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而論,這是個極難回答的問題。

魏思音很清楚,她終究是幸運的。

比德妃,比千萬女子都要幸運。

上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還讓她生在皇家,有著寵愛自己的長輩,這才讓她得已直接觸碰到權力。

還讓她有了淩寒,讓她在這條極難行走的路上,得到了屬於她的愛人。

所以,她確實是命好。

她沉默了許久才道:

“德妃娘娘,你不認命,不服輸,這沒有錯。”

德妃低笑了一下:

“是嗎?可世人苛責本宮,不都是在指摘本宮心狠手辣,身為女子卻膽敢不順從,不賢良,去和男人爭權奪勢?”

“你沒有錯。”

魏思音沉著眼眸,語氣是平淡的,可卻讓德妃內心震顫,“別人怎麽想我管不了,但我不覺得你錯在這裏。即便你為了爭奪權勢想殺我,即便我們是敵人,我仍然敬佩你不順從的勇氣。”

德妃的身子頓住片刻,然後,她終於回過頭,靜靜地望著麵前明媚高貴,從發梢到眼尾,仿若都在肆意張揚的少女。

她的瞳孔輕顫了一下。

魏思音,確實很不一樣。

像極了當年的她,那雙眼睛卻比她更幹淨,也更冷冽有力。

“你的錯,在於你錯信了福安,也在於你為了自己的權勢,不把天下蒼生的命放在眼裏。”

魏思音沉聲道:

“你為了自己掌權,可以和福安這種毫無人性的瘋子合作,你明知道你和他的勾結,會葬送多少平民百姓的命,可你仍然執意如此。你不在乎江山社稷,你隻想要自己贏。”

德妃聽後嗤笑道:

“本宮承認,本宮確實是個自私無良的小人。可自古以來多少君王,不是像本宮這樣自私無良的小人?就因為他們是男人,所以他們做得,本宮就做不得?”

魏思音看著她,緩緩道:

“你錯了,這些事男人也做不得,隻是那些隻知道臣服於他們的人們被教化得太好,又被強權所懾,無人敢去質疑反對。這世上,糟蹋百姓的掌權者,最該死。”

德妃說得沒錯,曆朝曆代確實有很多帝王都是如此。

那些男人穿著龍袍高高在上,後宮佳麗三千,朝堂上文武百官,所有人都捧著他們,對他們匍匐跪拜,而他們永遠都對此不屑一顧,隻覺得這是他們生來就該享用的,天經地義的事。

可他們真配得上這些嗎?

他們不把天下百姓放在眼裏,就是在肆意揮霍國運,早晚都要嚐到苦果。

不是自己還在世時就嚐到,就是留給子孫後代去嚐。

曆代亂世不都是如此開啟?

而黎民百姓卻一直都是最無辜的存在。

亂世意味著生靈塗炭,身為弱者的百姓被踐踏淩辱,即便是想苟活都活不下去。

那真是命比草賤。

起碼草被燒過,來年還能長出新綠,可那些喪命的人呢?

那一具具血肉之軀,畜生不如般橫死在街頭巷尾,連個為他們收屍的人都沒有,被一把把大火燒得直冒黑煙,至此隻餘一副破敗不堪的殘骨。

魏思音在前世時,便親眼目睹過那樣慘無人道的光景。

她曾經發誓,若是重來一世,她絕不會讓這樣的慘劇重現。

她要爭來權勢,是要靠她自己的手為天下百姓撐起這片天,隻有這樣才能挽救大齊國運。

所以她和德妃同樣都不認可女子不該入朝堂,隻該被困於後院相夫教子的所謂教條,但她們所為的東西不一樣。

她們因此隻能與彼此為敵,這讓她深感遺憾。

德妃仰著頭,看她的眼睛閃爍不已:

“魏思音,你心裏當真有天下?”

魏思音毫不猶豫地點頭。

少女眼裏燃著的火光是那麽明亮,堅毅篤定,仿佛永遠不會熄滅。

德妃看了她許久,然後垂下眼眸道,“本宮敗給你,不冤。”

魏思音還要說什麽,卻聽德妃道: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要找到魏焰,讓你的人去這個地方。”

說著,德妃將一張紙團遞給她。

魏思音攤開看了後,眉頭微皺,“你確定他還在這兒?你的情報都是覃氏給你的,善居坊的事情之後,福安肯定會懷疑她,憑他的警惕,一定會把人轉移。”

聞言,德妃嘲弄地勾起嘴角,淡然道:

“他會懷疑沒錯,但人,他帶不走。”

魏思音目光一凝,“你做了什麽?”

德妃笑著說:

“不是本宮做了什麽,是魏焰,這個由他親手喂養的怪物,已經長得比他更可怕,不受他控製了。”

魏思音微眯著眼:

“你的意思是說,魏焰不聽他的命令,執意留在帝都城中?”

這個瘋子,在滿城抓捕他的情況下還不肯出城,究竟是想做什麽?

德妃垂著眼眸低聲道:

“瘋子總有自己的想法,無法用常理解釋。本宮隻知道他藏身之地。但本宮提醒大長公主,派人去找他時要小心。

覃氏還活著時曾對本宮說過,這個魏焰不隻是用來克製你家淩督公那麽簡單,身為蠱人,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世間至毒之邪之物。

更何況,他恨你父皇,恨你皇祖母,也恨你這個大長公主。

他覺得是你們竊取了魏氏皇族的權柄,而如今他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是無法把這些東西從你們手上奪回來了,但他可以報複,可以毀滅。”

說到最後,德妃眸色幽暗,“就像本宮會窮盡一切拉著福安一起下地獄,他必然也不會善罷甘休。”

“那端王世子呢?”

魏思音想想就覺得頭疼。

她還答應過端王妃,要找到端王世子,並盡可能保他全須全尾。

“端王世子在福安手裏。那孩子比不上魏焰,沒有特殊體質,也沒有過人的心智,也不瘋癲發狂,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