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卻用力握緊趙月麗手不放開,段璃看著他們手,莞爾一笑,眼裏全是祝福,“好,我親自下懿旨給你們賜婚。”

她走到謝昭身邊,眼裏有許多複雜情緒,到底沒忍住,伸手一把將謝昭攬在懷裏抱著,“之前不該逼你的。”

抬手將段璃抱住,下巴靠在段璃肩膀上,謝昭眼睛濕潤,“你昏迷之後,我很後悔,後悔不聽你話早日成婚,我們都不要責怪自己了好嗎?”

“好。”段璃輕輕拍拍謝昭肩膀,鬆開他,又朝趙月麗伸手,趙月麗頓了一下,過了會兒,伸手抱著段璃,段璃手在她肩背上輕輕拍了拍,“好好跟謝昭過日子,他要是對你不好,隻管入宮跟我說,我一定好好教訓他。”

“是,謝謝娘娘。”趙月麗雖然不高興,方才段璃抱謝昭,但此刻段璃說的話,無疑叫她開心。

“好了,我待會就寫懿旨,正好讓你們見識一番我練字的成效。”段璃有點傲嬌說著,想了想,怕自己寫得不好,連忙找補,“我要是寫得不好,一定是陛下的錯,因為是他教我練字,你們隻管說他不要說我。”

謝昭與趙月麗對視一眼,一起無言。

誰敢說皇上字寫得不好啊?

別說他是皇上沒人敢說,就是他那一手好字,就是丞相大人衛若蘭也比不上他啊。

段璃不知道他們想法,找到蕭墨給她寫的模板,照著寫完了賜婚懿旨,又從自己私庫裏找出一堆金銀珠寶賞賜給謝昭做聘禮。

數量之多,看得趙月麗咂舌。

當日晚上,林清公公與柳嬤嬤帶著一大群宮女太監,扛著賞賜的占滿一條街的賞賜去了偌大寬敞的謝府,賜婚懿旨一並送去了趙家,連同給趙月麗賞賜的珠寶首飾綾羅綢緞一起。

接下來幾日,段璃冷明月謝昭還有一大群藥王穀的長輩,就忙著謝昭成婚的事,冬兒與冷明月最忙碌。

後邊蕭斂,趙梨花,顧煜,南小玉,雪玲顧青裴等人,抽空也來幫忙。

謝昭拜堂成婚那日,段璃與蕭墨都去了,給足了他們夫妻兩麵子,隻是讓一群人意外的是,他們竟然在謝府遇到了段延慶。

他早已不同,剃了頭,穿著灰藍色洗得發白的僧服,背著行李包袱,裏頭好像有被子枕頭,來謝府化緣。

要了一碗米飯一碗水煮青菜豆腐,沒吃完,剩下的一部分用破碗裝著放在牆角,來見段璃,給段璃祈福。

“貧僧願用一生之福,換取娘娘福壽安康,一生平安喜樂。”他看著段璃,眼眶通紅落下了淚,段璃手被蕭墨握得緊緊的,哽咽著一句話說不出來。

“娘娘不必內疚,貧僧能選,是貧僧之幸。”他鞠了一躬,看了一眼人群中變得臉龐白潤了一些的冷明月,轉身一步一步離開,背影漸漸消失。

南小玉不懂,問丈夫顧煜,段延慶為什麽要這樣?

顧煜才說,段延慶要做苦行僧走遍天下給段璃祈福。

苦行僧們認為人的苦難是有定數的,段延慶選擇接下來的人生每日都吃苦,把段璃人生的苦都吃了,換取段璃往後餘生幸福安康一生一世。

南小玉似懂非懂點點頭,其他人聽到了,心頭不同想法,自不必言說。

冷明月一直盯著段璃背影,沒舍得眨眼。

這日後半個月,段璃一直沒見過冷明月,即使趙月麗謝昭冬兒入宮,也不曾說冷明月的事。

直到一個月後,謝昭帶著冷明月入宮,跟她說他們要去當遊醫,謝昭與趙月麗陪同冷明月一道去。

第一站是朔方城。

段璃看著冷明月,一句話說不出來。

“民婦這一去,不知能否活著回來,隻當日日祝願娘娘平安喜樂,長命百歲。”冷明月看著段璃舍不得眨眼,一直盯著她看。

段璃眼眸被淚水模糊了視線,一句話沒說。

當日下午,謝昭趙月麗冷明月離開了京城。

初春寒涼,段璃一身單衣站在城牆上看他們一步一步離開,眼神沉沉地有些悲傷,蕭墨脫下自己身上寬袍大袖,披在段璃身上。

“念兒隻怕在哭鬧,看一會兒咱們就回去了,好不好?”

