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響起,納蘭殤陰沉著臉看向眼前之人,“你敢殺朕,就要做好有人為朕陪葬的準備。”

“你說的是太後和太皇太後還是文武百官?”納蘭殤冷笑著說道,“你應該知道,本王也不是一個輕易動手之人,既然現在選擇動手,那就說明本王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

納蘭殤抓著被角的手微微收緊,月光下,他看著裴寂白棱角分明的側臉以及晦暗如水的雙眸,突然笑出聲,“你知道朕在京都城最厭惡的人是誰嗎?”

幾年前的一個下午,他帶著小廝出門遊玩,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胖子,身高也還沒長開,他看到有人偷一個小姑娘的荷包,於是他打算去幫忙,結果那人卻嫌棄他長得醜,非要攔下裴寂白的轎子讓他幫忙。

那個時候他不服氣,可是後來等他長大,他喜歡的那個女子還是沒有看過他一眼,漸漸地,他的不服氣就變成了恨。

“不過,可恨之人往往也是可憐之人,朕之前和你說的事情,你是不願意去考慮,還是不敢去考慮?裴寂白,你可要想清楚了,沒了朕,這個位置永遠都不會成為你的。”

“本王從未覬覦過這個位置。”裴寂白冷說著,上前兩步,“別說廢話了,還是說說你的同夥吧。

僅憑你一個人,你絕對不會毫無後顧之憂的潛入皇宮這麽久,所以在外麵一定還有你極其信任之人。”

“朕身邊有哪些人,王爺不是很清楚嗎?”納蘭殤反問。

“不是他們。”裴寂白直接說道,“你可不是一個隨隨便便什麽人都相信之人,華言可以是你利用之人,但絕對不是你信任之人。”

“你敢把這麽多人馬留給那個人,足以見得你十分信任他。”

否則,就算納蘭殤攻占了皇宮,外麵的人依舊可以靠手裏那些人馬攻入皇宮,最後誰輸誰贏都不一定。

納蘭殤真聰明的一個人不可能想不到這些,除非……他很信任那個人。

京都城內最近時常出去的人並不多,而這些人裏隻有一個人可疑……

“不肯說?那本王來幫你說,齊王。”

納蘭殤猛的抬頭,裴寂白見狀,了然一笑,“來人,把他關起來。”

齊王還沒抓到,納蘭殤現在還不能死。

長風進來時,納蘭殤臉色陰沉的看著他,“裴寂白,朕的人已經進入了京都城,你現在不殺朕,之後你就是想動手都難了。”

“是嗎?”裴寂白冷笑,“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納蘭殤被抓後,裴寂白讓青雲去釋放太後和太皇太後,他則連夜離開了皇宮。

桑穆晚回來後,便開始醫治陛下,小皇帝已經病的開始說胡話了,臉色也青紫的難看,小小的身軀一直在發抖,看的她擔心不已。

“黃泉,快去打一盆熱水。”

黃泉出去後,她則坐在床邊快速脫掉小皇帝的衣服,把脈之後,拿出銀針封住他幾個穴位。

小皇帝的病情比上次見到的時候嚴重了不少,雖然還有救,但是他要吃不少苦頭。

“王妃,熱水來了。”

桑穆晚起身退到一邊,“你幫他擦一下腋窩下的位置,多擦幾次,我去準備一些藥材進來。”

寒風肆意的夜晚,桑穆晚和黃泉進進出出,一刻都沒有停歇,天色快亮的時候,小皇帝的病情終於穩定了下來。

“王妃,你去休息一下吧,這邊奴婢看著就行。”

黃泉讓人準備了早飯,但是桑穆晚沒什麽胃口,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不去了,咱們的人已經進入京都城,我要去那邊瞧瞧……”說話時,房門被人打開,緊接著裴寂白推門走了進來。

桑穆晚看到他的那一刻還以為是她太累了出現了幻覺,直到熟悉的聲音和氣息傳來,她才確定這些不是幻覺,而是真的。

“王爺,你怎麽……”

“你不是和本王說,讓本王也動動手,莫要讓你太累嗎?所以本王昨晚便把納蘭殤給抓了。”

“你……”桑穆晚想到什麽,臉色微變,“你既然能對付的了他,之前為什麽要裝做被他困住的樣子。”

