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峰大本營的清晨,天空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藍色。
海拔5200米的高度,讓每一次呼吸都顯得格外珍貴。
楊鳴站在營地門口,看著萬夢蕾做最後的裝備檢查。
她穿著一身紅色的衝鋒衣,顯得格外醒目。
這半年的高原生活,已經讓她褪去了都市白領的嬌嫩,皮膚雖然被高原紫外線曬黑了些,但更增添了一份野性的美。
她專注地檢查著每一個登山扣,調試著氧氣麵罩,動作嫻熟得讓人難以相信這是半年前那個連露營都沒試過的女孩。
“這個是備用氧氣瓶,這是能量棒,這是救生信號彈……”萬夢蕾仔細清點著裝備,嘴裏念念有詞。
頭頂的藏式經幡在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在為這次攀登祈福。
楊鳴幫她整理著背包帶子。
“真的決定要去找心怡了?”她突然問道,聲音裏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嗯。”楊鳴點頭,目光落在遠處巍峨的雪峰上,“有些話,我需要當麵和她說清楚。”
營地的炊煙嫋嫋升起,混合著高原特有的青稞酒香和酥油茶的味道。
周圍的登山者們也都開始了一天的準備工作,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緊張而期待的氛圍。
“我明白。”萬夢蕾停下手中的動作,直視著楊鳴的眼睛,“等我登頂回來,就回海閣繼續工作。公司現在需要我,我不會再躲了。”
晨光下,她的眼神格外堅定,跟半年前那個在酒店淚眼婆娑的女孩判若兩人。
“不是躲。”楊鳴糾正道,伸手輕輕拂去她肩上的一片雪花,“你這半年的經曆,是一種蛻變。”
“謝謝。”萬夢蕾露出了笑容,笑容裏有一種新的自信。
營地裏升起了篝火,登山隊伍準備出發了。
遠處的珠峰在朝陽中泛著金光,巍峨而神聖。
萬夢蕾站在隊伍中間,特別醒目。
她回頭對楊鳴揮了揮手,臉上是藏不住的興奮:“等我好消息!”
楊鳴目送著登山隊伍沿著蜿蜒的山路漸漸遠去,直到他們變成雪地上的一個個小點。
他深吸一口氣,凜冽的高原空氣讓他的肺部微微發疼。
是時候開始他的尋找之旅了。
在普蘭縣的路上,楊鳴遇到了形形色色的旅人。
有背著相機的攝影師,跟著轉經的朝聖者,還有像他一樣在尋找什麽的過客。
四月的高原,天氣變幻莫測。
一會兒豔陽高照,一會兒便飄起鵝毛大雪。
路過一片戈壁時,楊鳴的越野車陷入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沙塵暴。
黃沙漫天,能見度不足十米。
他不得不停在路邊,等待風暴過去。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感情,何嚐不是一場看不清方向的風暴?
