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喜縣忙忙碌碌的方林溪,似乎擺脫了那股焦急和顧慮,也丟掉了不安,全身心投入到照顧病人身上。
因為有了老縣丞和全醫堂的坐鎮,同喜縣的百姓都十分相信他們,便願意接受隔離。王本草就在這些病人裏麵試藥,根據古籍以及自己的研究慢慢嚐試。
方林溪主動擔任照顧病人的職責,而慕容霽則是在同喜縣及周邊的縣城維持百姓災後生活的安定。
“姑娘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苦吧?我瞧著姑娘這些日子都瘦了不少。”
立荷一直陪在方林溪身邊,看到方林溪學會不少照顧病人的方法,一直親力親為,沒有一句抱怨的話就心中十分感慨。
這個在家裏嬌養長大的長安姑娘,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之下仍適應得非常好,並且沒有埋怨之心是非常難得的。
方林溪笑了笑,她重生回來的時候,其實一直不知道自己這一生該怎麽過。
一直和蕭遠生為敵嗎?一直將宣平候府視作自己的複仇對象嗎?這些想法都太過縹緲了。
她漸漸地救回了江顯表哥,救回了顧家哥哥,甚至救回了瑞王,她還是覺得。這並不是重生回來的意義。
直到這些日子在這群患病的百姓中,為他們熬藥,為他們喂藥,感受到真正的人間疾苦。
“立荷,你知道嗎?我從前像是活在一幅朦朧的畫中。少女時期在父母的寵愛裏不知人間疾苦,婚後也隻是從一個宅子進了另一個宅子。那些痛苦看似真實,又好像十分縹緲。直到在這裏真正見識到了什麽叫人間疾苦,我才覺得自己是真實地活著。”
方林溪說完這句話,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她還忙著熬藥,忙著為病人擦洗身體。
慕容霽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模樣。
方林溪仍舊穿著自己準備的男裝,卻不再裝成男人的模樣,這裏的百姓都知道她是女子。
他們也知道,這位自稱姓林的姑娘會在他們高熱的時候替他們換上濕的方巾,在他們吃藥的時候替他們喂藥,在他們看不見的後房為他們熬藥。
“不必這樣辛苦。你自己的身體也格外重要,越是你病倒了,可怎麽辦?”
慕容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正在熬藥的方林溪回頭,看到的是他淺褐色的眼眸裏化不開的擔心。
她淺淺地笑了笑。
“我相信王本草的醫術,他一定能夠找到,治療這疫病的方子,若是我當真不幸被傳染了,也能夠治好的!”
慕容霽不喜歡她說這樣的話,可是她日日在這些病患一旁照顧著,不被傳染的可能性很小。
哪怕他時時都會用艾草洗手,用麵紗蒙臉,但這些終究是沒有辦法阻擋來勢洶洶的疫病。
“殿下不必擔心我,我不過是一個小人物,病倒便病倒了,殿下才是真正的脊梁柱,殿下可不能倒下了。”
慕容霽知道她是好心,到底是不舍得她在這裏受苦。
“大部隊快要到了,我準備回去一趟,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你哥哥怕是擔心你擔心的不得了。”
方林溪沉思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
“我就不回去了,殿下回去吧,我在這裏照顧了這麽些時日,身上怕是已經染了病,若是回去再傳染給他們,我便是千古罪人了。你替我和我哥哥說一聲,我挺好的。”
方林溪邊和慕容霽說話,邊看著火爐裏的火候。這麽多人的藥可不能熬太久,也不能熬太少,她當時也是在王本草手把手的教導下才掌握好火候的。
看著方林溪認真的模樣,慕容霽知道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罷了,她本來就是這樣的姑娘。慕容霽沒打算強求她一起回去,反正他帶著大部隊過來也不過一兩日,有立荷在這裏陪著她,應當不會出什麽事情。
到達了同喜縣所在的白州,久不露麵的瑞王終於出來和他們見了一麵,旁人那些猜測也都不攻自破了。
瑞王吩咐他們分隊前往受災最嚴重的五個縣城,他自己則是安排前往受災最嚴重的同喜縣。
方齊讓和章秋彥不出意外也被分到了同喜縣,紅楓還特地派人將他們叫到了瑞王這裏。
“方林溪提前一步去了同喜縣,相信她也和你說過,她有要事要辦,她在那裏沒有出問題,讓我告訴你,不必擔心。”
慕容霽直麵方齊讓的時候還是有些尷尬。
雖然自己是他的上峰,但是又和人家的妹妹睡過一張床,瞧著方齊讓擔憂的模樣,他實在是有些心虛。
“多謝殿下告知!我妹妹是在同喜縣是嗎?那我現在可即刻動身前往同喜縣嗎?”
慕容霽自然是點了點頭,他本來也不打算在這裏待多久,不過是之前找時機和白州現在的州牧說了幾句,便帶著從長安運過來的糧食來到了受災嚴重的同喜縣。
比起他們初來的時候,現在的同喜縣雖然仍舊是破敗不堪,但已經恢複了井井有條的模樣。
初來乍到的方齊讓和章秋彥等人雖然被眼前的受災情況給震撼,但令他們更驚訝的是百姓身上的那股安定,是和流民身上的那股茫然和顛沛流離完全不一樣的。
安排了人專門去負責同喜縣不同鄉鎮的情況,慕容霽帶著方齊讓直奔縣衙安置那些病患的地方。
有兩日沒見方林溪了,想來她會很高興見到自己的哥哥的。
他們畢竟還沒有感染疫病,故而不能隨意進出隔離的地方,派人進去想將方林溪喊出來,卻沒曾想,出來的卻是一臉愁容的立荷。
“殿下,大公子,姑娘,她染上疫病了。”
慕容霽還沒有反應過來,方齊讓便急匆匆的衝到了立荷的麵前。
“你說什麽?你說我妹妹染病了?怎麽會如此?”
明明殿下前兩日才跟他說過,妹妹在這裏好好的,如今怎麽會染上疫病?
“你帶我過去,我要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