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靈力之海,將整個雨甘村籠罩吞沒,所有的怨氣邪靈無處遁逃,很快都被淨化的徹徹底底。

片刻後,君離收手,逐步將施放的靈力收回,那靈光盛放的白色光圈也在一點點收縮,直到全部湧進他的身體,消失不見。

他深吸了口氣,活動了下手腕,感覺輸送給洛重淵那小鬼的靈力,已經盡數補了回來,甚至好像比之前更加充盈了。

而數十年被怨氣所籠罩的雨甘村,終於恢複了它原本的模樣。

雖然四周還是破敗不堪,但已經沒有了那種陰冷森寒的感覺,村內詭異的濃霧散了,頭頂燦爛溫暖的陽光灑下來,照遍了村子的每一處角落。

不遠處一棵枝葉繁茂的老槐樹遮蔽出了一塊不見陽光的樹蔭,君離瞧見那樹下,以周念為首聚集了不少鬼魂。

怨氣消散,周念恢複了她原本的模樣,清秀的臉蛋,杏眸薄唇,幾縷發絲垂在頸間,遠遠的朝君離揮了揮手,帶著純澈的笑意。

而在她身邊,聚集了不少孩童的魂魄,應當是之前因為蛙神廟的事情枉死的孩子。

君離遠遠的看了一會兒,朝周念點了下頭,然後提步離開。

他又去尋到了那周老頭的屍體,尋了處合適的地方,用法術掘了個坑,把人埋了。

將這些都做完,他深吸了口氣,理理袖擺上的褶皺,步履輕快的回小荒山。

……

另一邊,洛重淵送出了飛鱗信後,就一個人靠在樹上發呆。

他回想起方才在小院裏,師尊因為歉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其實這本沒什麽,他之前變成幼崽模樣的時候,也被這人捏過不知道多少次。

但似乎從昨晚過後,他也開始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師尊身上的溫度很高,同他不一樣,他是龍,身上常年都是冷的。

龍身的時候鱗片冰涼,人身的時候,皮膚冰涼。

而師尊身上那種灼人的暖意,竟然讓他很想靠近。

他回想著師尊修長幹淨的手指,劃過自己的臉頰,溫熱的觸感久久沒有消散,臉上竟開始微微熱燙起來,就像今早醒來的時候那樣。

空中突然有風吹過。

洛重淵立時警惕,他拉回思緒,目光盯著麵前曲折蜿蜒的小路。

不一會兒,小路上騰起一團白色的霧氣,霧氣散去憑空出現了兩個人,身著白袍,領口、袖口和衣擺邊緣都鑲著青色滾邊。

這兩人一男一女,都不過十八九歲年紀,男的神情嚴肅,手持一根青黑的龍頭手杖;女的長發盤起,帶著發冠,神情有些倨傲,兩人額間都點著丹紅的龍紋印記。

洛重淵深吸了口氣,雙手垂在身側,站直了,等著兩人走近。

“小子,龍骨呢?”那女侍者站在洛重淵麵前,說話很不客氣。

洛重淵懶得理會他們,從腰間的錦囊裏取出龍骨,遞給她。

那女侍者接過龍骨,翻來覆去的看了半晌,又遞給一旁的男侍者。

男侍者反複看過一遍後,點了點頭,將龍骨收了起來,女侍者的麵色才好了一點。

她冷瞥了一眼洛重淵道:“你小子還算有點用處。”

她說完,便要跟著男侍者離開,洛重淵卻開口叫住了她。

“等等。”

女侍者站住,微挑的杏眸裏透著不耐煩:“還有什麽事?”

“我……”

洛重淵想起早上師尊同他說起清靈陣的事情,猶豫了一下道:“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們。”

女侍者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其好笑的話,嘴角揚起老高:“你?問什麽?”

洛重淵道:“你們知道清靈陣麽?還有……除祟,你們侍者下界除祟多久進行一次?有沒有什麽固定的地點和規矩?”

他問的認真,在兩個侍者麵前站的筆直而恭謹。

因為他記得,老族醫曾經和他說過,袍子青色滾邊的龍侍,都是龍帝身邊的人。

其實這是他第一次使用飛鱗傳信給龍族回傳消息,也沒有想到,來的竟然是龍帝身邊的人。

但話問出口,那女侍者的臉色立時變了。

“清靈陣?除祟?”

她望著洛重淵,那一雙晶瑩的杏眸裏,滿是嘲諷:“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這些都是族裏的事,你有什麽資格過問?”

洛重淵神色冷淡,淡粉的薄唇顫了顫,開口道:“我是龍,我也是……龍族的人。”

“你是龍族的人?”

女侍者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隻有住在浮龍島上的人,才算是龍族的人。你,踏入過浮龍島一步嗎?”