終於,在一個叫門士的小村莊,他得到了詹心怡的消息。
村子不大,零星的藏式民居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炊煙嫋嫋,空氣中飄**著青稞和酥油的香味。
“那個漢族姑娘啊。”一位裹著氈帽的藏族老人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經常去寺院幫忙的,前兩天還在教小喇嘛們英語呢。”
老人的臉上布滿了高原風霜留下的皺紋,但眼神溫和而慈祥。
順著老人指引的方向,楊鳴來到了村子邊上的小寺院。
暮色漸沉,寺院的金頂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誦經聲隨著晚風飄來,讓人心神寧靜。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詹心怡。
她穿著一件藏青色的羽絨服,長發簡單地紮成馬尾,臉頰被高原的陽光曬得微微發紅。
沒有了精致的妝容,反而多了幾分自然的美。
看到楊鳴時,她的表情異常平靜,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天的到來。
“找了很久吧?”她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
楊鳴點頭:“從劍橋一直找到這裏。”
“要喝杯酥油茶嗎?”詹心怡指了指不遠處的小茶館,“這裏的夕陽很美。”
茶館是一間藏式木屋,窗戶很大,正對著群山。
夕陽的餘暉透過玻璃灑進來,將整個空間染成溫暖的橘色。
藏族老板娘戴著銀飾,裙邊繡著精美的花紋,熟練地為他們倒上濃鬱的酥油茶。
奶白色的茶湯上漂著一層金黃的酥油,香氣四溢。
楊鳴注意到詹心怡端茶的動作已經很純熟,完全不像初來乍到的遊客。
“在這裏住了多久了?”楊鳴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
“快兩個月了吧。”詹心怡望著窗外的雪山,目光悠遠,“每天早上看日出,教小喇嘛們英語,幫村民幹些農活。日子過得很充實。”
夕陽將她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楊鳴恍然發現,眼前的詹心怡似乎褪去了都市生活的浮躁,多了幾分禪意的寧靜。
“心怡,對不起……”
“不用道歉。”詹心怡轉過頭,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這段時間我想通了很多。人生並不是隻有婚姻才是終點,最重要的是活在當下,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繼續說:“你知道嗎?前幾天有個法國女孩來這裏,她放棄了巴黎的高薪工作,隻為了環遊世界。還有個美國老太太,七十多歲了,自己背著包徒步轉山。他們讓我明白,生活的意義不在於擁有什麽,而在於成為什麽樣的人。”
屋外的經幡在晚風中飄揚,發出輕微的響聲。
屋內的酥油燈閃爍,在牆上投下搖曳的影子。
“你變了很多。”楊鳴由衷地說。
“你也是。”詹心怡抿了一口茶,“至少現在的你,學會了直麵問題。這裏的喇嘛說,人生就像登山,有時候繞路不是逃避,而是為了找到更適合的路徑。”
夜幕降臨,藏族老板娘端來了一盤糌粑和酸奶。
詹心怡熟練地將糌粑團成小球,蘸著酸奶吃,完全不像當初那個隻喝星巴克的都市女孩。
“其實我已經申請了聯合國的援助項目。”她突然說,“準備去非洲做教育誌願者。不過在走之前,想先回京城處理一些事情。”
楊鳴有些驚訝:“非洲?”
“是啊。”詹心怡笑了,“那裏需要我,而我也需要那樣的經曆。這段時間的經曆讓我明白,幫助別人的同時,其實也是在幫助自己。”
她頓了頓:“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和你一起回京城。”
第二天清晨,寺院裏響起了悠長的法器聲。
詹心怡站在寺院門口,向她教過英語的小喇嘛們道別。
幾個小喇嘛眼眶紅紅的,其中一個拿出一串瑪尼石手鏈,鄭重地交給她。
“這是他們的護身符。”詹心怡向楊鳴解釋,手指輕輕撫過深褐色的石珠,“他們說這能保佑我在非洲平安。”
晨光中,小喇嘛們的紅色僧袍特別醒目,像一朵朵綻放的格桑花。
他們雙手合十,用藏語念誦著祝福的經文。
返程的路上,他們走走停停,把整個西藏高原當作了一次告別之旅。
在納木錯邊上,他們看著蔚藍的湖水倒映著皚皚雪山。
在羊卓雍錯,他們驚歎於湖水那奇特的鬆石綠色。
在大昭寺門前,他們和絡繹不絕的朝聖者一起轉經祈福。
“其實我已經原諒你了。”在拉薩的最後一晚,他們坐在布達拉宮對麵的露台上。
夜幕下的布達拉宮在射燈照射下莊嚴而神聖。
詹心怡穿著一件藏式的羊毛披肩,手裏捧著一杯青稞酒:“也原諒了自己。這裏的生活讓我明白,愛情不是占有,而是祝福。”
楊鳴看著她平靜的側臉,內心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感動。
高原的星空格外明亮,銀河像一條閃耀的綢帶橫貫天際。
“不過。”詹心怡轉過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好好對待夢蕾,”她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她是個好女孩,值得最好的幸福。就像她現在在做的事一樣,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夢想。”
楊鳴鄭重地點頭:“我答應你,你能不能留下?”