“好。”

段璃悶悶出聲,轉頭看著蕭墨,一下子撲進他懷裏緊緊抱著他,眼淚終於從眼眶裏一滴一滴滑落,悶悶地哭出聲兒來。

“我真的看透了,我也不在意,我隻是,隻是覺得世事無常,人總是把自己陷入兩難境地,陷入苦難。”

“是,我就是那個最愚蠢的人。”蕭墨說著話輕輕將段璃鬆開,半跪在段璃身前,吻著段璃手,抬頭仰望著段璃,“等我,好不好?”

“好。”段璃慢慢俯下身,跪在地上抱著蕭墨,“我們好好的。”

“好。”蕭墨抱著懷裏熱乎乎的身體,終於有了一種踏實感。

等兩人回到宮裏,便聽到小公主蕭念哭得撕心裂肺的聲音,兩人心疼壞了,立刻過去將她抱在懷裏輕輕地哄,好一陣才讓她止住了哭泣。

蕭墨有點兒不好意思,“以後不能這樣了。”

“還不都是你的錯,偏要去找我,就在宮裏帶孩子怎麽了?”段璃一臉嫌棄,蕭墨輕輕將蕭念放在**,轉頭看著段璃委屈巴巴,“我還不是怕我留在宮裏帶孩子,轉身找不到妻子了。”

“你想霸占皇宮?我看你是在做夢。”段璃翻了一個白眼,滿眼都是嫌棄,蕭墨是有點開心的,“你想要,我把我自己還有一切送給你啊。”

“我看你在做夢。”段璃說著,坐在床邊看著**自己的小女兒,忍不住伸手一下一下觸摸蕭念軟乎乎小臉。

“念兒真漂亮啊。”段璃忍不住癡癡地說,眼裏全是驕傲,“不愧是我生的。”

“我也有份。”蕭墨忍不住出聲,段璃冷哼一聲,“你隻是努力了一晚而已,便有這麽大的一個女兒,知足吧你。”

“……”

蕭墨無言以對。

兩人說話間,外邊人通傳說謝元朗來了,求見陛下。

蕭墨要去紫宸殿外殿見謝元朗,段璃感念謝元朗在她病重之時送上的千金求來的藥,也想見見他,被蕭墨阻止。

“你看著點念兒,我去見他。”蕭墨非常嚴肅,段璃不理他,讓楊柔去準備準備,她要去見謝元朗,順便去看看謝元朗母親。

她記得沒錯的話,謝元朗的母親病了很久了。

楊柔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看著蕭墨又看著段璃,段璃咳嗽一聲,“聽我的。”

楊柔不敢再看蕭墨,轉身下去了。

“你真要去?”蕭墨咬牙切齒。

“真要去。”段璃認真看著蕭墨,“你不要攔著,我會生氣的。”

“知道了。”蕭墨氣呼呼說了聲,轉身去見謝元朗,冷著臉問謝元朗什麽事,謝元朗如實說了,他母親病重,他想陪著母親回鄉,好好陪伴母親。

蕭墨滿臉不耐,反問謝元朗,“你母親病重為什麽不去墨璃醫廬醫治?要拖著病重之身回鄉?”

“母親不願意當病人。”謝元朗不知道陛下為什麽這樣說,一時很困惑,如實說了,蕭墨想到段璃說的話,就很煩。

“皇後娘娘聽說你娘親病重之後,一直很擔心你母親,朕已經下旨了,讓林清他們將你母親帶進宮,給皇後娘娘親自醫治,相信憑借皇後娘娘醫術,你母親定然能化險為夷。”

謝元朗呆了一會兒,立刻反對,深深鞠了一躬,“陛下,母親不想醫治,想回鄉,求陛下準許微臣辭官之舉。”

“你這是存心讓皇後娘娘擔心?”蕭墨挑眉,眼神漸漸變得危險,謝元朗心口一滯,一句話說不出來。

“愛卿知道的,於朕而言,整個大周都沒有皇後來得更重要,朕不想皇後娘娘煩擾憂慮,希望愛卿理解。”

蕭墨看了眼林清,林清立刻轉身下去了。

謝元朗隻能眼睜睜看著林清離開,一句話說不出來,隻因那一句“你這是存心讓皇後娘娘擔心”。

見他終於不再反抗,蕭墨有一點高興了。

正巧這時候白城空來見蕭墨,蕭墨借故讓謝元朗去了偏殿,謝元朗在偏殿到處看了看,還沒坐下,楊柔來了。

“謝大人,皇後娘娘有請。”楊柔聲音淡淡,做了一個手勢,謝昭點了一下頭,跟著她往外走。

禦花園

段璃坐在石凳子上,凳子上放了厚實的軟墊,石桌上放著兩盤糕點,花茶,謝昭在楊柔帶領下,來到桌前,看到了大周皇後娘娘段璃。

她一身鵝黃色衣裙,外邊一件雲錦刺繡鳳紋淡紫色寬袍大袖,梳著高髻,鳳釵金步搖插在發髻兩側,發髻中間戴著鳳冠,整個人雍容華貴,尊貴萬千,又有些清冷柔美。

距離初見十二年了。

他們都二十八歲了。

距離上一次麵對麵見麵,也過去了十年,她變成了孩子母親,他那時才考上科舉,不過一個小小的探花郎,才剛入翰林院當編撰。

謝元朗慢慢地走,段璃看向他,聲音疏朗溫柔,“謝大人不必客氣,請坐。”

