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勝峰本就是秦屹用來豢養各種靈獸凶獸的場地, 洛重淵作為上古神獸的真龍一族,老遠便聞到了這座山峰上混雜的各種獸的氣味。

三人於峰頂落腳,聞到生人氣息而蠢蠢欲動的靈獸們此時烏泱泱趴倒了一片, 被洛重淵的威壓壓的根本抬不起頭來。

不過,這倒是無形中為他們解決了不少麻煩,沒有這些靈獸阻撓,洛重淵一邊仔細感應山上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獬的氣息,一邊帶著兩人沿後山一條崎嶇的小路下了山。

依著秦屹的性子, 出了這麽大的事,奉元他肯定是要親自去的, 但是紫禦門他也不可能不留後手。

最有可能的,就是把他最看重的大兒子秦昭留下。

秦昭這人, 君離沒怎麽打過交道,不知其行事作風如何,但兒子多半是隨老子的, 兩人性子和辦事風格上,多少都會有相像的地方。

君離在山頂用木頭和草,做了三個傀儡人偶,分別注入了一點自身的靈力, 用以迷惑聽到門徒通報後, 匆匆趕來的秦昭。

又布了道痕隱蔽的結界,一方麵是為了拖延時間, 另一方麵,結界一破,他這邊也會知道秦昭的情況, 好提前做打算。

做完這些, 三人就從後麵小路下山。

越往下, 那股獬的氣息便越強,快到山腳下的時候,就連君離和江渙都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腐臭味。

三人在山腳下繞了半圈,洛重淵最後在一堆平平無奇的碎石前麵停了下來。

“應該就是這裏。”

君離看了一眼隨意堆疊的碎石,抽出了腰間的禮葬,淩厲的劍鋒直朝石堆劈去。

——哢嚓!

那石堆被他一劍斬得粉碎,露出了後麵一個狹窄幽深,毫不起眼的洞口。

瞬間,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腐臭味撲麵而來。

一旁的江渙麵色難看,這味道臭的嗆人鼻子,他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君離也皺緊了眉,不動聲色的向後推開了一步。

“師尊,這麽臭,怎麽進人啊?”江渙捏著鼻子,說話聲都是甕聲甕氣的。

“過來。”君離言簡意賅道。

江渙不知他是何意,捂著鼻子走到他麵前站定。

君離一拍他的手:“手放下。”

“呼——”江渙努力屏住呼吸,放下了手。

君離瞧著他憋氣憋的臉上通紅的樣子,鳳眸彎著,指尖運起的靈力凝成了一根又尖又細的針。

江渙瞧著這根寒光閃閃的針,背上都起了一層冷汗。

然而,還不等他反應,君離手起針落,刺在了他的迎香穴上。

江渙隻感覺鼻翼兩側的位置尖銳的痛了下,一口氣沒憋住,猛地吸了一大口。

“哎,好像真的不臭了?!”這傻孩子一臉的驚喜,“師尊你哪裏學來的岐黃之術?”

君離笑笑:“這還用學?”

“而且,不是不臭了,我隻是封住了你的迎香穴,讓你的嗅覺暫時失靈而已。”

說完,轉向旁邊安靜站著的洛重淵:“小洛洛用不用?”

洛重淵沒吭聲,微皺著眉,屏住呼吸搖了搖頭,就率先往洞裏走去。

君離抬步跟上,故意逗他:“真不用啊?你該不會是害怕紮針吧?”

洛重淵緊抿著唇,頭搖的很堅定。

這裏臭是臭了點,但是還能忍受,而且在這種地方,嗅覺能幫助他獲得很多有用的信息,還是很重要的。

洞裏很黑,越往裏走,味道越大,而且還隱隱傳來了奇怪的沙沙聲。

“是獬的聲音?”江渙立時警覺了。

君離搖搖頭:“不像。”

至少在奉元的時候,不管是曲水湖旁跑出來的獬,還是秘密重現中被關起來的獬,都沒有發出過這種聲音。

“我打頭,你們跟上,要小心。”

四周十分寂靜,除了這奇怪的沙沙聲,偶爾還會有水滴墜落砸入潭裏的空靈聲響。

君離燃起了一簇指尖火,照亮著眼前的路。

洞道七繞八拐,越往裏越矮了下來,最後三人不得不弓著腰慢慢前進,也幸虧三人都偏瘦,若是換個胖子,肯定得卡在這。

終於在又擠過一個狹窄的彎道之後,君離的眼前豁然開朗。

但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愣在了原地。

這是一個很開闊的地下洞穴,少說也得有千來平方,呈現出一個不大規則的圓形,最外圍是環形的水潭,中央是一座很大的圓台,那圓台上用鎖獸陣困著一隻巨大的獬。

那獬黑乎乎一團,看上去有十幾米高,被鎖獸陣金燦燦的鏈子緊緊縛住,就像是一個被困住的無底深淵。

君離盯著這龐然大物看了一會兒,隻覺得自己腦中開始放空,很久很久之前的記憶開始不受控製的在眼前回放。

他咬緊了下唇,尖銳的刺痛讓瞬間回過神來。

這隻看起來溫和無害的獬在吞噬他的塵封許久的記憶。

“師尊,前麵怎麽樣了?”

