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要找的東西,奴才都給您找到了。至於那個犯下欺君之罪的神醫,如今也在奴才手裏。”

魏思音還待說什麽,但見淩寒目光清冷無情,怕她再纏著他表明心跡隻會被厭煩,隻好將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隨即,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不僅拿回了濟世堂製毒的罪證,竟然還將神醫也給帶走了!

“他在哪裏?我要審他!”

“此人心腸歹毒至極,尋常的手段怕是鎮不住他。隻等公主一聲令下,奴才便會讓人對他動酷刑,但那場麵血腥,公主何必為他這種人髒了眼?”

淩寒淡漠的言語讓魏思音想起他被押在內侍省受刑時,她跑去救他,當時他被捆在刑架上一身猙獰傷口,瞧見她時也是這句話,“莫讓奴才的傷髒了您的眼。”

想及此,她臉上鮮活的表情都僵住了。

淩寒卻未動這麽多心思,他知她從小嬌生慣養,是真怕那血腥場麵嚇著她,此時見她忽然就白了一張小臉,眸光晦暗地低下頭,他也是愣住。

“公主不同意奴才對那神醫用刑?”

聞言,魏思音死死咬著唇,還以為他是在諷刺她。

淩寒也不知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麽,隻見她聳拉著腦袋,好像被人抽了魂兒似的悶悶不樂。

他頓了頓道,“公主若是不願,那奴才跟他們說一聲,不動刑就是了。”

魏思音的小臉皺得更厲害,語氣也很可憐,“我是真心悔改的,你如果真的恨我當初在內侍省棄你不顧,那你拿鞭子抽我一頓消氣好不好?”

淩寒萬萬沒想到她忽然說出這種話,整個人都怔在那裏。

見他沉默,魏思音又鼓足勇氣道,“但我們先說好,你抽完我就不許再為這件事記恨我了。”

她說話時將一雙美目睜得又大又圓,眼裏放著充滿希冀的亮光,神色嬌憨又天真。

這副將眼前的人視作全部,滿心滿意不計後果隻為讓他開心的樣子,看得淩寒眸光閃爍不定。

“公主莫要胡說。”

“我怎麽就胡說了?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對,你怨我是我活該,但我隻想和你重新開始。所以隻要你消氣,你對我做什麽都行。”

魏思音說著急了起來,轉過身就要去找鞭子。

淩寒的眼皮都被她駭得跳個不停,連忙一把手按住她不讓她亂來,“公主鐵了心要讓奴才腦袋落地,不害死奴才就不罷休是不是?我要真拿鞭子抽你一頓,這事瞞得住皇上,瞞得住太後娘娘?到時候不僅奴才一個人得被千刀萬剮,這舒雲宮裏其他的宮人怕是也都活不下去了!”

魏思音這才停止掙紮,怔怔地呆在那兒。

她剛才一個激動,往日裏又唯我獨尊慣了,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都給忘了。

淩寒能不能打她出氣,這事她說了不算,父皇和皇祖母是絕不會同意的。

而她卻在淩寒麵前忙活了起來,鬧得好像真能讓淩寒打她一頓似的,羞不羞?

“我平時也挺聰明的,怎麽一看到你就傻了?”

聽她自責般地喃喃自語,淩寒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他這一笑是發自真心,被她逗得很開心,仿佛把多年的怨憤和壓抑都發泄出來了。

魏思音就愣愣地,近乎貪婪地看著他的笑,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仿佛要將他臉上笑容的每一寸都烙印於心。

笑完之後,淩寒又正色道:

“公主不是見到奴才就傻了,您是見到顧世子才犯傻。在奴才麵前,您可精可精了,天底下的謀士都加起來,也比不上您聰明。”

怎麽又諷刺她!

魏思音聽了把小臉一板,恨不得指天發誓說她對顧沅早已了無情意,淩寒卻在她開口之前用一錘定音的語氣道:

“既然公主方才不是為審訊神醫一事傷心,那這個人就交給我,奴才保證讓他不吐不快。”

魏思音點頭,她是信得過淩寒的本事,“南羌毒術神鬼莫測,暗中使毒偷襲的手段太多,審他的時候要萬般小心,別讓他找到機會傷了你的人。”

淩寒嘴角一勾,笑意冷冽狠戾,卻又因他皮相太好,染上一抹妖冶。

宛如從地獄爬上人間的修羅,卻有著俊美如天神的外貌。

“公主放心。”

“既然您信得過奴才,讓我來做這件事,那我向您保證,此人在我手上絕對出不了紕漏。”

他會廢去神醫渾身的筋脈,任對方如何狡詐殘忍,若是手腳都動不了,還拿什麽來使毒?

