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燦手裏端著酒杯,走近了就微笑著躬身道,“二哥敬妹妹一杯。”
席上這麽多雙眼睛都朝這邊盯來,魏思音露出笑容,站起身來,“二皇兄客氣了。”
兩人各自飲下杯中酒,親熱熟絡的舉止下藏著生疏和敵意。
喝完還不算結束,魏燦從一旁侍立的宮女手裏接過酒壺,親自給魏思音倒酒。
魏思音知道魏燦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給她上眼藥。
皇室貴族都講究長幼尊卑,雖然魏燦和她是同輩,她是嫡出他又是庶出,但他是她兄長,她若是真的心安理得喝下他倒的酒,怕是第二日早上她不尊兄長的消息就會傳遍帝都。
於是在魏燦倒完她那杯,又要給自己倒酒時,魏思音巧笑嫣然,十分自然地取過酒壺,笑意盈盈道,“怎麽能勞煩二皇兄動手?應該妹妹敬您才是。”
魏燦本來不想把酒壺給她,但這小妮子也不知道哪學的手段,用了點巧勁在他手腕上輕輕點了某處穴道,他的手就瞬間發麻,那酒壺就被她毫無痕跡地奪去了。
他隻好眼睜睜看著魏思音給他滿上,聽她腔調甜美地說:
“說起來,這段時日妹妹一直忙於收拾那些叛逆反賊,竟是好長時間都沒去給二皇兄問好了,這是妹妹的錯,還望皇兄恕罪。”
魏燦臉上維持著完美的微笑,心情卻十分陰沉。
她說她忙於平叛沒空,這意思就是他這個二皇子整天閑著啥正事不幹了?
但偏偏他還想不出反駁的話。
因為在顧氏和福安的事上,他雖然也極力想在皇上和太後麵前表現一番,可任他如何絞盡腦汁也沒做出什麽貢獻。
這丫頭啊,這張嘴是愈發尖牙利齒,隻不過她以前懟人是明著懟,哪怕授人於柄也不在乎,現在可倒好,竟然還學**陽怪氣地諷刺人了,而且還讓他挑不出錯。
想及此,他眼底冷了三分,卻不動聲色地接話道:
“妹妹是平叛的功臣,是大齊名正言順的監國大長公主,你忙是為國為民,二皇兄都理解的。”
邊上的魏燁聽到這番話,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
這話真是夠酸,酸得他牙都倒了。
魏燦的眼睛很尖,用餘光掃到魏燁嘴角的不屑,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魏燁這個靠母親靠妹妹才能坐穩太子之位的廢物,簡直就是男人的恥辱,怎麽還有臉來笑他?
“隻是妹妹操勞了這段時日,人看著都消瘦了不少。”
魏焰在心裏罵完魏燁,又露出憂心的表情,對魏思音關懷道:
“朝堂事務太過繁忙瑣碎,妹妹畢竟是女子之身,若是太累太忙壞了身子,那就不好了。
再者,這些事關國運的大事本該由男人頂在前頭,如今卻全要仰仗妹妹一人忙碌,皇兄我實在是過意不去。
日後妹妹要是有什麽需要皇兄我分憂的,盡管開口。
也讓皇兄為咱們大齊的江山盡一臂之力,不然皇兄還有何顏麵以男子漢大丈夫自居?”
聞言,魏思音還沒怎麽樣,魏燁倒是快炸了。
他心道,魏燦這偽君子真是不要臉,一個大男人爭權爭不過他妹妹,就開始搞懷柔這一套,說什麽國家大事不需要女子操勞,是他們男人的分內事。
那既然是分內事,之前朝廷拿顧氏束手無措時,魏燦人在哪兒呢?
沒那個本事平叛,看到有本事的人臨危受命得了權力又眼紅起來,等那人擺平了危機,他開始拿男女之別說事了。
魏燁雖然知道自己是廢物,卻鄙視這種虛偽至極的人!
魏思音對魏燦心裏頭的想法了如指掌,可她卻不惱火,反倒對有人願意為她“分憂”十分高興的樣子,喜悅道:
“二皇兄此言有理。說實話,這些皇兄中,除了太子哥哥,妹妹最欣賞的就是您了。您做事沉穩大方,有遠見知道顧全大局,就連皇祖母都說您有先帝遺風。”
她先是把魏燦一頓誇,使勁把他往高處抬。
魏燦沒有飄飄然,反倒警惕起來。
這小妮子不可能沒聽出他敲打她的意思,沒道理她不反擊他,反倒誇起了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接下來就聽她微笑道:
“顧氏在帝都城內外的勢力是都被連根拔起了,可是在各州府仍然有他們殘餘的黨羽,尤其是顧氏的祖籍青州府,那裏可是重雖說父皇已經欽點了欽差大使要在近日出發,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想從魏氏宗室中找一個可靠之人親去監察。”
魏燦心裏咯噔一聲。
魏思音望著他,語氣格外誠懇真摯,“二皇兄方才說要為妹妹分憂,可妹妹一個小女子,隻是得了父皇的旨意為他辦事而已。您為我分憂,遠不如直接給父皇分憂。
不如就由妹妹向父皇舉薦您親自前往青州府,若是您能把青州府的事辦妥,徹底消除大齊的後患,那是多大的功勞,父皇一定會引您為傲!”
她幾句話說下來,魏燦臉上的笑容都要掛不住了。
但這還不算完,她又提高嗓門,讓其他賓客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顧氏的勢力在青州府紮根已久,那裏的百姓久受其苦一直得不到公正。他們並不知是顧氏欺瞞了朝廷和父皇,還以為父皇不是明君,才任由貪官汙吏作亂。
所以清除青州府顧氏餘孽之事,也是為黎民百姓除害,為父皇和朝廷正名。縱觀整個宗室,妹妹也就信得過二皇兄你一人,覺得隻有你才能擔此重任!”
文武百官和宗室王親們都朝魏燦望來,神色各異。
有人幸災樂禍,有人眼中暗含嘉許,有人皺著眉,還有偏向魏燦和德妃的官員急得滿頭大汗。
魏燦的臉色徹底黑了。
他方才過來,本意是想給魏思音一個下馬威,結果一不小心就玩脫了,反倒被魏思音將了一軍。
大庭廣眾之下,魏思音將他捧到為父皇分憂正名,也是為國為民的高度,他若是拒絕,那必定遭人詬病。
若是假意答應下來,又怕魏思音真能當場拉著他去父皇身前請命。
文帝現在有多信任魏思音,他也是心知肚明,怕是真的她一張嘴舉薦,父皇就會點頭讓他去了。
這一去青州府,真要把顧氏的老巢情理幹淨,不說要遇到多大的阻礙,就是一切順利起碼也得有個兩三年才能回來。
奪嫡之爭何其殘酷,本就是瞬息萬變的事,他要真在天高皇帝遠的青州府待個兩三年,就算他真能積攢下天大的功勞又如何?
等他回來時,弄不好魏燁這命好的蠢貨都繼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