害得她這幾日吃不好睡不著,整日為了此事發愁,甚至擔心他下一刻會出什麽事情。

可是他呢,居然是在演戲,還不告訴他。

“你的演技本王自然相信,不過……”裴寂白伸手抱住她,湊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本王不相信的是你身邊之人,一旦他們泄露了消息,那本王之前的謀劃就都前功盡棄了,而且,本王也是真的相信你可以解決好這件事情。”

桑穆晚有些生氣,但是也能理解他的用意。

“你的意思是說,我身邊……”

“是。”裴寂白拉著她坐到桌前,又給她盛了一碗湯遞過去,“再吃點,你這幾日真的瘦了太多了。”

“哼,也不知道我變成這樣是因為誰。”桑穆晚嘴上裝作不高興,到底還是把碗筷端了過來,“說吧,你打算怎麽和我賠禮道歉。”

她生氣不生氣是一回事,他要如何表現又是另外一回事。

裴寂白本來還擔心她會鬧脾氣,見她這般懂事後心裏反而不是滋味,“對不起,都是本王的不是,可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本王還會這麽做的,因為有時候,什麽都不知道反而是安全。”

裴寂白苦笑著說道,“本王眼下的處境你也看到了,一時半會根本沒有辦法隨心所欲,可是你不一樣,而本王也不想讓你因為這些事情被困在這裏。

你看,你什麽都不知道不是也做得挺好。”

“你怎麽了?”桑穆晚覺得裴寂白話裏有話,“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了?”

他剛才進來的時候說,他抓了納蘭殤,卻隻字不提宮裏的情況,也不說讓他們收拾東西回家的事情。

也就是說現在外麵並不是安全的。

所以,除了納蘭殤,想要謀反的還有人?

想到這個可能性,桑穆晚驚訝的說道,“所以,納蘭殤留在外麵的那些人是被京都城的人帶進去的,那個密道也是他找人挖的?”

“是。”裴寂白見她一直不喝湯,催促道,“快喝,等下就冷了。”

“你想讓我喝也可以,但是你得告訴我,那個和納蘭殤裏應外合的人是誰?”桑穆晚剛剛在腦子裏快速過了一遍,並沒有發現這京都城裏誰有本事能悄無聲息地挖這麽一個密道。

她懷疑過禹王,可是他們夫妻出事後,禹王並沒有站出來耀武揚威,反而還幫著裴寂白說過話,所以她第一時間就否認了他與這件事情有關係。

可除了他,還有誰……

京都城的王爺,除了禹王還有……

“齊王?”

齊王在一個月之前回京,據說他回京之後除了麵見陛下那一次其他時候都十分低調,宮裏也因此沒有為難過他。

如果不是現在她在搜刮合適人選時,她都快忘了他了。

“是。”

見裴寂白點頭後,桑穆晚驚訝得幾次張口,最後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之前聽人說過,齊王與裴寂白關係還算不錯,眼下他得知這個情況,怪不得心情不好。

“王爺,此事和你沒關係,正所謂人心難測,你能做的也隻是守好自己的本心罷了,至於旁人怎麽想,怎麽看,真的沒有必要太放在心上。”

裴寂白還沒有安慰她,反而被她安慰了,這種被人擔心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不生氣了?”

“我本來也沒有生氣。”桑穆晚打了他一下,隨後抱住他,“你說的對,換而言之,如果今天要麵對危險的是你,我也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

所以,我都做不到的事情,為什麽要強迫你?

我們彼此擔心,關心,最後想要的也不過是雙方平安罷了,如今你平安我也安然無恙,這就好了,至於其他的,我若是再強求,估計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吧。”

裴寂白抱著她,恍惚間回到了多年前母妃還在的時候,那個時候母妃總是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發呆。

他問的時候,她就說她在欣賞風景。

可大冬天的,哪有什麽風景。

等他問的多了,母妃就說,等他長大就知道了。

在他沒有遇到桑穆晚之前,他依舊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是現在,他好像明白了。

母妃那個時候是在等人,但那個人應該不是父皇,所以她才會露出那麽複雜的心情。

在沒有遇到桑穆晚之前,如果有人和他說什麽情愛,他隻會嗤之以鼻,覺得那就是虛無縹緲,毫無用處的東西。

可是現在,他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大概是老天爺為了補償他,所以送給了他這樣一個善良,真心的好姑娘。

因為她,就算全世界的惡意都迎麵撲來,他也覺得可以欣然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