魏思音瞧見他眼中的冷寒之氣,伸手摸上他的臉,卻被淩寒攥住手腕。

“公主,您就沒什麽想問奴才的嗎?”

聞言,魏思音纖長的眼睫緩緩顫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是在等我問你,你隻是我宮中一個沒有品階的普通內侍,為何在宮外會有手下供你驅遣?”

淩寒定定地看著她,靜待她的猜忌和試探。

魏思音沉默不語。

其實早在前世淩寒越獄時,她就猜到他身份並不簡單,後來顧氏起兵謀反之時,有一位在京郊隱居已久的老者入宮見了她父皇。

這位老者便是侍奉過三朝皇帝,曾經手握滔天權勢的大太監福安。

她也是那時才從福安口中得知,淩寒是他的義子。

她試圖從福安口中打聽淩寒的下落,福安對她說過一番意味深長的話:

“覆水難收,破鏡也不能重圓。就算您真把那些碎片都拚起來,也不是原來那個人,原來那顆心了。內侍淩寒早在您為了顧沅棄他於不顧時便已死去,從此世間再無此人,公主自然也是尋不到他的。”

她當時還以為福安是在怨恨她對顧沅的輕信,故意不告訴她淩寒的下落,但隨後福安動用他手下所有勢力護國,最終與風雨中飄搖的大齊一同走上絕路,決然赴死之時,淩寒也始終都未現身。

要說淩寒對她徹底心寒,所以不肯來見她,可他那般重情重義的人,又怎會棄他義父於不顧?

除非……

除非在那之前,他就已身亡。

福安說的世間再無此人,並不是指淩寒已經舍棄了這個身份不願再見到她,而是他身死魂消連具屍骨都不知葬在了何處。

她想來想去就隻有這一種可能,但她著實想不通他是怎麽死的。

淩寒身負絕世武功,又有隱於暗中的福安護著,更沒了她的拖累,怎麽都不至於死得比她更早。

魏思音迫切想要派人去查個水落石出,可那時她已自身難保,已經沒有能力再去查他的事。

於是前世淩寒的下落就成了不解之謎。

她到死時烈火焚身,在萬般痛苦中念著他的名字,卻終究不能再見他一麵……

如今淩寒就好好地站在她麵前,她暗自發誓一定要好好護住他,絕不讓上一世的悲劇再次發生。

她是她心尖上的人,絕不該悄無聲息地死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

“公主在想什麽?”

淩寒垂著眼眸,深如夜色的瞳孔裏映出她仿佛陡然陷入痛苦之中的麵容。

難道她知道他的底細?

她若是知道,那就說明顧氏之人也有所察覺。

若不是顧沅告訴她的,她絕無可能自己查到這麽深的地方。

淩寒胸腔內的心驀然間便墜入萬丈深淵,沉沒到底。

所以,她還在騙他。

她和顧沅之間到底達成了什麽協議,她究竟要為那個虛偽的畜生做到什麽地步?!

就在他怒不可遏,緊繃的雙手都攥死成拳頭不住震顫之時,魏思音終於輕聲開口,“我不問你,是因為我信你。”

她信他?

這是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話。

淩寒冷冷地笑了,那笑意裏的淒涼隻有他自己能懂。

剛好魏思音低下頭見他穿得單薄,起身去給他找衣裳。

“雖是入了春,但今夜起了風,你傷勢又未大好,多披一件衣服回去,小心著涼。”

聽著她溫柔關切的話語,淩寒的心仿佛分裂成了兩半。

一半溺死在她給的溫存裏醉生夢死,另一半的恨意瘋狂滋長,直到長成蒼天大樹遮住頭頂日月。

魏思音的寢殿內自然隻有女子的衣物。

她不便把貼身的衣物給他,怕他這麽披著出去會遭人詬病,於是就翻出一件壓箱底的銀狐毛鬥篷,親手給他披在身上。

淩寒就定定地站在那兒,任由她為他忙活。

“你長得這麽好看,這淺銀色襯得你的臉像是白玉做的。”

魏思音不忘趁機上下其手吃他的豆腐,一雙手借著給他係帶子時摸上他結實的腹肌。

如此堅實有力,脫光了躺在**時的光景她也不是沒見過……

吸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