她這話語氣並不重,但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直直的戳進了洛重淵的心窩裏。

狠狠的戳進去,還要攪一攪。

是的,他是龍,卻從未踏入過浮龍島一步。

在他還是一條小小的,尚未化形的幼龍崽崽的時候,就跟著老族醫了。

那時候他最喜歡去爬烏虛山,但烏虛山高聳巍峨,山路崎嶇,每次爬上山頂,他整條龍都會累到癱軟在地上,有時還會把腳爪和腹鱗磨破。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舊每日都去。

因為爬到山頂,就可以看見那座漂浮在半空中,被層層白雲包裹、托舉在半空中的浮龍島。

他糾纏著老族醫問過,浮龍島才是真龍應該呆的地方,那裏有許多許多同他一樣的龍,黑的、白的、青的、赤色的、金色的。

他們也有滿身的鱗片,長大到三百歲就可以修出人身,幻化人形。

他也問過老族醫為什麽,但老族醫隻說這不是他的錯,這是命數。

洛重淵回想著這些,一張冷淡的小臉緊繃著。

看他愣住,那女侍者冷嗤了一聲:“我勸你還是識趣些,認清自己的身份。”

洛重淵的嘴唇抿的緊緊,澄藍的眼瞳陡然陰鷙了起來。

他捏緊的拳頭,微微有些發抖:“認清身份?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到底是什麽身份?”

女侍者一愣,隨即笑了:“這麽多年了,你竟然不知道?你……”

她剛要開口,一旁的男侍者卻突然打斷了她:“何必同他多言,我們快些回去複命才是正事。”

但女侍者卻被勾起了火,沒有理他,繼續同洛重淵道:“那我今日便告訴你。”

“你是災星,是我們整個龍族的禍患、災難!你的出生克死了龍後!”

“那日整個浮龍島劇震,死傷不知多少族人!龍帝也因你受了重傷!他的身體一直沒有恢複,才會讓歹人鑽了空子,龍骨被人挖去!”

“你還能留在烏虛山長大,那是龍帝心善,你就不該活在這世上!”

她說完,轉身便走,那抹飄忽的白色衣擺,像是迎風招展的縞素。

洛重淵緊握的拳頭突然鬆了,而心裏繃著的那股勁兒,也驀地泄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著那兩個一高一矮的漸漸遠去的背影,心在一點一點的沉下去,然後越來越空。

但突然,一抹耀眼的赤紅突然自天而降。

君離手中搖著那把寫著狗爬字的破紙扇子,擋住了那兩個侍者的去路。

“二位留步。”他道,一雙鳳眸眯起,瞧著這兩人。

兩位侍者都怔了片刻,對麵前這紅衣如火的邪魅男子沒有絲毫印象。

君離卻是趁著兩人愣神的功夫,手指一勾,將那男侍者身上的龍骨又拿了回來。

男侍者臉色突變:“你做什麽!”

“不做什麽,”君離笑笑,“拿回我的東西而已。”

“你的東西?”女侍者幾乎要維持不住麵上的平靜,“你是什麽人?!”

“不重要吧,”君離道,“這塊龍骨是我找到的,但現在我不想給你們了。”

兩位侍者的臉色同時黑了下來。

男侍者握緊了手杖,怒目而視:“這可是龍帝的龍骨,你一個仙門小修,我勸你不要自找麻煩!”

“是麽?”君離卻是勾了勾唇角,將龍骨舉起,放在自己眼前端詳起來。

“但我又不是你們龍族的人,看不出來。”

“那就快點還給我們!”女侍者有些不耐煩了。

“那可不行,”君離搖了搖折扇,看向男侍者,“你也說了,這是龍帝的龍骨,又不是你們倆的。”

“這樣吧,你們叫龍帝親自來取,我就給他。”

男侍者:……

女侍者:??

這人是瘋了,還是腦子有病?

且不說龍帝因為失了塊脊骨一直臥病在床,即便他老人家身體康健,又怎麽可能為了這種小事,親自下界?!

當!

一聲劇震,男侍者失去耐性將手杖重重敲在地上,頓時強勁的龍威四散而開,震的地麵顫抖不止。

“你別逼我動手。”他聲音低沉,帶著強大的威壓。

君離眉梢跳了下,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步,穩住身形。

不愧是龍帝身邊的侍者,以他現在的狀態,硬剛是不可能的,若是上一世的巔峰時期,應該還能與兩人打個平手。

不過這依然不重要。

這祖宗唇角一卷,龍骨握在手裏:“你要是敢動手,我就讓你帶龍骨粉回去。”

男侍者:……

“好,”握著手杖的手氣得直抖,男侍者還是讓了步,“說吧,到底怎樣,你才能把龍骨給我們。”

“這還差不多。”

君離踱步到洛重淵身邊,把杵在一旁的小鬼給拖了過來:“給他道歉,從此以後,再不許叫他災星,說他是禍患。”

“可他本來就……”女侍者搶道。

“本來就如何?”君離挑眉,“他是做過什麽傷害你們龍族的事情,還是犯過什麽滔天大錯?”

“你們自己沒有能力守衛浮龍島,保護你們的子民,卻要把鍋都甩在一個孩子身上,就不覺得羞愧麽?”

作者有話說:

大魔頭護犢子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