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護在魏思音身邊的不是那個叫綠漪的大宮女嗎,他讓人查過,綠漪雖然做事穩重為人機靈但卻不會武功,什麽時候又蹦出來這個小齊子?!

而且他母妃做事向來謹慎,肯定是提前看準時機才安排那女官混進來,按理說應該是人不知鬼不覺才對。

連太後宮中的守衛都被瞞過了,一個小小內侍怎麽可能發現看到她?

魏燦不是反應遲鈍的蠢貨。

事到如今,他赫然發現自己好像從那個布局的人,反倒變成了入局的獵物。

是有人早就洞察了他和母妃的計劃,然後將計就計反過來算計了他們。

他咬緊牙關,陡然轉頭望向**昏迷不醒的少女。

魏思音真有這麽狠?

狠到拿她自己的身體,還有她這條金貴無比的命來做餌誘他們入局?

若真是她,她是瘋了不成?!

“你說你看到了人,是誰?”陸太後走到小齊子身前,聲音裏流露出隱忍的怒意。

她在得知魏思音出事的第一刻,就想到了興慶宮裏有奸細。

所以是她的人裏出了內鬼,對她最寵愛的孫女下了毒手。

這是像她這樣位高權重的人,絕不能忍受的事。

淩寒抬起頭,深黑的眼眸仰望著太後,眼底滿是自家主子被賊人暗算後的憤怒:

“回稟太後娘娘,奴才看到的那個人身穿興慶宮女官的衣服。”

聞言,陸太後眼裏的冷意愈發晦暗。

“既然你當時就看到了,為何現在才說出來?”她冷聲問。

淩寒早就猜到她會有此一問,毫不遲疑地答道:

“因為她手裏有太後娘娘賜的令牌,聲稱自己是奉了院判大人之命來給公主殿下送藥。她端來的藥,奴才當時用銀針查過,並無問題,奴才便以為她真是太後娘娘的人。

直到公主出事,整座興慶宮都被驚動,奴才又想起了她,覺得她換藥的時間和往常不一樣有些可疑,而公主又是在她來過之後才會七竅流血。

於是奴才便找到負責煎藥的人詢問,才發覺他們根本就沒安排這個人來半夜送藥。”

陸太後聽了有好一會兒沒說話,臉上也麵無表情。

唯有她那晦暗不明的眼神,讓眾人看得出,她此時有多麽震怒。

興慶宮有上百名宮人,其中有品階的女官卻隻有不超過二十人,這二十個人裏能拿到她親賜令牌的,一隻手就數的過來。

見了她的令牌就如見懿旨,這是宮裏的規矩,她也怕別有用心的人拿到令牌打著她的名號胡亂行事,所以能拿到令牌的都是她最信任的心腹。

結果,就是這些人裏出了內鬼!

文帝在一旁看著都是心驚動魄,待她沉默半晌後,才聽她低聲吩咐:

“白貞,你把所有女官都帶進來。”

白貞趕緊去喚人進來,與此同時,阿離沉著眼眸對陸太後和文帝道:

“公主本就傷了心脈,又被蔓草芳的毒性雪上加霜,如今九死一生,要想救治,唯有鋌而走險。”

文帝差點兩眼一黑昏過去,還是陸太後反手扶了他一把才站穩身子,急切地抓住了阿離的雙手道:

“隻要能救阿音,用什麽法子都可以!朕信你!”

阿音是他所有孩子中最像雲皇後的,這是他格外疼愛她的原因。

每次看到阿音,那份相似都會讓他有些恍惚,覺得雲皇後的一縷香魂附在了她身上。

就連思音這個名字,都是他在雲皇後離世後為阿音改的。

雲皇後的閨名為若音。

思音思音,就是他思念這位發妻的意思。

由此可見他在魏思音身上寄托了多少深情。

更何況雲皇後臨終前,曾握著他的手,眼含淚水地請他照顧好她的這一雙兒女:

“臣妾這一去,最舍不下的牽掛就是他們。

這兩個孩子,各有各的癡處,又這麽小就沒了娘親,將來長大了還不知會怎樣。還望皇上顧念著我們的夫妻之情,對他們能多寬容照顧一些。

若是他們能平安順遂地過完這一生,臣妾在九泉之下,也會含笑的。”

他當年可是口口聲聲地答應,甚至在愛妻床前發了誓,說他一定會顧好了這雙兒女,絕不讓任何人將他們欺負了去。

君子一言尚且駟馬難追。

帝王的誓言,那又是何等的分量。

要是阿音這麽年輕就香消玉殞,待百年之後他身赴黃泉,又有何顏麵與愛妻相見?

“有陛下這句話,那在下就放手一搏了。”

阿離點頭,放出蠱王。

蠱王已經比之前長大了很多,文帝驀然間看到一隻奇形怪狀的大蟲子落在女兒身上,駭得雙腿發軟。

他顫抖著抬起手,指著那蟲子想問阿離什麽,卻被陸太後把手放下。

陸太後頗為嚴厲地看了他一眼,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別打擾人家行醫救人。

萬一因為她這傻大兒一驚一乍的耽誤了她孫女的身子,她可不會原諒他。

文帝訕訕地閉嘴。

母後剛才瞪他那個眼神,讓他好像回到了少年時,那會子他做錯了事,她不用說話,隻是一個眼神看來,他就不敢吭聲,乖乖低頭挨罰。

後來他登基成了帝王,母後對他再沒這麽疾言厲色過。

這久違的滋味,倒讓他挺懷念的。

魏燦神色陰冷地站在一旁,望著他們這些人,覺得他自己這個二皇子,倒像個外人。

他之前想的果然沒錯,父皇心中就隻有雲皇後和她生的孩子。

至於別的女人給父皇生的,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在父皇心中都和塊叉燒差不了多少。

若是今日躺在**九死一生的人是他,父皇可會如此激動,甚至不惜去懇求一個異族蠻夷?

父皇怕是都不會親自來看他吧!

魏燦越想,眼底暗暗流淌的情緒就越是陰翳。

偏偏他還要在人前裝作擔憂皇妹的神色,隻能將這些蝕骨銷魂的恨意和不甘都深埋在心底。

哪怕恨得撕心裂肺,也必須要死死壓抑,絕不能流露半分在臉上。

這種痛苦,猶如誅心。

忽而,魏燦感到有人在窺看他。

他猛地轉過頭,然後微微眯起眼睛。

竟然是那個舒雲宮的小齊子。

小齊子的相貌十分俊俏,一雙桃花眼尾輕輕上挑,不笑時也含情,最能勾心。

隻是此時,如此多情溫柔的眼,都擋不住他眼中凜冽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