然沒有預兆,但如果真是她想的那個人在這裏,就憑他的武功一定會提前察覺,可這少年卻是在被她碰到的那一刻渾身僵硬。

這種身體的自然反應實在不像是裝出來的。

她捏住他的臉皮,像在摸餃子皮似的拈來拈去。

嗯,他的皮膚真不錯,光滑細膩甚至要勝過女子,觸感相當真實,不像人皮麵具。

這麽美好幹淨的皮囊下,總不會有薑芷鳳臉上那些醜陋猙獰的蟲子吧?

靈蛇從她的袖口探出腦袋,在桑落的臉上嗅了又嗅,慵懶地甩了甩尾巴。

魏思音明白,這就是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但讓她在意的是,在看到靈蛇的那一刻,桑落臉上煞白,驚恐萬分,身子都在不住打顫,卻又一動不敢動。

奇怪,難道他也怕蛇?

她心念電轉,故意捏著蛇頭在他眼前晃了又晃,“別怕,就是一條小蛇,不咬人的。”

桑落嚇得都快哭出來了,嘴唇哆嗦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到最後都有些翻白眼了。

魏思音也怕他就這麽直挺挺地暈過去,收回靈蛇後問他,“你就這麽怕蛇?”

桑落失魂落魄了好一會兒才能開口說話,“奴才,奴才膽小無能,請公主恕罪。”

“怕蛇算什麽罪過?”

要這也算是罪,那淩督公可就是天底下頭一個罪人。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麵前少年,悄無聲息地在心裏對比桑落和淩寒看到蛇時的反應。

淩寒雖然也怕極了蛇,但卻因為愛麵子很會假裝,從來不肯讓她看出他的恐懼,但他身體藏不住的那些細微動作,仍然暴露了他的緊張。

可桑落就不同了。

他一看到蛇眼睛都直了,根本沒那個心思去隱藏什麽,沒跪下來尿出來,都已經算是堅強。

所以這兩個人的反應,其實一點都不像。

可她心裏那種隱隱的異樣感,為何就是揮之不去?

舒雲宮。

綠漪看到桑落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心裏嚇了一跳,連忙走上去問,“你是不是哪裏沒做好,惹公主殿下生氣了?”

桑落垂眸道,“公主養了一隻蛇,那是她的愛寵,但是落兒怕蛇,落兒真沒用。”

他這副柔弱不能自理,明明受了委屈卻又十分善解人意的小模樣,霎時勾起了綠漪的母愛。

她對這個可憐巴巴的族弟充滿了憐惜,溫柔地抬起頭幫他捋著額前碎發,“沒事的,公主殿下不是小心眼的人。她不會因為你不喜歡她的寵物蛇,就不喜歡你的。”

桑落咬著嘴唇輕輕點頭,然後破涕為笑,“公主殿下沒有討厭奴才,奴才也沒有給綠漪姐姐丟臉,這就好。”

綠漪聽著他的細聲細語,心都要融化了。

她總算明白,為何那些男人都喜歡嗲聲嗲氣的女子,這動靜確實好聽。

“綠漪姐姐,落兒這幾日在內殿服侍,聽別人說公主殿下最近心情不好,是因為那位淩督公……”

桑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綠漪捂住嘴。

綠漪給他使了個眼色,然後把他拉到偏僻的角落,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

“你好不容易進了內殿服侍,還得了公主殿下的另眼相看,她現在走哪兒都帶著你,這是你的福分。但跟著她,有些話絕不能亂說。尤其是關於失蹤的那一位,就連他的名字都不能提,知道嗎?”

桑落眨了幾下眼,然後乖巧點頭:

“落兒明白了,絕不會惹公主生氣。”

綠漪見他也不問原因,隻是乖乖按照自己說的做,心裏鬆了一口氣,又大感欣慰。

要是那一位也能像桑落這樣知情識趣乖巧可人,公主殿下如今哪裏還至於愁得連飯都吃不下?

這男人啊,還是聽話些的比較好。

她正這般想著,忽然身後傳來一道幽深滲人的冷笑。

她嚇得趕緊回頭,看見身後的樹蔭下站著一個人。

“你是誰?躲在這裏裝神弄鬼的做什麽?”

在她故作強硬的質問下,那人緩緩從樹下走出來,蜜色的臉上神情陰鬱。

“原來是離小王子。”

綠漪看清了是誰也露出冷笑,她把桑落往身後拽了拽,而這個動作看在阿離眼裏,就是綠漪見到了他,居然還護著姘頭。

“綠漪姑娘,你在公主殿下身邊服侍了這麽久,應該是個守規矩的吧?”阿離不陰不陽道,“你們中原人不是喜歡說什麽禮義廉恥嗎,你這樣,不太好吧?”

“不太好?哪裏不好了?”綠漪十分不爽,“我和我弟弟說話親近,還用得著您來指點嗎?”

“你!”

阿離氣得臉色鐵青,他連放蛇咬死她這個好弟弟的心都有了。

偏偏那家夥還用無辜的眼神望著他,仿佛不明白他在無理取鬧個什麽勁兒。

“綠漪,我原以為你是個聰明姑娘,你就真看不出來,你這個弟弟是個麵軟心狠的白切黑?”阿離也顧不上什麽對付情敵的策略,指著桑落就憤怒道,“他就是個藍顏禍水,意圖勾引公主,又來哄騙你!”

綠漪的臉一下子就黑了。

她護著桑落,隻是覺得這孩子身世可憐受了太多不公的待遇,本該是前途錦繡的富家少爺,卻落得了身子殘破隻能為人奴才的下場,這才對他多有關照。

可阿離卻這麽說他,就好像桑落當真居心不良,而她也是那種輕浮隨便的女子,真和自己的族弟有什麽奸情一樣。

阿離會這麽想她是為什麽,她心裏也有數。

就是因為她之前對他的好感,都被他視為勾引,讓他認定她隻要遇到個長得還不錯的男人,哪怕是太監,也不會懂得矜持自重。

“離小王子,我是什麽樣的人,落兒又是什麽樣的人,不需要你的評斷。以後我們的事,也不用你管。”

綠漪表情冷漠,可在轉身後,她卻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