“多謝娘娘。”謝昭撩起衣擺坐下,小心翼翼看了眼段璃,見她眉目含笑,忍不住鬆了一口氣,笑著說:“十多年過去了。”說完謝元朗才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正要抱歉,就聽到段璃說:“是啊,好久好久沒見麵了。”

謝元朗這才鬆了一口氣,段璃話鋒一轉,又說:“聽聞你母親病重,怎麽不早說?京中好些厲害的大夫,若是早一點看病說不一定你母親早已好了。”

“回娘娘話,是母親諱疾忌醫,不願看病,微臣怎麽勸也不聽,隻好任她了。”謝元朗十分無奈,他也希望母親好好活著。

“這次你把她帶進宮來,她若是不願意,我便出宮去給她看病去。”段璃笑著,眼神都是安撫,謝元朗在官場混跡十年,怎麽能感受不到段璃意思?

正因為感受到,他才知道他年少遇到的人,從未變過。

她經曆苦難,這一生過得很不容易,可是,她好像一直沒變,一直溫柔,謝元朗一顆心有了一點放鬆的感覺。

他無奈笑著,“陛下大概知道娘娘的意思,已派了林公公去將我母親請進宮,目的是為了娘娘給我母親看病。”

段璃頓時有些歉意,“抱歉,陛下太胡作非為了。”

“娘娘不用內疚,說不一定這一招正好對我母親有用呢。”謝元朗開心笑著,鬆了一口氣,段璃也笑起來,“是啊,有時候非常手段也很有用,隻要把你母親的病治好,你不要生陛下的氣,他也是怕我出宮麻煩。”

“微臣知道,多謝娘娘一片苦心。”謝元朗一顆心暖暖的。

他與她,不過短短見了數麵,她卻如此好,如此好。

“喝杯熱茶,吃點桂花糕。”段璃笑著,將糕點,花茶推到謝昭麵前,“嚐嚐看,陛下特意吩咐宮裏禦廚做的,味道十分好,比外邊的少一點甜,多一分香氣。”

“是,微臣試試。”謝元朗想起那一包落在草叢的桂花糕,心頭有點難過,眼眶微微紅,手抖了一下,笑著看段璃說:“娘娘好像一直很喜歡吃桂花糕。”

“是哦。”段璃溫柔地笑著,“從我六歲開始,就喜歡吃桂花糕了。”

“微臣可以問問娘娘嗎?”謝昭滿臉溫柔笑著,眼底一片赤誠澄澈。

“什麽?”段璃疑惑,拿起茶水喝了一口,又輕柔地放下杯子。

“娘娘,為什麽喜歡吃桂花糕?”謝元朗問著,眼神看著段璃桌上的桂花糕,不敢看段璃的臉。

這個問題,於段璃而言,太陌生,太陌生了。

“怎麽突然這麽問?”段璃愣住了。

“因為發現,娘娘真的很喜歡吃桂花糕。”謝元朗後知後覺段璃神色不太對,忙抬起頭看著段璃,卻發現她眼眶通紅。

“對不起娘娘,若是不想回答,可以不用說。”他徹底慌亂了,段璃卻莞爾一笑,笑著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睛,“不必擔心,我隻是想起小時候一些事了。”

謝元朗鬆了一口氣,段璃笑著繼續說:“藥王穀穀主,在我六歲的時候,帶回去一包桂花,讓廚房給我們做了桂花酒釀,桂花湯圓,桂花糕,她遞給角落裏的我一塊桂花糕,從那以後,我就喜歡上了桂花糕。”

謝元朗看向段璃眼睛,一瞬間,他就迅速低下頭,心頭一陣絞痛。

皇後娘娘身世他聽過一些,畢竟安國公出家當苦行僧,藥王穀穀主走遍天下當遊醫,都是為了皇後娘娘祈福。

“想必那時候,這是娘娘小小的心髒裏,唯一的溫暖。”謝元朗說完就知道自己犯錯了,連忙又說:“是微臣逾矩。”

“無妨,都過去了。”

段璃溫柔笑著,心頭狠狠一顫,她沒想到謝元朗如此敏銳,竟然猜到了。

就在兩人聊天的時候,一片深紫色衣角出現在兩人不遠處,衣角主人並未過來,不遠不近站著聽他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