身後傳來了江渙的詢問聲。

君離此時是站在那狹窄洞口外很小的一塊突出的石台上,距離下麵鎮住獬的圓台,差不多得有二三十米的高度。

聞言回答道:“這裏很高,躍下來的時候小心點。”

說完,足尖一點,淩空向下躍去。

跟在他身後的是洛重淵,江渙自詡是師兄,非要在末尾墊後。

片刻後,洛重淵和江渙也緊跟在他身後躍下。

三人在圓台邊緣落下,那種奇怪的沙沙聲更響了,身後水滴落進環形潭水裏的聲音斷斷續續,很容易就讓人把注意力集中到滴水的聲音上去。

君離盡量讓自己的集中精力,去尋找這奇怪的沙沙聲。

他環顧四周,很快便發現了異樣。

之前站在洞口石台上的時候,可能是距離太遠,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圓台中央這個被鎖住的巨大的獬身上。

而此時,他站在這隻獬的腳下才發現,這獬的四周密密麻麻的躺了一圈人。

這些人有老有小,但全是一身破爛的衣服,髒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起先,君離還以為他們已經死了。

但很快,他就發現這些人還沒有死,他們趴在地上,用指甲抓撓著地麵,臉上麵容扭曲,卻絲毫發不出聲音來。

而這奇怪的沙沙聲,正是這些人摳挖地麵所發出來的。

“一個、兩個、三個……”

他下意識的數起人數,眼睛掃過,這黑壓壓的一片,少說也得有數百人。

“師尊!”

耳畔,洛重淵的聲音透著震驚。

君離側頭望去,就見他正盯著身後的水潭看。

“發現什麽了?”君離邊說邊走了過去。

洛重淵指指潭中,微張著嘴,一雙澄藍色的眼睛張圓了。

君離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向下望去,就見那黑色的潭水中,沉著厚厚的一層白骨。

想想那些倒在地上的人,這白骨哪裏來的便一目了然。

“這些人……”

洛重淵盯著這些沉進潭底的白骨,一時間竟一句話都說不出。

君離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看圍在獬四周的那些倒在地上,用手抓撓地麵的人。

“應當是被這隻獬吸食了過多的記憶。一個人如果內心的秘密、記憶被吸取的過多,就會瘋癲,最後連靈魂都被吞掉,然後死去,連輪回都入不了。”

沒有靈魂的人,生命到此便是真正的終結了,死後沒有鬼魂,無法入輪回,和魂飛魄散也差不多了。

秦屹當真惡毒至極。

“秦屹是用這些人養著這隻獬?”洛重淵隻覺得自己後脊發寒。

“算是吧,”君離仰頭又看了這隻巨大的獬一眼,“獬也算是上古神獸了,法力很強,輕易是不會被人所製的,也不知道秦屹他們到底用了什麽法子。”

“這些人,應該是為了安撫獬的,光靠鎖獸陣,恐怕不能將這東西鎮住。”

“那眼下我們怎麽辦?”洛重淵皺眉,“這隻獬這麽大,吞掉的記憶應該數不清了,我又不能把它帶走。”

“先傳信給九華劍派吧。”君離道。

如今四大門派之中,恐怕就隻有九華劍派能獨善其身了,若想揭穿這些老東西的陰謀,還得借許硯書的名頭和九華劍派的手。

他這話剛說完,神色突然冷峻起來。

“怎麽了?”洛重淵問道。

“山頂的結界破了,想必是秦昭帶人來了。”

君離說著,去叫江渙:“渙兒,來,該你幹活了。”

一旁的江渙傻站在一旁,紋絲不動。

“江渙?”

“江師兄。”

江渙還是沒有反應。

君離神色一凜,上前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回神了。”

“啊!”

江渙冷不防被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看著君離,眼睛裏還有些空茫。

君離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要去聽水滴的聲音,不要放任自己去想以前的事情,小心你的秘密都被這東西吞了去。”

江渙眼中的迷茫漸漸散去,聞言趕緊點了點頭。

“嗯,剛剛我感知到山頂的結界破了,想必是秦昭帶人已經趕過來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

“那這裏怎麽辦?”江渙頓時急了。

“放心,這裏一時半會,他們也動不了,你一會兒趕快回九華劍派,叫許硯……許掌門趕快帶人過來,最好也盡快給各大仙門傳訊,把人都聚集過來,我和小洛洛在這守著。”

他這麽一說,江渙也轉過彎來了,趕緊點頭道:“好!”

三人迅速出了山洞,就見秦昭一手提著佩劍,一手牽著那隻白紋靈虎,氣勢洶洶的帶著一眾紫禦門弟子將三人團團圍住。

作者有話說:

嗅到了尾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